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肅穆,井然有序,龐大到綿延至遠處的軍勢終於在此刻此處停下腳步。

率領這支龐大軍隊的君王在戰馬上眺望着遠方。

本應藉由盔甲反射陽光來展示軍隊的威武雄壯,但鋪滿整片天空的烏雲完全遮蔽了太陽光,吹來的陣陣陰風也讓人脊背發涼,早前提到的聯軍也看不見蹤影,不免會讓人誤以為只有他們抵達了這片死地。

但他壓制住內心的不安,彷彿要打破這令人不安的寂靜般出聲詢問身邊的近衛騎士:“我們是清晨到達的沒錯吧?”

近衛騎士愣了一下后回應:“是,只是不知為何,天空逐漸變得——”

他制止了近衛騎士繼續說下去,沒必要增添更多不安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

“傳令下去,豎起旗幟,以此處向前後延伸軍陣,等待指示。”

“是!”

近衛騎士立刻回應並向後方傳達王令,軍隊迅速行動起來,原本靜寂的大地再次開始震動。

諾爾蓋德眯起眼睛看着士兵們,內心翻騰的情感只有他自己知曉。

彷彿與南大陸的軍隊呼應,又或者是偶然,西大陸聯軍也開始了行動。

比起充斥着緊張氛圍的人類們的軍隊,矮人們顯得聒噪許多。

“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你們這些懶鬼!開始上工啦!”

擔任百夫長的矮人用響亮的聲音催促矮人戰士們,矮人們一如既往地喧鬧着,叫喊着,咒罵著,移動着,礦工部隊和矮人士兵交錯分布,每隔一段距離則是巨大的酒缸,已經有些酒鬼開始盯着這些杯中物了,對於他們來說,死亡不過是美酒的調劑罷了。

而在這些矮人軍陣的前後列都排着一列列的戰爭機器,這些機器現在還在沉寂着,但一旦開始戰爭,它們毫無疑問會咆哮着給敵人帶去死亡。

與后列戰爭機器並列着的是精靈士兵們,他們少見地全副武裝,手持長弓背着箭袋的同時,身後亦背着一面箏盾以及短槍,兩翼的精靈士兵則是配備輕劍或刺劍。

而在這兩支聯軍的中央,由矮人建造的巨大戰車中,精靈女王和矮人王正等待着。

先不說一直沉穩安靜的精靈女王,連豪邁粗獷的矮人王都一言不發。

他們也在等待。

在西大陸聯軍遙遠的對面,同樣也有一支大軍正在布陣,各色各異的旗幟伴隨着陣型變化而四處移動,熾煌大軍沒有一絲混亂,迅速完成將領的指揮及安排,整個陣型固若金湯,在陣型前方,可以看見擁有龍角的身影,那身影絲毫不管身後的塵土飛揚,只是凝視着前方。

“在此祈求先祖之佑,願以己身卑微性命換國民永世長安——”

身影這麼虔誠訴說著,又或者說,敘述着,這是以數以百計、千計、萬記、無數赴死與已死之人寫下的史詩。

最後一處,北大陸的聯軍早已嚴陣以待,在陣前的嬌小少女因此顯得格外矚目,然而她雖然嬌小,此刻卻顯得無比強大和令人安心。

在她旁側的老騎士也讓戰士們有了底氣,他的義手和義腿彷彿訴說著他有多麼驍勇。

“早先便聽說公主——現在應該是女帝陛下身旁有位不可貌相的少女,現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虛傳。”

格瑞和藹地向西斯提亞搭話,西斯提亞也有禮貌地回應:“陛下也曾多次提起過您,如果沒有您的捨命相助,現在的命運還不知如何。”

格瑞不禁輕笑了一下:“陛下過譽了,真正拯救她的人一直不是我,我只是悲哀地逃走,然後難看地活下來罷了。”

西斯提亞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格瑞也並不在意,大笑起來:“哈哈哈,別在意,小妮子要用這些語氣和老頭子對話還太早了啊,不過沒關係,慢慢學就好。”

得知對方察覺到自己的緊張,並加以安撫的西斯提亞不由得露出苦笑:“感謝。”

“不值一提,戰爭開打記得保護好自己啊,如果你死了,陛下想必不會原諒我。”

西斯提亞輕輕挑起一邊眉毛:“這話我會原封不動還給您。”

不再使用恭敬語氣的也有了餘裕,她輕輕呼出口氣,看向遠方的高處,自言自語起來:“真是的,關鍵時刻不在本陣,真是難搞的女帝陛下啊——請一定要平安無事,安潔莉婭。”

在她的視野內,那片暗紅的土地開始翻騰,狀似山峰的某物也開始活動。

這是開幕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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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全是不公平的事。

他不禁這麼思考着。

有些人生來就是貴族,有些人來到世上匆匆體驗過飢餓后就死去;有些人殺人放火還能和官員有說有笑,有些人小偷小摸就被送上絞刑架;還有些人同樣是當士兵,卻不得不站在最前列,而另外一些人則是安穩地待在後方。

全是不公平。

他這麼思考着。

但這並不是說他受到了冤罪還是怎麼樣,他本身就十惡不赦,殺人、姦淫、拐賣,所有能滿足人類原始慾望的事情他都做過了,並且絲毫沒有感到後悔,這樣的他被抓住后只需要等待被絞死後屍體被萬人唾罵罷了。

不過現在是怎麼樣?

他放棄因為死期將近而活躍起來的思考,看了看手中的短劍以及雙手雙腳的鐐銬。

短劍鈍的能不能砍斷蔬菜都存疑,但鐐銬倒是出乎意料地堅固——還被釘在地上。

他回過頭看向幾十米遠的地方。

蘭德諾亞的弓弩手站在最前列,既監視着他們也打算對敵人進行第一輪最直接的打擊。

他又將視線分別投向兩邊,無一例外,全都是些重罪犯,這些罪人排成一列,擋在正規軍和墮魂之間。

呿,還不如被絞死呢。

他這麼想着,但要比較起來,反正都是死,可能死在拖延墮魂進攻這一方面還能為人類做出點貢獻吧——把他們釘在此處的小隊長是這麼說的。

又不是三歲小孩,這種謊話誰會信啊,反正戰功都是他們的,死刑犯什麼的,名字抹去就好了。

希望那些怪物多殺幾個人陪葬吧。

即使死到臨頭他也不曾悔改,這對他和把他放到這個位置的小隊長也算是一種救贖吧。

好啦。

他吞下口水潤了潤乾燥的喉嚨,但還是緩解不了那種感覺。

原來如此,這就是恐懼嗎,真該死——他看着眼前不斷逼近的龐大怪物事不關己地這麼想着,旁側的重罪犯同僚們已經開始表現出難看的一面了。

有些人用短劍想割斷腳鐐,但是這生鏽的短劍什麼都做不到,更絕望一點的,短劍直接承受不了重負而斷裂,那人看着斷劍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蒼白臉色真是精彩。

而有些人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判斷能力,跪在地上不停地道歉,言語已經很難組織成一句話了,仔細一看可以看見他們所在的地面濕潤骯髒,還有些人放聲大笑,不知道在笑着什麼,就只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一樣瞪着襲來的墮魂大笑。

稍微冷靜點,又或者說還沒反應過來的人則是壓低身子,彎着腰左顧右盼,他們似乎還沒理解自己的處境。

而機靈點的傢伙已經忍着劇痛,尖叫着、怒罵著在帶着手銬的情況下,用生鏽的鈍劍硬生生地磨斷自己的腳。

很聰明,也很惜命。

但也只是失去了正常判斷力的結果罷了,先不說失去腳掌能不能逃離,他們是忘了後面的士兵正舉着弓弩瞄準嗎,反正射死個無足輕重的罪犯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不,還要浪費枝箭來着。

反正要總結的話,死定了。

他看着越來越近的墮魂,嘴角抽搐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想笑還是想哭,表情十分扭曲。

在死前,斬首和絞刑是痛苦,而這裡是畏懼嗎。

真是惡趣味。

所以說人類多死幾個才好,他這麼想着,下意識地舉起短劍試圖擋下揮來的巨斧。

接着,他的視野高高飛起,然後重重落下。

在哀嚎和哭泣中,指揮的聲音終於響起。

“趁現在!放箭!”

蘭德諾亞的弓弩手們向最前方的墮魂送出密集的箭雨,緊接着立刻手忙腳亂地開始裝填下一發。

受到死刑犯們拖慢腳步的墮魂們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卑鄙下等種的計策,它們怒不可遏地重新發出咆哮聲向前沖,迎接它們的卻是第二輪的箭雨。

但也僅此而已了,距離已經接近到十分危險的程度了。

“換陣換陣!動作快!”

前線指揮官用上全身力氣呼喊着,弓弩手們彷彿等待這個命令已久般往後退去,在他們之間往前挺近的則是手持盾牌和長槍的士兵們。

他們有些人強迫自己不怯懦,有些人則是面如土色,但不論是哪種,他們毅然決然地向前列陣,舉起盾牌和長槍等待。

就在兩軍最前線接觸的一瞬間,就有三位士兵像開玩笑似的被打飛,盾牌歪曲成令人恐懼的模樣。

而取而代之的,一體墮魂的喉嚨被長槍刺穿。

“穩住防線!不要畏懼!”

“噢噢噢噢!”

前線的士兵們奮力抵擋攻擊,壓低身子藉以獲得更大的承受力,后列的士兵們嘗試性地刺出長槍幫助他們緩解壓力。

“弓箭手向敵人後方曲射!弩手瞄準正前方高大的個體!”前線指揮官再次下達命令,弓弩手們不知是因為勞累還是畏懼顫抖的手有了動作,他們掛上箭矢,一點組織和計劃都沒有地向前發射。

但終歸還是有作用,從墮魂后陣傳來的咆哮和怒號可以聽得出來。

不過前線指揮官終究沒有去聽這些聲音的餘裕:“不要讓陣線出現缺口!一匹墮魂都不能放進來!為了你旁邊的同伴,為了你自己,給我頂住!”

士兵們以呼號回應指揮官,雖然有些難堪,但墮魂的第一波攻勢被南大陸聯軍成功地抵擋下來。

另一側。

一直注視着前方的矮人士兵看見襲來的浪潮,摸出腰間的筒狀物,向天空擊發後轉身跑回陣列中央。

在中軍的矮人王看見自地面向天空飛起的信號彈,終於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大鬧一場的時候到了——炮擊準備!”

“炮擊準備!”王屬鐵炮部隊的部隊長將矮人王的命令再次傳達。

緊接着,鐵塊互相撞擊的聲音,鉸鏈拉緊的聲音,將空氣收進炮筒中的聲音,還有戰爭機器發動機的轟鳴聲。

這即是戰爭的交響樂。

各處的矮人開始分發開戰的火酒,士氣上漲到最高點。

墮魂到達射界的同一時間。

“讓這些雜碎見識一下矮人工學的魅力吧!炮擊開始!”

這一指令無需轉述。

幾乎所有的火器都開始轟鳴,投石機、臼炮、風琴炮、火炮,各式各樣的炮彈傾泄在墮魂的行經之路上,開出絢爛的火花,縱使墮魂的身體能力再強,在這過剩的火力面前也只是平等地化為碎屑。

“把炮彈打光!把炮膛打炸!把畏懼打進這些牲口的靈魂里!”

“噢噢噢噢噢噢!”

即使在這種炮聲漫天的環境下也能聽清的矮人王的亢奮演講讓矮人們開始怒號起來,他們等不及要把斧頭埋進墮魂的頭蓋骨里了。

終於,不知是以同伴為肉盾還是僥倖躲過炮擊,有一體墮魂衝出了爆炸,雖然被炸飛了一隻手臂,但只靠一隻手臂也可以劈開這些低等種族的頭顱了。

——至少它簡單的腦袋是這麼想的。

然後迎面而來的是高亮和高溫。

最後留下的是一塊焦炭般的某物罷了。

放置在矮人軍陣前列的戰爭機器——重焰車將火焰塗滿整個戰場,連地面都被灼成深紅色。

這些披着厚重甲殼的大型車輛比墮魂還要高大,一刻不停呈放射狀噴射出的火焰讓僥倖逃過炮擊的墮魂無法前進一步,妄圖靠近的墮魂下場就是地上焦黑的炭塊。

但即使是墮魂也發現了,這些會噴火的怪東西側面很安全,而且這些火焰並不能造成縱深的殺傷。

畢竟焦炭再怎麼烤也還是焦炭,但在它消逝之前,還是能起到一點抵擋火焰的作用的。

越來越多的墮魂意識到這一點,開始刻意地向重焰車的側面聚集,還毫無猶豫地將同族往前推,能多一個擋火焰的盾牌當然是多一個。

然後,正如它們所希望的,終於有墮魂接近到重焰車扇形攻擊的死角,這堆破銅爛鐵虛有其表,拿斧頭敲上幾下就壞了吧。

但這也只是妄想。

因為在它們實行之前,就再次感受到了強光,而這次伴隨其後的不只是高熱,還有衝擊。

即使看到墮魂逼近面前,矮人們也沒有絲毫動搖,手持礦鎬的礦工部隊毫不吝嗇地將腰間的雷管往前丟去,依個人喜好被塗得五顏六色的細筒狀物數個捆成一團,在墮魂群中炸裂,

威力絲毫不亞於先前齊射的火炮,本應該受到誤傷的重焰車卻反過來將墮魂當成肉盾抵禦衝擊。

事實上,雷管和墮魂能對重焰車造成的傷害可以忽略不計。

這些重焰車早在一開始就得到了精靈們喚來的各式各樣的妖精的庇護,區區墮魂是沒有什麼辦法能造成打擊的。

但每個礦工能攜帶的雷管終究是有限的,在最後一簇被塗成銀色的雷管炸開后,墮魂們也能明確地感覺到前方的爆炸停止了,雖然後方的轟炸還在持續,但也不關它們的事,突破了卑鄙的轟炸和火焰——還有爆炸,它們距離屠殺只有一步之遙——

飛來的箭矢貫穿了最前方墮魂的頭顱。

被貫穿頭顱的墮魂還沒倒下,又有更多的箭矢飛來,但比起南大陸聯軍毫無章法的射擊,宛如嫩芽般翠綠的箭矢準確而致命。

在風之妖精加持下,在矮人軍後方的精靈士兵們在剛剛好可以目視到的地方,就能直接射出箭矢,妖精們呼喚風附在箭矢上,將其送得更遠、更准。

強大的墮魂被炸得粉碎,然後被焚盡,好不容易突破火力壓制區,又被雷管炸飛,最後還被箭矢像割稻穀一般成片放倒,所有人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爽快感,內心高昂起來。

但它們是墮魂。

是毫不猶豫利用同類的怪物。

越來越多的墮魂突破箭雨,因為它們扛起同類的屍體擋在前方,就算遮擋視野也無所謂,只要不被射穿腦袋,往前沖肯定能衝進低等種族的隊伍中。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風之妖精並不能改變箭矢的軌跡,只要正前方或者上方有遮擋物,這些箭矢也不能輕易穿透它們。

但墮魂們沒意識到一點。

這只是西大陸聯軍的遠程攻擊。

最前方的墮魂終於突破封鎖線,它深知低等種不會傷害同族,這也是他們低等之處。

看吧,這不就沒有來自遠方的攻擊了。

它看準面前矮小的低等種揮下巨斧,準備享受那紮實的手感。

咣。

確實很紮實,但有些不一樣。

它不禁疑惑地低下準備尋找其他獵物的視線,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隨後,它看到的便是半跪着勉強舉起盾牌,卻露出招牌的猙獰笑容的矮人。

緊接着就是腿部的衝擊,整個身體失去平衡,再之後就是劃過視線的一道銀光。

意識就此沉寂。

而矮人興奮的叫罵聲意味着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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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魂從不偏袒任何一方,只會平等地帶去麻煩。

既然西方和南方已經發生戰鬥,北方和東方自然不會逃過。

只是這些進攻的墮魂不知道自己可能選錯了方向。

東大陸戰場,在這些咆哮着的墮魂面前的,是已經排列好陣型的熾煌古國軍,但在它們看來,這些只是不值一提的軟弱種族罷了。

所以,它們遵從自己內心的驅使,沖向陣前準備大開殺戒。

所以,它們也很快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攻擊被區區一面藤牌給攔住了。

但也僅此而已,這低等種族躲在這麼巨大的遮蔽物後面,雙手肯定沒有多餘的空閑揮舞武器了,它不能理解這樣僵持着有什麼用,更何況,也不存在所謂的僵持,它只需要抬起斧頭,再砍一次,那脆弱的藤牌就會被劈開吧——連同下面的人一起。

它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但比起墮魂更快,下一名藤牌士兵上前頂住了攻擊,最先承受攻擊的藤牌士兵已經撤退到後方去了。

被這些小把戲戲弄的墮魂憤怒地大吼,再次高舉斧頭,這次它兩手一起用力,想一舉劈開眼前這障礙。

然後它就看到從那藤牌后閃出的身影,雖然同樣是異種族,但與手持藤牌的異種族有差別,而且這異種族的手中握持着砍刀,沒有其他防禦。

它還沒理解這到底代表着什麼,那砍刀就以墮魂都會感嘆的力量斜向劈開它門戶大開的胸口,從右肩到左腰的切口讓它不由得後退了幾步,體內的力氣迅速流失,然後就這麼向後躺倒,被後來趕到的同族踩得粉碎。

“及時變陣!不要拖沓!”玄武旗將軍在陣中指揮着,白虎旗將軍也像是與其呼應一般下令:“抓住機會,一擊脫離!在友軍掩護下撤退!”

整個熾煌軍陣宛如一塊躍動的版圖,明明數量如此龐大,但軍隊卻絲毫不見混亂,整個軍陣化作一座巨大迷宮,將墮魂吸引并吞入陣中將其圍殺,深入其中的墮魂若想強行突破,便會被手持巨大藤牌的玄武旗士兵攔下,而一旦其放棄防禦,試圖後撤又或者冒進,又會被及時換陣出現的白虎旗士兵斬殺,即使有多體墮魂偶然地被分割到同一區塊,也會在接近玄武旗士兵們之前被狼旗的士兵們干擾消耗,手持長刀狼旗士兵貫徹騷擾的原則,在足夠安全的距離刺出武器,然後委身於藤牌的保護,如果墮魂的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就由白虎旗出擊斬殺,如果墮魂反應過來,開始警惕白虎旗的出現,那就由狼旗再次進攻,將重心由騷擾轉變為重創,被迷惑、被誘導,這些誤闖陣中然後被分割包圍的墮魂無力地被圍殺,沒有任何團隊性和配合可言的墮魂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即使如此,傷亡依舊不可避免,朱雀旗將軍作為整個熾煌古國軍的副指揮,一刻不懈地盯着戰場局勢變化。

雖然很無情,但必須承認這些犧牲是必要且有效的,這是場跟耐力無限的對手打的持久戰,越早打出越多手牌勝算越小。

就算在此時,他也想投入所有兵力將墮魂壓制,但他足夠冷靜,冷靜到無情的地步,雖然或多或少會承受傷亡,但對長期戰鬥是有利的。

他這麼安慰自己,看着倒下的士兵握緊手中的扇子。

抱歉——然後,戰士們,我以你們為榮。

最後一處。

北大陸最勇猛的士兵聚集於此。

他們的面前是不斷靠近的,不詳與災厄的墮魂大軍。

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一國首都。

比起其他三個大陸,北大陸可說是面臨最大危機的一方,一旦軍隊潰敗,依魯瑞特恩會被立刻蕩平,所有人民被屠戮殆盡,北大陸自此門戶大開,墮魂將長驅直入。

但換句話講,他們的背後就是希望與信仰。

更何況,這也算是在依魯的舊址前。

沖在最前方的墮魂已經可以看見帝國軍團的前陣了,同樣,它也可以看到在這些人類的身後,即使遙遠也能辨識出的高塔,以及一座雕像。

那沒什麼,只是個騎士雕像,只是通體漆黑罷了——不,不對。

它停下腳步,即使被後方的同族撞倒,它也掙扎着爬起來,但不願前進。

它開始後退,它感覺到了。

自己外露的脊骨正在發涼,雖然這不是什麼冷笑話,但它很想這麼訴說,哪怕沒人會聽,也沒人聽得懂。

這時,它才第一次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它在害怕。

明明它是眾多靈魂碎片中反覆利用的一塊,明明它才剛被創造出來。

但它確實感覺到了,也許是分給它的靈魂稍微多了些,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

它感受到了。

那刻在靈魂里,即使被回收、撕碎、重塑都沒有忘卻的——

名為恐懼的感情。

想到這裡,它第一次發出、也是最後一次發出軟弱的吼叫。

隨後,它的視野捕捉到在帝國軍團的陣前,一個嬌小的人類種高舉法杖的模樣。

從最前方不遠處到自己腳下,一直延伸到後面看不見的地方,眾多魔法陣浮現,它推開後面往前擠的同族,發出意義不明的咆哮,剛邁出第二步,就被刺眼的光芒吞噬。

轟。

僅僅這麼一聲。

比起矮人的狂轟濫炸,北大陸的魔法攻擊顯得快而簡潔。

呈現出的效果也十分明了——整片大地被翻了過來,飛揚的塵土夾雜着一些雜質,而在此之上,什麼都蕩然無存,過了片刻,地平線之上才重新出現墮魂的身影,即使是它們,在沖向南大陸軍隊前,也因為自己同族突然的消失而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西斯提亞放下法杖,這魔法當然不可能是她釋放的,她只是舉起法杖發出光源作指示罷了。

這一幕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身後魔法高塔上以諾蘭格和威爾潔琳為首的眾多的魔法師們。

就連格瑞都因為這一幕而驚呆了:“真是難以置信......”

西斯提亞開始匯聚魔力:“以這記合唱魔法作為暖場已經足夠了,讓法師們休息一下,剩下就看墮魂那邊能不能做出我們想要的反應了。”

“是啊。”格瑞這麼回應,看向地平線上出現的身影。

是墮魂,毫無疑問。

但換句話講,到目前為止,只有墮魂出戰。

那些變異種還沒有出現,不能因此而陷入苦戰,或者是消耗太多力量。

不過剛剛這一擊,差不多也該讓對方認真起來了吧。

證據就是西斯提亞的影子旁邊,有一個身影自其中浮現。

面龐被遮蔽的身影靠近西斯提亞以清澈的女聲開口道:“已經確認到屠殺種及其它異種的出現,比例正在增加。”

“終於來了嗎。”西斯提亞這麼說著,露出好戰的笑容。

“好好款待它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