這位觀察者,請將視線稍加停留。你現在收到的是一個陌生人的消息,請不要因此就將我忽視!我只是遙遠世界的一個歷史記錄者,沒有能力對你造成任何干預。竭盡所能向你傳達這條消息,目的只是希望你能在閑暇之餘,看看下面分享的一些記錄。

就是如此單純的目的而已,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呢?

之所以選中這個世界,選中你,是出於我的一點私心。不過嘛,我可不會說。接下來還是一邊開始展示,一邊和你說說別的吧。

 

942年 恩格藤斯 恩特

 

灰暗的積雨雲布滿天空,細雨乘着風飄向大地,這些黑雲遮天蔽日,給地上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陰霾,濕潤的城市反射出奄奄一息的光芒,微弱的如同火堆中最後的火星。

自從希隆第十一帝國入侵以來,這場雨就沒有停過。

從希隆向恩格藤斯宣戰,到恩特城被包圍不過五天,希隆的軍隊像潮水般悄無聲息,無所不至,使恩特城成了一座孤島,一座被迫存在的孤島。我這個藝術旅行中的畫家,是少數進入這裡的人之一。

沒有其他理由,只是按照原定的計劃進行。

走過一條又一條陌生的街道,目光所及之處儘是冰冷的色調。這裡的人,不論是個人,還是群體;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即使是年幼的孩子,目光中都沒有一點生氣。有的人在失神地慢慢移動,重複着比往常更為單調的日子;有的人眼神遊離,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或者說渴求着什麼;有的人不時看一下壞掉的個人終端,然後發出重重的嘆息。

這裡沒有值得我畫的東西,這是兩天以來我得出的結論。繼續走在叫不出名字的街上,時不時看看斑駁的天空。

我和這群人有多大區別呢?

還是早些結束這一站吧,戰爭之地還是別多待,能有這麼一段經歷或許也不錯?思考着這樣那樣的瑣事,我總算遇到了來到這座城市之後最有意義的事。

蟬鳴時節降下的雨水,黃昏時分最後的暮色。一條因雨水略微顯現出車轍的路邊,一個因天氣似乎散發著霉濕味的地方。我看見了。女孩獨自一人跪坐在路邊,抱着頗有情調的老式吉他,閉着眼睛哼唱從未聽過的歌曲。

我獃獃的站在不遠處,直到一曲終了。她的睫毛微微顫動,隨之雙眼緩緩睜開,正好與我四目相接,我的心中立即盪起一陣漣漪。眼前蒼白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間上好了顏色。她的眼神里,有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自己眼前被毀掉般的失落、有自己喜歡的人突然叫住自己般的期待、有像是不斷嘗試卻一直失敗般的倦怠,就如同鏡子中的那個我。不聽話的心臟加快跳動頻率的同時,一層火也燎原般掃過臉頰。

我們都愣在原地,而我在她開口前丟下雨傘,用盡全力開始往回奔跑。不顧被濺起積水弄濕的褲子,也不顧被我撞到的行人,即使因此胃裡翻騰不止,喉嚨里發癢難忍,也沒有停留,一口氣跑回了租住的公寓。

一進房間,不得不先在衛生間把胃裡翻滾的東西吐了個一乾二淨,迅速調整好狀態。然後根據剛才的記憶,全身心投入創作。等我完成作品后,已是凌晨三點多。

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畫面。這是我所作最滿意的作品。

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裱畫機后,疲憊感一下子布滿全身。渾渾噩噩的洗過澡,再設置好鬧鐘,最後在激動心情與疲憊感覺的交替支配下進入了夢鄉。

 

“現在是6月19日早上8點,天氣雨,本地通訊尚未恢復……”

“停!”

盯着天花板出神幾秒,便起身開始新的一天。房間草草收拾即可,除了儘早把畫送過去,我什麼也做不成。

雨水隨微風劃過臉頰,意外地十分舒暢。或許是積雨雲散了一些,地上的反光明朗了許多。一邊想着如何開口,一邊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到達目的地,我躲在一棵樹后,做了一個深呼吸。她是不是還在那裡呢?探出頭看向那個方向。

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說不幸,她仍然獨自一人跪坐在那個地方,背後不知是什麼建築破舊的牆壁,懷裡抱着那把吉他。完全和昨天一樣的場景。她是出於什麼原因一直待在這裡呢?從略顯髒亂的連衣裙和樂器推測,她或許是一個街頭流浪的藝人。但在這樣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演奏,又是為了什麼?

搖搖頭將思緒收回,邁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她旁邊,駐足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你好!”在開口時預想的一切都蒸發了,腦海空白一片只能下意識開口。記憶里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況:無論是被警察叫住回答問題,亦或是向喜歡的女孩告白,絕沒有這樣緊張過。

她睜開眼睛,轉過頭獃獃地看着我,兩片嘴唇慢慢分離。我看着她的樣子出神,感覺時間飛逝,而苦於等待回答,又覺得這段時間很長。

“啊!您是昨天那位先生嗎?!”她的話讓我不由得吃了一驚,不僅因為出乎意料的內容,還有那風鈴般悅耳的聲音。這清脆又空靈的聲音撩撥着我的心弦,可惜昨天沒有仔細聽,不知她的歌聲又會是怎樣的美妙。

“額……不是,哦不,不對!是我!那個人是我!”一下子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尷尬無比,所幸她倒是沒有對我的局促有什麼反應,只是笑着重複“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說著說著,她的眼角還滲出了一些淚水。

“我應該沒做錯什麼吧?”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硬着頭皮直接發問。

“當然!您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我個人的原因!”她慌忙擦去眼角的淚水。似乎是因為我鬆了一口氣,她又接著說“不介意的話,能否聽我唱一首歌呢?”

有一瞬間我甚至以為是她看穿了我的想法。

“求之不得呢,不過在那之前,先給我一點時間吧。”她眨眨眼睛,輕輕點頭。

“這個。”我走過去,遞出早已準備好的畫。“我給你的禮物,請一定收下。”漸漸地恢復了狀態,掩飾着心中的忐忑退回去,偷偷觀察她的反應。

她收起手中的樂器,小心地打開畫的包裝,仔細地觀察了好一陣子。“嗯?這幅畫有些奇怪,明明用的大都是明亮歡快的色彩,卻透着一種悲傷的氛圍,畫里這個看不清臉的少女……欸!?這個是我嗎?”說到一半她驚訝的轉過頭來。

“哈哈,不是叫你作什麼點評,這是禮物,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

“沒有的事,您送的禮物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謝謝誇獎,不過我並不是什麼藝術家,不用這麼尊敬我的。”雨幕彼端的樓群正反射着明亮的光芒“我叫卓葉,希望你能換個稱呼,也希望知道你的名字。”

“卓葉先生您誤會了,我的意思並不限於您的成就,只是對於我們機器人來說,尊敬人類是必須的。”她低下頭,伸出手展示手腕上的編號——機器人的可識別代碼,臉上的微笑似乎帶有些許遺憾。

聽到這一番話,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轉念一想,心裡反而放下了什麼,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緊張的感覺更輕了不少。回想活過的日子,遇到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煩人噁心的社交法則,骯髒難受的人脈維持。在人類社會交織的大網之外的機器人,或許更值得坦誠相待。再者,所謂人類,究竟高貴在哪裡呢?若是有着不亞於人類思考能力的機器人,她又卑劣在哪裡呢?

“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我叫徵羽妙音,是量產型SGR歌姬機器人,編號是……”她如同背誦事先準備好的答案般淡然地開口。不知此時說著這樣話語的她,是怎樣的心情。

“妙音,這麼說吧,我喜歡你!”沒有絲毫的慌亂與局促,認真的看着妙音,臉上掛着會心的微笑。短暫停頓,我又繼續說“這是愛情意義上的喜歡,這份感情不因你是機器人而起,也不會因此而消失。就算你是妖魔鬼怪、精神妄想、殺父仇人,我愛上了你,也是無法迴避的事實。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能確實的感覺到,越是相處,這份心意只會越濃烈!”

妙音驚訝的抬頭,隨後理解過來,將頭垂的更深,別過臉去不再看向這邊。“即便我們之間沒有結果,即便我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機器人也一樣嗎?”

“當然!因為我對妙音你的愛並不是出於肉慾或者癖好,更不是什麼刻意的玩笑!我們能互相訴說,能互相傾聽,能知曉彼此的快樂這聽上去的確很唐突,不切實際,但無論如何都請給我一個機會!我想要以更近的距離去了解你!也想向你展現我的一切!”不知不覺中,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更像是歇斯底里的狂吠。

猛地冷靜過來。而此後,能聽到的只有雨聲,以及被雨聲隱藏的啜泣聲。

……

“抱歉,我有些激動了……”

依舊只有雨聲。

“剛才的話,蠢得讓人不禁發笑吧?太少和別人說話,越來越笨拙了。”

“沒……沒有,卓葉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可以做朋友,只能做朋友,真的,只能做朋友……”許久之後,妙音終於抬起頭,用濕潤的笑臉給了我回答。

“沒問題!這樣我也很滿足了。”輕浮的舉動無法傳達真誠,信任需要日積月累。我深信這點,所以很後悔剛才的做法。但我沒有放棄,就算最後只是一場空,至少要先嘗試不是嗎?“既然成了朋友,那就不要叫先生了,直接說名字吧!”

“唔……如果要這樣的話,那我可以叫你……葉君……嗎?”妙音的視線轉到了一邊“我認為您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感覺有點像外號呢,沒有什麼問題。不過不要用‘您’這種字眼吧。”

“嗯!”妙音簡單的回答,接着將手中的畫收起來,抱起吉他“那現在,葉君,葉君你可以聽我唱歌嗎?”她頓了一下,似乎不太適應這個稱呼。

“求之不得。”

“那麼,請細細聆聽這首《牽絲戲》,這是很不錯的一首歌呢。”妙音輕輕撥動吉他弦,伴着雨聲開始演唱。

雨聲潺潺,混雜着不同於吉他的婉轉悠揚的樂聲,微風順應而來,拂過她銀白色的長發。斑駁的天空透出更為明亮的光芒,和着歌聲散落在周圍,耳邊的雨聲慢慢淡去,只剩歌聲在腦海回蕩。待到曲終,回過神的我已淚流滿面,舒暢的心中夾雜些許憂傷。

“葉君你哭了?我唱得太差勁了嗎?”妙音看着我,眉尾深深的斜下去。

我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不不不!妙音,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

“葉君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她的眉頭舒展開來,表情又恢復到往常淡淡的笑容上。

“那究竟是什麼樂器?聽聲音不像是吉他。”

“呵呵,葉君,這把樂器名叫‘泣露’,是所謂綜合型弦樂器。”妙音笑了笑,撫摸着“泣露”說。

“那種通過調律發出各種聲音的樂器,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仔細端詳泣露,發現這的確不是吉他,仔細看其實很好分辨。

“這麼說也不對,因為沒有規定的造型。”她回答后,又接著說“話說,葉君來自哪裡呢?”

“我來自希隆,正在進行藝術旅行,這裡是其中一站。你呢?本地人嗎?”

“……嗯。”

還在生產強人工智能的國家明明只有恩格藤斯,卻順着妙音的話反問了過去,一下子後悔這愚蠢的問題起來。“是嗎?之前遇到的人全都憔悴得不成樣子,妙音你就好多了。”

“或許因為我是機器人吧。”

我們各自望着面前的雨景,又一次陷入沉默,淅瀝的雨聲在空氣中飽和。肚子里傳來一陣蠕動的感覺,我吞下一顆壓縮食品膠囊,活動活動麻木的腿,繼續這樣下去肯定不行。我終於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妙音為什麼一直坐在這裡?昨天也是這個樣子吧?”

“因為腿壞掉了。”妙音保持着從容的微笑,淡淡地說。

“這個……對不起……是發生了什麼事?”這樣一個情況始料未及,妙音的態度也讓人吃驚。

“因為戰爭開始不久,恩特的電子設備就幾乎完全被破壞了,我所在的公司無法運轉而破產,裡面的機器人沒有容身之處,只得淪落街頭。我事前就有腿部故障,還沒有來得及修理,到了這裡之後已經完全不能行動了。”即使說著這樣的過去,妙音依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原來有這樣的事。這麼說,沒有人願意幫你嗎?”望着妙音的側臉,心裡似乎刮過一陣冷風。仔細想的話,之前遇到過那麼多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死氣沉沉的樣子,臉上儘是交織起來的憤怒、嘆息、憎惡、麻木…而他們仍舊不停扭動着身體繼續生存。這樣的一群人,又怎麼能顧及妙音呢?

妙音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

“那就交給我吧!”我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也不會像他們一樣對妙音不管不顧。

“欸!葉君有自己的事要忙吧?不能因為幫我就耽誤你。”妙音歪着頭,不停的擺手。

“我沒什麼要緊事,就讓我盡朋友之誼幫你這個忙吧。真的沒有什麼事。”妙音猶豫着點點頭后,我邁開步子“事不宜遲,我這就去開始準備,我會帶着好消息回來的。”

“對了,妙音,要不……去我那裡住如何?雖然不算方便,還是有辦法的。”踏出第一步,我正巧有了這個想法。

“謝謝你的好意,葉君。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問題的,可以避雨,也沒有什麼危險,我很滿意。”

這個提議還是有些不合時宜。“那好吧,明天見。”

“……嗯,再見。”臨別之際,她做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但似乎又有一點不同。

 

晚上,我瀏覽了一下機器人維修相關資料,將目光鎖定在機器人維修鼠上,仔細查詢了相關信息以後,才細細將之前弄亂的房間打掃了一遍,靠在玻璃落地窗邊休息。

窗外這座城市,不久之前仍是一片歌舞昇平,曾經的“娛樂之都”幾次打擊之後基本也就能維持電力供應,夜晚中形如死城。往日的歡笑聲如同呼出的水汽,與城市一併模糊在了玻璃上,漸漸淡去。

夜晚的夢裡,我獨自站在空無一物的黑色空間中,目光所及皆是黑暗。無論走多久,朝哪邊,景色也沒有絲毫變化。不知過了多久,空間顏色突然開始改變,成了完全的紅色,依然看不見什麼東西。隨後是灰紫、深綠。不管是什麼顏色,依舊無法看見邊界,也沒有任何物體和任何聲音。我跪在地上,想要大聲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無可奈何的低下頭,終於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戴着面具的人。這純白的面具沒有孔洞,緊閉着眼口,而面具后仍是面具,似乎整個頭部就是面具。

我伸出手,而他也伸出手,我觸碰到了冰冷的地面,而他的手卻繼續前進,直接抓住了我。一股強大的拉力襲來,拉扯着我穿過地面,來到另一個空間。這也是一個純色的空間,不過空間里到處有石頭堆疊的各種顏色的柱子,每根柱子都差不多有兩米高。後面一股推力將我推向前,隨後四面八方也傳來同樣的推力,明明看不到任何人,我卻被球一般被推來推去。

我慌忙的再次跪倒在地上,想要找到他,地面上又一次顯現出他的樣子,伸出手,希望能像剛才一樣,但這次他沒有拉住我,只是在那頭重複着與我相同的動作。石柱不知何時圍攏過來,轟然倒塌,而我被埋在下面,卻也沒再感受到任何推力。

我放棄了抵抗,任由時間離去。不知不覺間,上方開始降下帶有顏色的雨滴,不同顏色的雨滴發出不同的聲音,就像是歌聲。雨聲漸漸消失,而所有的一切開始褪去,越來越白……

我睜開眼睛,傻傻地注視着公寓天花板。

儘力使自己忘卻了奇怪的夢,在恩格城電子街上,四處尋找機器人維修鼠,卻一無所獲。由於希隆的進攻,許多商品都已經斷貨很久,這不算預料之外的事。

正走進不知第幾家店鋪,一個短髮的小女孩正好迎面走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就一下子閃到一邊了。

“老闆,這裡有機器人維修鼠嗎?”

一臉倦意的老闆下意識地啟動個人終端,隨後嘆一口氣,拿出一張紙質表看了一會兒。“沒有了。”他死氣沉沉地回答“什麼都沒有了!希隆一來,我們還能有什麼啊!”

這種反應之前見過很多,我立即動身去下一家,卻又撞見剛才那個女孩,她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眼神中卻滲透出絲絲寒意。

“這邊。”她拉住我的衣角,用簡短而不帶感情的聲音說。

“你是誰?”跟着她走出店門,我仍沒有想起之前與她有過交集。

“千筆。”簡潔而又迅速,冰冷而又鋒利。

在走過好幾條街道,還有穿過一個廣場這段時間裡,我苦苦思索着這個名字,依然沒有任何印象。雖然忘掉別人名字的事常有,但不至於沒有一點印象,但保險起見,我還是直接提問了。

“我們之前應該不認識吧?”

“嗯。”

避免了忘記名字的尷尬,白白費心卻還是有點兒難堪。這個叫千筆的女孩對此沒有察覺,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甚至於我是否跟着她都不在乎,畢竟她就沒有回過頭。她垂到腰間柳條般的低馬尾,彷彿就是我們之間的聯繫,輕輕就能扯斷。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不,你是要幫我嗎?”

“對。”

這個女孩是我遇到的第二個與眾不同的人,她自始至終保持着冰冷的態度,而且從不多說話。這種人是平日里我喜歡的類型,因為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麼交集,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也因此顯得這種莫名其妙的幫助很奇怪,必須保持警戒。不過她只是個小孩子,我不至於被她威脅到。如果她有同夥,我也有信心更快報警。

要是在平時,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拒絕幫助,現在的話,還是老老實實跟着她吧。固守自封絕不是生存之道,以後要多與人接觸才行。就算她有什麼目的,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又是幾條街的路程后,我們轉進一條小巷。很難相信,現在還有這樣髒亂的小巷,垃圾四處散落,準確進入垃圾箱的少之又少,牆壁上儘是塗鴉,雖然有些還算不錯。還有一些難以描述的痕迹,噁心到了刻意的地步。

“你究竟想帶我去哪裡?”

“倉庫。”

她繼續保持原有速度前進,絲毫不管停下的我。我只好繼續走,跟上她。

“你為什麼要幫我?”

“機器朋友,受傷死了。”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用和聲音同樣冰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的後背一涼,忽然覺得自己認為她沒有危險實在太過草率。她繼續走,我鬆了一口氣默默跟在後面。原來她也有朋友嗎?能和她做朋友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巷子里大概走了五分鐘,她在一扇老式自動門前停下。進門之後是一段不算長的走廊,之後是酒店式的前台,有華麗的裝潢卻看不見人影,然而還沒走進去,千筆就在門口停下了。

“過來。”她指了指腳下的地毯,我頂着疑惑照做了。

千筆將手伸到門框后,似乎按動了什麼,接着腳下的地板竟開始緩緩下降。我終於理解過來,也漸漸有些緊張。

這個隱藏的地下室是一個酒吧似的地方。廣闊的大廳里有大約二三十個座位,分布在左右兩個吧台,裡面坐滿了人,大多是充滿地痞氣質的壯漢,還有一些衣冠不整的女人。似乎不少人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邊是空酒瓶,甚至還有酒架、杯刷、嘔吐物、飲料噴頭、電子毒品包裝盒……就像是堆滿屍體的垃圾場。

“千筆姐,你也……嗝!來一瓶嗎?”一個人先發現千筆,舉起手中的酒瓶說。

“你醉傻了嗎?千,千筆姐是來拿東西的!”另一個人朝剛才那個人扔了一個空酒瓶,酒瓶砸中他面前睡死的另一人。

“維修鼠。”

“好咧!我這就去……找找。”有個比較清醒的人起身,略帶搖晃的離開了。

“你是他們的老大?”我吃驚地望向她,這裡這幫人,稱她為“千筆姐”絕不會是因為年齡。

“不是。”

雖然她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我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了,繼續深入並沒有什麼好處。好一段時間之後,那個人終於又搖搖晃晃地出現了,他一路走過來,踩到了好幾個人,他們都睡得死死的,沒有一點反應。

“喏,就這兩隻了……嗝!”他拿出兩隻維修鼠,打了一個滿是味道的嗝。

千筆接過維修鼠,直接遞給了我,那個人打量我一眼,隨後又回去喝酒了。我擦了擦冷汗,看着呼叫失敗的反饋。本地通訊還沒有恢復,實在是很失算的一步,況且這些始料未及的情況,我預想的計劃恐怕毫無用處。臨走時,我又看了一眼裡面,那樣的一幅頹廢景象,對這群人來說算是正常嗎?我沒有多想,緊跟着千筆離開了。

再次通過那條小巷,我沒有像剛才那樣再在意那些東西,這些奇怪的情景,奇怪的人,一定有着某些經歷,這是我無法想象的,也是普通的生活不需要的。不一會走出巷口,我向著妙音所在的路口前進,千筆則走向另一邊。

“好好照顧他。”走過幾步,背後似乎傳來千筆的聲音“還有,小心雨水。”

我疑惑地轉過頭去,卻沒有再看見她,只看見附近的地上有包裝好的口罩和一小瓶噴霧。這是她留在這裡的嗎?也有可能是誰掉在這裡的吧。我猶豫着撿起地上的東西觀察,口罩似乎是與千筆那副一樣的,噴霧就沒有見過了,而且都掃描不出具體的生產信息。最後我還是把這些扔在了小巷的垃圾堆里,垃圾還是扔在那裡比較好。

 

再次來到路口,妙音依舊在那裡唱歌,只是這次沒有閉眼。她看見我之後,停下歌唱對我微笑。

“葉君,你真的來了。”

“當然,我答應過要幫你修腿的。”我關上雨傘走到妙音身邊,把機器人維修鼠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在地上,維修鼠在妙音的小腿邊嗅探似的移動。

“葉君這樣幫我,我有點過意不去。”妙音的睫毛稍稍垂下,嘴角也有些許下降。

“這個嘛,我當然會提出相應的要求的。”

“葉君難道還是……”妙音盯着地面,睫毛進一步低垂,眉頭也不自覺的皺起來。已然是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了。

“一首歌,我的要求是你的一首歌。”不等妙音說完,我便打斷了她。要是她因說錯話而難堪,我肯定會不知所措。

“欸!就,就只是這樣嗎?”妙音一下子抬起頭。

“就這樣。”我用自以為認真的口氣回答,但妙音似乎不這麼認為。

“葉君!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葉君願意為我修腿,對我來說是值得認真回報的!如果葉君真的把我當作人類對待,就請認真說一個對等的要求!”她轉過身,用比平時大不少的聲音說。

不管是困擾,抑或是生氣,我都是第一次看到妙音這樣的表情,驚訝之餘臉上也開心的露出笑容。

“那就這樣吧!”我心一橫,索性將準備的計劃說了出來“等到你的腿修好了,就和我一起去登山吧!”

“登山?”

“對,據我所知,因為仿生神經的存在,機器人使用剛維修過的地方時會有不協調的時期,就在這段時間和我去登山,同意這個要求嗎?”我的計劃不止如此,考慮到可能的修正,只是提及開頭,這樣也比較適合。

“唔……這樣啊,總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呢。”她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如果葉君還有什麼要求,也可以說出來聽聽!”

我不禁為妙音的話捏一把汗,這種容易吃虧的性格簡直是在證明她不是人類。

很快,維修鼠檢查出了問題所在,將所需材料發送到了我的個人終端。我收起維修鼠,向妙音露出微笑“我會儘快把零件找齊,然後來修好你的腿。”

“謝謝你,葉君。”妙音也回以微笑。

回到公寓的路上,我在人潮中邊迴避邊思索,這群人即使已面臨死路也依然掙扎着執着地求生,應該是有什麼難以捨棄的美好吧。就像曾經我渾渾噩噩的活着,自殺的念頭也有過不少次,而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種想法,說起來,所謂了無牽挂也就是這樣吧。活着,不就是為了追尋那些不願捨棄的美好嗎?

細雨隨微風吹劃過臉頰。這場雨好像小了一點,彷彿不久之後天空就會晴朗開來。

 

又是新的一天,我再次走上恩特的電子街,一邊搜尋零件一邊觀察四周,終於又在一家店前看見了那個扎着低馬尾的短髮女孩兒。

“嘿!千筆。”我走上前去向她打招呼,這是我活到現在屈指可數的行為之一。

千筆看了我一眼,然後準備離開。

“等一下!”我忙按住她的肩膀。她瞥了一眼我的手,我立馬識趣的放開了。她無言地佇立,散發出一股寒氣。“我還有件事想拜託你!關於機器人朋友的!”

“哦?”千筆終於回了我一句話,雖然只有一個字。

“我準備和她一起旅行,看不勝收的風景,聽大自然的聲音,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我的愛意。我有一個很長的計劃,將從腳下,從這裡開始。”

“女孩?”千筆似乎有了一點笑意,大概是我的錯覺。

“是的……”我似乎滲出了冷汗“所以請你推薦下恩特城有不錯風景的地方,最好在城外,交通封鎖線以內,人流量小一點的地方。”

對於我啰啰嗦嗦提出的要求,千筆沒有絲毫為難的樣子,只是靜靜沉思。

“西山。”

“西山?那裡有什麼?”

“繁星和煙花。”千筆停頓了幾秒,接著說。

此後我們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一起找了會東西,轉眼便到了分別之時。

 

帶着好不容易找齊的零件,我再次來到妙音所在的路口。

這次妙音沒有唱歌,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到來。我們相視一笑,這個路口儼然成了我們的“約會”地點。

“零件已經找全了,妙音。”

“辛苦你了,葉君。”

我把維修鼠放在妙音腳邊,而零件早已放入它腹部的空間中。妙音調整坐姿,將小腿伸出斜坐着。這時我才看清,妙音腿上的故障已經在腿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

“葉君,你在看什麼呢?”

妙音的話使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啊!那個,我在看維修鼠的修理方法。”

我立即假裝在看維修鼠,而兩隻維修鼠正立在那裡,伸長細長的機械臂從肚子里拿零件,我最終沒有再看這難以言喻的場景。

“除了音樂之外,妙音有喜歡的東西嗎?”

“有啊,我很喜歡故事呢。嗯,葉君你在旅行,一定經歷過不少事吧?有沒有什麼開心的故事呢?”

“開心的故事……”我回憶着那些或悲傷或平淡的日子“似乎沒有,在這種戰爭時期,沒有多少人會快樂吧?悲劇倒是可以說不少。”

“不行不行,不是喜劇可不行。”

“我覺得悲劇也很不錯。”

“可是悲劇太壓抑了!輕輕鬆鬆享受喜劇多好啊!”妙音看向天空,綻開笑容“葉君以後可要多多注意,將那些開心快樂的故事收集起來,會講故事一定會更受歡迎的。我相信葉君以後的的妻子或者孩子也會喜歡那些故事的。”

“說的也是。”我偷偷看着妙音,在心裡勾畫我們的未來“我也覺得,她一定會喜歡喜劇的。”

個人終端響起提示音,維修鼠已經完成了使命,一動不動的呆在地上。妙音腿上的仿真皮膚上留下了淡淡的不規則疤痕。

不知不覺間傘面的震動已漸漸稀疏,我移開雨傘,抬頭看向天空。雖然天空依然斑駁不清,但雨總歸停了,既然如此,天空放晴的日子也不會太遠,想必今晚一定會有令人難忘的星空。

“雨停了呢,正好讓我們為登山做準備。”我向妙音伸出手,與千筆約定的日子就是雨停的那天,所以必須行動了。

“嗯。就按葉君說的來吧。”妙音也伸出手,將我的手緊緊握住。

我帶着妙音在商店裡買了衣服,然後回到公寓,在那裡做了一些準備。畫和舊衣服暫時寄存下了,而“泣露”妙音卻執意要帶在身上。

傍晚時分,我和妙音終於來到西山腳下。此時的天空像是蒙上了幾層薄紗,天邊只隱隱約約現出幾點星光,我先一步走上石階。

“妙音,要不我還是扶着你吧。”

“不用,葉君不是說過嗎,讓我遵從這個要求。”

“這,好吧,那就把‘泣露’給我,這不在要求內。”

妙音拗不過我,最終答應了。我們緩慢的一步一步前進,不過這玩笑似的長路依然打敗了我,妙音則每一步都帶着搖晃和顫抖。

“妙音…呼…還是讓我…呼…扶着你吧。”

“葉君你這麼累,就不要管我了,‘泣露’也還給我吧。”

“沒事…呼…”

類似這樣的對話發生了很多次,等到達山頂,我在心底好好抱怨了一番沒有告訴我這件事的千筆。

西山山頂有一座天象館,不過這並不是我們的目的地。我掃視四周,尋找千筆說的小道。半球似的天象館周圍有環形的平地,外圍是低矮的灌木,而在這兒灌木的隱藏下,小道的蹤跡更是難以發現。終於找到一個有可能的缺口,我走過去查看。

小小的缺口之後有一條隱約的路,我領着妙音走了進去。夜色中的森林格外清新,濕潤的水汽在空氣中飽和,伴着露水沾滿我們的衣裳,滿天的繁星在枝丫間若隱若現。就是這裡了!我不自覺的加快腳步,剛才的疲憊早已拋卻到九霄之外。

“妙音,快!就在前面!”從未到過這裡的我,不知為何自信滿滿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森林盡頭,頭頂擁擠的枝丫突然消失,滿天的繁星瞬間鋪展開來。地上的草坪齊整的像是人為修剪過,而草叢一直延伸到斷崖邊。直直看過去,不遠處便是半明半暗的恩特城,在夜色下猶如大地上的一顆玉石。

我和妙音在一棵遒勁的老松邊坐下,享受着舒適的靜謐。

“真是美不勝收的月色。”

“葉君不要開玩笑了。”

我陪着妙音笑起來,想着這個不知是指星空,還是心意的玩笑。這時個人終端傳來提醒,距離21點整還有一分鐘“好戲現在才要開始。”

“咻~啪!”一朵煙花升上天空,在群星之下盛放開來,接着是兩朵、五朵、數不清的花火接連綻放,璀璨奪目,簇擁着繁星,圍繞着我們,成為夏夜空中最難忘的回憶。

妙音看着不斷升上天空的煙花,驚訝的說不上話來。我坐在她旁邊,也注視着這美景。放下的右手不小心與妙音的左手接觸,慢慢將其握住,很難相信這柔軟、纖細,溫暖的手是人類的造物。妙音楞一下,也握住了我的手。

各種形狀的焰火自由盛開,最絢爛的花火,自一團爆開,半透明的光球緩慢四散,又成一個大光球,其中飛散出五彩繽紛的半透明蝴蝶,同時伴着五彩的光束。此後又是重複爆開的過程,不同的是軌跡越到後面越是多樣。而有的煙花之間還會互相影響,吸引,排斥,甚至有潮汐撕裂般的壯觀。

 

恩特城某條街上,一群人正在路邊,檢查着旁邊的箱子。

“千筆姐,這批電子煙花都已經沒電了,要換一批繼續嗎?”

千筆輕輕搖頭。

“完事了,兄弟們!回去繼續喝!”

“哦!”

在其他人都離開后,千筆看着西邊的山頭,若有所思。

 

絢爛的花火之後,我和妙音在草坪上鋪上席子,坐在上面欣賞着深邃的星空。突然,妙音像是想到了什麼,抱起“泣露”。

“葉君,謝謝你讓我看到這麼美麗的煙花和星空,我不知道該怎樣回報你,也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件無論如何都要做的事。這首《你所不知道的故事》,為你而唱。”

說著,妙音開始歌唱,我們不約而同的閉上雙眼。輕快的聲音順着血液傳遍全身,我彷彿置身於另一個空間,萬物與時間都靜止不動,只有歌聲與星空依舊,群星如聚光燈閃耀,照亮整個世界。那長長的銀河緩緩流淌,瀉入我的心田。

“這完全足夠了!”曲終之時,我不加思索直接對她說。

“葉君能喜歡就好。”妙音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對了,我們一起來找夏日大三角吧!”

“就像歌里一樣呢。”

就這樣,我們頭挨着頭躺在席子上,尋找着夏日大三角。

“啊!那是牛郎星!”

“天津四在那裡!”

“為什麼沒有看見織女呢?”

“是你不夠仔細,再找找吧。”

……

我們就這樣故意持續着尋找織女星的遊戲,訴說著許多有趣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血紅的朝陽升起,給大地染上一層黃紅色,草坪上的水珠猶如顆顆鑽石在閃爍,恩特城展現出別樣的美景,可惜我沒有時間欣賞。

因為我是在疼痛中醒來的。

大腦昏昏沉沉的,讓人難以保持平衡,心臟每一次跳動都伴隨着撕裂般的感覺,而且疼痛也隨之泵向全身,肺里像有火在燒,呼吸的空氣似乎有鐵鏽味道。

“啊!呃啊!啊……”聲帶的疼痛無法與身上的痛苦相比。

“葉君?”妙音從休眠中醒來“葉君你怎麼了?”

雖然能聽見妙音的聲音,像是要爆炸開的腦袋卻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視野中隱約出現懸崖,卻有了明確的想法。對,懸崖,從那裡跳下去就可以解脫了!我遵從腦袋裡首先冒出的想法。只要跳下去,就可以從這痛苦中解放出來了!

突然,一道人影閃到我的面前,抓住我的肩膀,等殘存的理性告訴我這是妙音時,她已經吻了過來,嘴唇重疊在一起,久久未能分開。我的大腦一下子陷入空白。

分開嘴唇,我看見妙音的眼裡噙着淚水。“葉君,快點冷靜下來!”

還沒等我理解,妙音顫抖的身子忽然倒了下去、她的腿本就沒有完全恢復,又做出這樣莽撞的動作,在這懸崖邊上。

妙音的身子失去平衡,徑直向懸崖下落去,我下意識地抓住她,手臂一下子受到拉扯,不巧的是剛才的疼痛感又開始襲來。

“妙音!”

妙音抬頭看着我,微笑着,哭泣着。

“太好了,葉君終於恢復理智了。雖然有些勉強,還是成功了呢。從這裡掉下去說不定會報廢吧?就像故事裡一樣,有些話藏着掖着,最後卻只能在這樣的場景下說出來了。”

“不要說這種話!我……馬上就……拉你上來!”雖然想用力,卻只有疼痛感在加強。

“能遇到葉君,我很開心!”

……

“葉君說喜歡我,我很開心!”

“都說……不要說……這種話……”

“葉君幫我修腿,我很開心!”

憤怒、無力、自責湧上心頭。眼淚劃過了臉頰,滴落在妙音臉上。

“葉君喜歡我的歌,我很開心!”

“不要……說……”

“所以啊!”

彷彿在耳邊的輕語,彷彿直達心底的聲音。

“我最喜歡葉君了!”

妙音撥開我的手,任由自己飄向大地。倘若失去妙音,我還能追尋什麼?我的計劃還有什麼意義?之前的疼痛逐漸恢復,越發強烈。我順身滑下懸崖。

嶙峋的石壁和樹枝與我擦身而過,留下各種各樣的傷痕。左臂猛地撞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使我偏離了原來的方向,砰地一聲,右肩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腦袋和耳朵里轟鳴不止,全身各處也疼痛不已,充滿了燥熱感。我吃力的從草叢中爬起,四處掃視搜尋妙音的蹤跡。

終於在不遠處發現了靜靜躺在那裡的她。我拖動身子,用緩慢的速度移動。身上各個地方都變得滾燙,體內每個器官都滿溢出疼痛。難以維持平衡的我摔倒在地,繼續以爬都算不上的姿勢前進。

“妙音……”拼盡全力發出嘶啞而微弱的聲音,伴隨着喉嚨中湧出的血腥味胃酸。

終於到了妙音面前,才發現她摔在一塊石頭旁,而石頭和她身上都沾滿了淡藍色的液體。我任憑淚水肆意流淌,用盡全力抱住妙音,在這清晨的陽光下。

 

 

希隆第X帝國是位於大陸西部的軍事主義國家,東鄰維埃、西提、福斯布拉德、懷特等國家,佔地面積約357.167萬平方千米,人口8.26億,約佔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採用元首世襲制,由皇室血脈中軍銜高於上尉的候選人中選出下一任元首,因此也有空窗期……

在上上世紀末的大戰中損失慘重,國家四分五裂,因此附近的國家基本都是希隆民族。在海涅西斯二世上台後,加快了上尉以下軍銜的晉陞速度,重視軍事風氣的整頓,並定下了“希隆的榮耀高於個人高於一切”的準則……

近一個世紀內,民族主義思想泛濫。古茲一世更是瘋狂策劃戰爭,將周圍的小國吞併,並且每佔領一個國家會視為國家新生,然後將國家名稱數字增加一位……

 

恩格藤斯是位於中部偏南的小國,處於西提、伊萊文以及奧古斯都三國交界處,只有三座達到國際標準的城市,是眾多國家中最年輕的一個……

以發達的娛樂業聞名各國,首都恩特城更是有“娛樂之都”的稱號,對於娛樂方面的研究多而豐富,甚至將強人工智能機器人代入其中,因此也是唯一仍允許生產高智能機器人的國家……                                                       ——《國家歷史考》

 

在這次展示之後,你要是靜下來思考,肯定會這樣想:這個自稱歷史記錄者的人就是卓葉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本人的記錄是基於鏡像模擬系統的歷史記錄,加上代入系統所得感受,最後由本人加工而成,所以在體裁上有時會有變化,這是我故意的。

哦,對了,後面的資料是為了便於你理解特意搜集來的。嗯……會不會說的遲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