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地方能隨意踐踏他人的尊嚴和自由的話,那就是這裡了。

女孩被菲提斯特牽着脖子上的鎖鏈領到王座附近,同她一起的還有三人,全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無一例外,她們全部被套上腳鐐,滿臉絕望,至於為什麼不反綁住她們的雙手,也許是菲提斯特有自己的打算吧。

到指定位置以後,菲提斯特隨意地把鎖鏈丟下,走上前去,以便於一會自己的聲音能夠傳達到房間的每一處,他根本不擔心他的貨物會逃跑,因為這間會客廳只有兩扇門,身後的門通過自己的房間,是個死路,另一扇門就在正面,不過,不僅門后駐紮了大量的護衛,連門的前面都彙集了無數的人,而這些人自然就是菲提斯特的客人們。

趁着菲提斯特遠離自己的時候,女孩用極小的聲音對着身旁的三個女孩道:“碧娜,琳斯,愛麗,你們一定要裝出生病的樣子,不然很可能會被買走,只要撐過這一次,騎士們會來救我們的。”她用自己在被關着時觀察到的規律警告朋友們,並為她們打氣。

然而實際上,她口中所說的騎士們跟她們相比,處境並沒好到哪去,而且,只有四人作為商品的話,無論如何都會有人被買走,。

叫碧娜的雙馬尾女孩仍是獃獃的,雙眼看着地板,沒有任何反應。叫琳斯的女孩則是抱着身子不停地顫抖,只有馬尾女孩愛麗緊張地點點頭,但也是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正當女孩想讓碧娜和琳斯振作點時,菲提斯特已經向客人們致完辭,然後誇張地轉過身,粗暴地把女孩帶到前面,只有愛麗看着女孩露出了悲痛的表情,碧娜和琳斯還是沒有動靜。

“老規矩,價高者得。”菲提斯特抓住女孩的手把她拎了起來,會客廳內立刻響起了歡呼聲和輕浮的口哨聲,“起價五百金幣!”

然而這一回的反應沒有這麼熱烈,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畢竟以以往的價格,就算是被加價過的女性奴隸都達不到這個程度。

女孩將一切看在眼裡,故意一直保持着雙目無神的無力姿態,彷彿已經重病在身一樣。

不過她似乎太小看奴隸商人的經驗了。

菲提斯特笑了笑,他鬆開了手,女孩的雙手得以解放,但是下一秒,他又用左手一把摟住女孩,右手在女孩的胸前掠過。

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讓女孩驚訝地叫了一聲,反射性的用雙手遮住胸前,試圖阻止那隻不安分的手。

會場因為這一聲不算嬌喘的叫聲安靜下來。

然後過沒多久。

“六百。”一個矮小的男人在人群中舉起乾枯的手,隨着他的嘗試,越來越多人加入其中。

“八百!”

“八百一。”

完了,只要有人出價,一切都完了。

女孩眼中噙滿淚水,但她不能哭,露出可憐的樣子反而會激起特殊人群嗜虐的慾望,她甚至開始祈禱買下她的人不是個變態。

接下來會怎麼樣?普通的奴隸還好,但是如果是另一種的話,她想都不敢想。

要麼失去尊嚴卑微地活下去。

要麼失去尊嚴無力地死去。

“九百一十五!誰敢再加價試試!”一個強壯的男人報出價格,所有人望向他,都識相地閉上了嘴。

強壯男人身旁,穿着寬大褲子的男性嗔怪地說道:“你愛好還是那麼獨特呢。”

“閉嘴吧瘋子武士,你不也是個虐待狂嗎。”男人嘿嘿地笑着,看着女孩對身旁的人說道。

有那麼一瞬,女孩幻想着有人來拯救她,然後,彷彿響應她的幻想一樣,之前那位出現在房間里,並殺死菲提爾的黑鎧騎士闖入了她的幻想。

儘管知道這只是份幻想,但她還是將這份幻想化作不可能的期待。

因為這份心情是現在唯一屬於她自己的東西了。

啊啊,為什麼,我要經歷這樣的事呢。

“那麼,恭喜那位健壯的客人以九百一十五枚通用幣的價格買下了......”

菲提斯特的話並沒說完。

因為一個物體撞擊會客廳大門的聲音適時傳來。

所有人看向大門,一秒、兩秒,什麼動靜都沒有,靜的像剛剛的聲音是錯覺一樣。

第五秒,出現了一副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

所有人清楚地看見,一樣東西突破了那扇加固過的、就算是墮魂襲來都能勉強承受住的大門。

那樣東西的本體是由黑色的劍刃、被血染紅的劍身組成。

隨後,鮮血被黑劍吸收,偶有幾滴血逃脫了被劍吸收的命運,順着門的裂縫流到內側。沒有給人們更多遐想的機會,它停留了一會後,劍身逐漸減少然後消失,像被什麼人拔出去了一樣,只留下一個平滑的豁口。

“怎......外面發生了什麼!?”菲提斯特大喊,希望門外的自己的私兵能做出回應。

於是大門被平緩的推開,比任何人都期待着的女孩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那種期待化作現實。

“正如你所見。”

一位黑鎧騎士,站立在成山的屍堆前,平靜地對菲提斯特宣言。

而另一邊——

此時此刻,奴隸城城外,突然襲來的恐懼驅散了兩個門衛的睡意,其中一人雙腿發軟愣在原地,另一個強迫着自己跑回城內,但沒跑出幾步,就被右後方飛來的巨大板斧釘在了城牆上,城牆隨即發出了悲鳴,愣在原地的那個門衛看着巨斧開始混亂地自言自語,沒過多久,他就輕鬆地從恐懼中解脫。

會場里的人們自然不可能知道外側的異變。

“你們,誰能殺了他就有五百金幣的獎勵,還能免費帶走我手上的這個奴隸!”菲提斯特對着會客廳的人們說道。

會客廳的人們的情緒頓時高昂起來,危險分子紛紛舉起武器吶喊助威。

被健壯男子稱作虐待狂的武士走上前,人群也安靜下來。

幾乎沒人不認得他,不僅刀法了得,甚至能一人同時應付三隻墮魂,這等實力的存在讓他成為冒險者和各領主都相當頭疼的人物,如果他是‘死亡之手’這個組織的成員的話,應該也是排得上名的。

“十秒鐘就能解決,但是你要多給一倍的錢。”武士站定在黑騎士面前。

“哦?沒問題。”菲提斯特抱持着看好戲的心態回答。

武士舉起刀,尋找着黑騎士的破綻,然後他輕蔑地笑了,對方根本就是個門外漢。

因為黑騎士剛剛才紳士地關上大門,轉身面對他后,以極其放鬆的姿勢站着,劍尖指地,根本沒有備戰的姿態。

觀察用了五秒,動手需要一秒,人頭落地需要兩秒,那他還剩兩秒的時間調侃一下對方。武士為自己對於時間的精準分配感到滿意。

“別怪我咯。”武士半蹲下身,猛然向前衝出,朝着黑騎士沒有甲胄包被的一處極小縫隙下的脖子,揮出他自己認為迄今為止最快的一刀。

連他自己都難看出的一刀。

隨後便是一片寂靜。

刀刃被金屬手套穩穩接下,武士這才發現自己連把刀收回都辦不到。

接住了刀刃的黑騎士像是難以置信似的看向了自己的手,然後又看了看武士,接着搖了搖頭。

最後平靜地開口:“不要太自以為是。”隨後鬆開刀刃。

武士心中立刻將自己對他的警戒提升到最大,趁着黑騎士鬆開的時機向後跳躍一大步。

但是原本在武士左下方的黑劍僅僅像是瞬間移動了一樣,畫了一道黑線一樣的軌跡后,突然出現在武士的正上方。

黑騎士大踏步上前,大上段斬擊落下。

等到武士的后跳完成時,他並沒有穩當落地,而是直接仰面躺倒,再無動靜。

眨眼間,武士那像是被打開的貝殼一樣的屍體被鮮血淹沒,如果不是背後的肌肉連着,估計已經他分成兩半了。

會客廳內還是保持安靜。

不知是哪個連看氣氛都不會的奴隸商人問出一句:“發......發生了什麼?”

另一個提着大劍的男子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道:“他......他剛剛是不是瞬間把那個武士砍成了兩半......”

“不是吧,騙人的吧......肯定是有人躲在他後面偷偷用了什麼魔法......”又有人說。

沒人相信這一超常的畫面,連菲提斯特都嚇得無言。

但是隨着一聲助威似的大吼,所有人重新將視線移回先前買下女孩的健壯男人,他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黑騎士的身後,對着他的頭部下了一記重拳。似乎所有人都猜到了黑騎士的腦袋被打飛的結果。

但是畢竟是猜的。

黑騎士向右挪了一小步,微側了一下頭,那記連牆壁都能打穿的重拳便失去了用武之地。還沒等健壯男人收回拳頭,黑騎士就用左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向另一個方向閃身,伸出腳,略一用力,男人的身體便失去重心向前倒下,然後再轉身,在合適的時機,用右膝使出的踢擊準確地命中男人的胸腔,隨着清脆的聲音響起,男人的身子猛顫了一下,隨後跪倒在地,一動不動,他連讓黑騎士用劍的資格都沒有。

他看着在地上微微痙攣,即將死去的男人。

身上的騎士鎧讓黑騎士稍微停下了腳步。

改變主意了。

黑騎士隨意地舉起大劍,將劍尖指向男人的後頸,然後放鬆手臂的力道。

大劍就這樣伴隨着自己的重量和黑騎士的導向扎進男人的脖頸。

“下一個是誰?”黑騎士越過兩具屍體,問道。

所有人都往後縮了縮。

但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別怕,他只有一個人!我們一起上!”

不知自己面對着什麼的人們在僥倖和畏懼的雙重作用下即刻相應,向著黑騎士一擁而上。

女孩顫抖着,是對未知的懼怕,也是對未知的期待,她早在菲提斯特驚訝於黑騎士實力的時候帶着另外三個女孩蜷縮在角落,默不作聲,直覺告訴她這樣才是最好的做法。

另一邊也在上演着殺戮戲碼。

“你們這群懶豬,動作快,把城門關上!”雇傭兵的隊長馮·特克扯着嗓子大喊,但回應他的不是城門被關上的聲音,而是尖銳的咆哮和慘叫。

“不行了老大,派去城門的兄弟全沒了!”一個斷了半條手臂的人連滾帶爬地從城門方向跑向馮·特克,“那些雜碎已經佔領城門了!”

“去他們的,居然玩偷襲。”馮·特克轉向他身後的手下:“拿着長矛的跟老子頂上去,乾死他們!”

“噢!”傭兵們高喊,跟着他們的隊長到城門附近埋伏。

然後,不過十秒的光景,墮魂出現在城門口連接城內的街道處,貪婪地望着城內的每一個人類,城中心哨塔里的傭兵立刻敲響警鐘,低沉的聲音宛如死亡的宣告蔓延到城市各處,街上的人們立刻往另外一個門涌去。

“現在!”趁着墮魂被鐘聲吸引的瞬間,馮·特克一聲令下,在城門口兩側拐角處的長矛手一齊殺出,十幾桿槍頭即刻放倒了前排的三體墮魂,此時的墮魂們也回過神來,撥開槍頭開始進攻,傭兵們也是一波接一波地頂上,死守門口。

有那麼一瞬間,混戰中的墮魂竟無法前進一步。

但不巧,有人在後方以相當焦急的聲音呼喚馮·特克:“老大!不妙啊!”他回頭,認出了呼喚他的人是哨塔上的傭兵。

“南門......南門出現了大批墮魂!”

“有多少?”

“約莫三十體。”

“嘖,讓他們頂住,我調人過去。”

南門與北門相對,若南門失守,他們會腹背受敵,別說戰鬥,連逃跑都不可能。

可現實偏偏就如此無情。

“可是......南門已經被佔領了啊......”

傭兵的回答讓馮·特克難以接受:“怎麼可能?那邊可是有一百多人把守的啊。”

“咕啊!”一聲慘叫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二人同時向城門望去。

在對方的身影映入眼中的一瞬。

心中有什麼東西斷開了。

“這一定是一個噩夢。”馮·特克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