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繼續在黑暗中航行。

經歷戰鬥過後的戰士們沒有沉寂在喜悅中,只是默默地擦拭着刀刃上的體液,氣氛沉重得無以復加。

進攻這艘船的怪物已經撤離,儘管大部分怪物的屍體都被火之妖精燒毀或是被丟到海中,還是剩下許多在船上。

一名矮人戰士一腳踢開這些醜陋怪物的軀體,就這樣在惡臭的環繞下倚靠在甲板邊緣休息,除了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也負擔不輕。

他默默地摸了摸腰間的一個小袋子,然後將沾滿怪物體液的手用力在甲板上擦了擦后,才伸進小袋子中,拿出一片脫水葉片咀嚼。

淡淡的苦味和微醺感讓他放鬆下來。

精靈們沒有矮人們這種習慣,只是按照慣例回收還能使用的箭矢罷了,實際上能回收的也不多,但他們只是想找件事情做,以免太過安靜。

瑟琳娜將一切看在眼裡,她輕輕打開船艙的門,瞥了台座上的瓶子。

不出意外,橄欖狀物還在漂浮着,但瓶子內的水已經完成變成黑色。

不過瑟琳娜的目的並不是它,她走進船艙深處,將位在那裡的巨大箱子打開,並將手上的物品放到箱子內,綉滿花紋的軟墊上。

分別是三顆精靈之淚以及兩簇矮人的鬍鬚。

儘管征戰多年,儘管經驗豐富,儘管已經經歷過多次。

但該死的同伴還是會死去,該活下來的同伴還是會沮喪。

沒錯,光是沮喪而不是傷心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不光是瑟琳娜,所有人都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只要是戰鬥,哪怕是勝利的,歡呼和痛哭都一樣會到來,只是先後的順序罷了。

這張不一定有回程的單程船票能把犧牲的同伴們帶回去嗎?

自己死後,有人能帶自己回去嗎?

有人能回去嗎?

瑟琳娜強行抑制住自己絕望的念想,重振心情后離開船艙。

然後就發現有人在門口等待她。

對方因為低下頭的緣故,可以看見頭頂上的兩隻角。

“玲瓏大人?”

瑟琳娜不解地出聲詢問。

“非常抱歉。”

聽起來讓人會感覺是不是生病了的、無比虛弱的聲音響起。

玲瓏道歉的話語讓瑟琳娜一時沒反應過來。

“怎、怎麼了,玲瓏大人,為什麼要道歉——”

“都是因為我。”玲瓏沒有抬起頭,而是繼續用那臨死般的聲音開口,“都是因為我才害死了這麼多人......如果我能更強大的話......”

如果玲瓏此刻抬起頭看向瑟琳娜的話,她一定會發現對方的臉上滿是困惑吧。

因為瑟琳娜對於玲瓏口中所說的害死一事完全沒有頭緒。

因為這五位戰士都是勇敢地戰鬥,然後勇敢地倒下而已。

硬要歸根究底的話,害死他們的應該是帶他們來到這種絕境的格列奧烏斯,但即使如此,他們一開始也有拒絕的權利,所以他們應該已經做好覺悟了。

但玲瓏卻將他們的戰死一事歸咎到自己的弱小上,認為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們。

如果這種思考方式的對象是一般平民的話就算了,但她毫無疑問指的是戰死的士兵們。

對於瑟琳娜來說,不,對於所有士兵來說,玲瓏的這種想法只會讓他們感覺受到了侮辱。

因為這是傲慢。

這是否定了他們的本分,否定了他們的努力的傲慢。

“......開什麼玩笑。”

不假思索,不對,可能正是因為思考了這麼多,才能說出這句話。

從瑟琳娜口中吐露出的話語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加冰冷。

她無法接受為了自己、為了同伴而犧牲的戰士們,被當做嬰兒般呵護。

回過神來,她已經推開玲瓏,走向提亞拉的精靈們。

而被推開的玲瓏則是將瑟琳娜的態度理解為自己遭到憎恨,臉色更加蒼白。

事實上,瑟琳娜對玲瓏確實抱持着負面感情,但也只是從她道歉的那時起,而且那負面感情不是憎恨,而是煩躁。

但兩人都沒有讓話語繼續下去,也就失去了互相理解的機會。

更何況,玲瓏現在的狀況也不能做到這種事。

她像是行屍般驅動無力的雙腳,帶着一副隨時會被壓垮的表情向自己的下一個對象前進。

唯有向同伴道歉這件事,才能讓她減輕心中的罪惡感。

不對,他們已經不把自己當做同伴了也說不定。

又或者,從一開始就沒被認同是同伴。

在東大陸戰鬥時親人瀕臨死亡的恐懼再度復蘇,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整個世界變得天旋地轉,周圍細微的聲音被無限放大,然後被扭曲,宛如惡毒的詛咒般在耳邊響起。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了自己下一個道歉的對象面前,也彷彿用完全身的力氣般,雙腿猛然不聽使喚,讓她往前方倒下。

幸運的是,對方穩穩托住了她的肩膀,儘管算不上溫柔,但好歹接住了她。

“感激......不盡。”

她無法直視對方的眼睛,也沒有力氣去說出對方的名字。

扶住她的高大騎士出聲詢問:“受傷了嗎?”

“不......我是來道歉的......”

格列奧烏斯發出困惑的聲音。

“道歉?關於什麼?”

“是......我太過弱小——”

剛聽到這,格列奧烏斯就不悅地嘆了口氣打斷了她。

比起不悅,更像是失望,玲瓏可以聽的出來。

格列奧烏斯讓她安穩站好以後,兩手扶着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

雖然隔着頭盔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的眼睛來表明自己的話語有多麼真摯,但姑且能看看她的反應。

噙着淚水,臉色蒼白。

即使格列奧烏斯捧着她的臉,但她還是儘可能地別過視線。

這樣子不行啊。

格列奧烏斯在心中再次嘆息。

自己沒辦法拯救她,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了。

於是,他只說了一句話。

“如果我沒有玉的話,什麼都不是。”

既不是安慰,也跟玲瓏毫無關聯,格列奧烏斯就說完這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玲瓏並沒理解到格列奧烏斯的用意,她滿心只是格列奧烏斯那包含失望的嘆息。

絕望、挫敗。

玲瓏將視線追向格列奧烏斯的背影,正好看見了湊近他身旁的蔻兒。

那副只對格列奧烏斯展露的天真笑顏無比美麗。

但注意到玲瓏正看着自己后,蔻兒立刻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姑且是看了她一眼。

也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對話的打算。

也是啊,自顧自地把人家當做對手,甚至是敵人,然後自顧自地落敗,真是醜陋,不想過多交流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情緒已經瀕臨失控的邊緣,現在的她隨時笑出來都有可能。

而她也知道,只要做出這種崩潰行為,她就完了。

為了尋求最後的安慰和救贖,她望向了在這群人中關係最好的少女。

而對方也一如既往地用溫柔的眼神——

不,確實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更多的是哀傷和擔憂。

是嗎。

已經不堪到讓那麼溫柔的少女為自己哀傷的地步了嗎。

已經弱小到讓這麼溫柔的少女為自己擔憂的地步了嗎。

那——

是不是不在這世界上,就可以給別人少添一點麻煩?

是不是不需要我,他們反而更加順利?

道個歉吧。

然後——

就在思考逐漸步向絕望、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的時候。

啪。

無比響亮的聲音。

這聲音讓玲瓏回過神來,同時也吸引了其他人的視線。

玲瓏摔倒甲板上,頭扭過一邊,眼睛睜大了些許,蒼白的臉上印着鮮紅的掌印。

看得出來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而在她面前的,則是一手叉腰,另一隻手維持着打完巴掌姿勢的玉。

一開始也愣住的安潔莉婭焦急地出聲詢問,但玉沒有理會她,只是冷冷地俯視玲瓏。

終於回過神的玲瓏不由自主地開口:“玉小......”

“閉嘴,渣滓,誰允許你叫我名字了。”

玉上前一步,單手抓住玲瓏的脖子,將她從地面提起。

因為玉比她稍矮一些,這樣的動作反而讓玲瓏陷入了既不是站立也不是坐下的姿勢,看起來十分彆扭,而掐住她脖子的力道也是貨真價實的。

安潔莉婭立刻跑來抓住玉的手,並試圖讓她鬆開:“玉!你在幹什麼!玲瓏現在很難受不是嗎!”

如果是平常,玉一定會不悅地跟安潔莉婭鬥嘴,但還是依她的意思行事。

但這次不一樣。

她以同樣冰冷的眼神看向安潔莉婭。

“別妨礙我,除非你想她死的更凄慘。”

僅僅是這麼宣言,而且並不是針對他們,但還是能讓在場的人們感到刺骨的寒意。

不顧安潔莉婭的勸阻,玉抓住玲瓏,然後將她甩到甲板上,劇烈的衝擊讓玲瓏吐出肺中的空氣。

“嘖,臟死了。”

玉像是變了個人,似乎要抖落手中的灰塵一樣,邊拍手邊走向玲瓏。

同樣因為這衝擊沒能反應過來的玲瓏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因為玉已經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她,不,是所有龍人族都引以為傲的龍角。

玉就像抓着什麼垃圾一樣拖着玲瓏往前。

或者在她心目中,玲瓏就是這種定位也說不定。

劇烈的疼痛和龍人族的自尊讓她稍微反抗了一下。

但也就只有稍微。

很快就忍受着疼痛和屈辱,任憑玉拖着自己前行。

而玉的目的地,則是船艙。

她用力一甩,將玲瓏丟到船艙中。

臉頰的火辣觸感,脖頸的擠壓感,彷彿要被連根拔起的龍角的疼痛,以及被丟進來時,背部撞到台座時帶來的鈍痛。

還有滿目瘡痍的內心。

“你沒有用處了,別再出來礙事。”

再加上,玉毫不留情的宣言。

最不想聽到的話語被說了出來,玲瓏的身體比思考率先做出反應,她撲向玉,帶着哭的扭曲的臉龐。

“求......求求你,別拋棄我......我會起到作用的,我會幫到你們的,不管是當肉盾也好,當玩具也好,什麼都好,別拋棄我——”

玲瓏這一刻才明白,比起死亡,她更害怕不被需要。

但可能已經太晚了,她的神智似乎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玉看着面前完全變了個人的玲瓏。

壞掉了啊。

沒有自覺說的就是這麼回事吧。

不過這麼做是必要的——一定要這麼做。

已經沒人能幫助她了。

玉的思考跟言行完美地詮釋了兩個極端。

“滾開。”

這麼說著的同時她推開玲瓏,讓她癱倒在船艙的地板上。

然後關上船艙的門。

即使沒有上鎖,玲瓏也沒有從裡面出來,也沒有任何聲音。

一切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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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先前的沉默,現在的沉默更加令人坐立不安。

大部分不安來自於名為尷尬這一感情。

因為在這些矮人和提亞拉面前,剛剛上演了一場內訌鬧劇,主角之一的玉現在正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黏在格列奧烏斯旁邊,而另一位主角玲瓏則是被關在船艙里后再無動靜。

她該不會承受不住壓力在裡面自殺了吧。

大部分人都這麼想,但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口,同樣也沒有一個人敢去窺探船艙內的情況。

總感覺要是這麼做了,那個披着少女外皮的怪物會把自己生吞活剝一般。

玉當然清楚別人對她的看法,即使失去魔力無法窺探別人內心的現在,她對於偷偷摸摸傳過來的打量般的視線還是有所自覺。

但有所自覺跟去在意是兩回事,說得不好聽點,這艘船上的人能活下來的有幾個?

換個說法。

有幾個能跟着格列奧烏斯他們活下來?

這麼一想,他們的視線就無關緊要了。

唯一令她比較在意的,只有從剛剛到現在一直臉色不太好的安潔莉婭。

畢竟當著她的面這樣子對待玲瓏,又執拗地像個暴君。

被討厭也是難免的事。

主人和安潔莉婭太過溫柔,蔻兒打從一開始就沒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自己去當壞人也沒什麼不自然的。

反正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有人摸了摸自己的頭。

她不解地抬頭望去,看見的是格列奧烏斯笨拙地動着手。

回報有這就夠了。

享受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除去一旁正在用羨慕的眼光盯着兩人互動的蔻兒以外,安潔莉婭也不打算繼續默不作聲了。

“那個......玉......”

安潔莉婭沒有像想象中一樣對玉感到憤怒這令她很是吃驚,畢竟就她客觀看來,安潔莉婭跟玲瓏的關係還算不錯——至少稱得上是朋友。

“幹嘛,想說什麼就說吧。”

玉刻意用許久以前不耐煩的口氣回應。一切彷彿又回到曾在北大陸的那段時光。

令人懷念。

但也僅此而已。

安潔莉婭苦笑了一下:“玉,不必刻意用那種語氣我也不會討厭你的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嘖。也太老好人了吧。

玉在心中咂舌,但沒有回應。

緊接着,安潔莉婭再次開口。

“所以,我也能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她指的是玲瓏的事?還是自己改變口氣的事?

玉對她所說的感到些許興趣。

以安潔莉婭來看,多半是指玲瓏。

果不其然。

“玲瓏她......已經瀕臨絕境了,我知道不得不這麼做,但是不管怎麼說,你對她所做的事情,衝擊都太過強烈了——”

“現在她就是不下一劑猛葯不行喔。”玉立刻回應,“還是你希望她就這麼活着腐爛掉?”

“可是......”

“而且你也感受到了吧?既然這樣,該做出這件事情的不應該是我,而是與她更親近的你吧?你是她什麼人?你要照顧她到什麼時候?”

接連的嚴厲詢問讓安潔莉婭無法反駁。

“還以為你稍微成熟了些,結果還是像以前一樣優柔寡斷,溫柔得沒有意義,再不改掉這點,你總有一天——會死的。”

玉緊盯着安潔莉婭。

而她身旁的格列奧烏斯則是看着玉。

溫柔嗎。

確實是啊。

而做好準備接受安潔莉婭反駁的玉,則是因為聽到她的回應而稍微愣住了。

“你說得對。”

安潔莉婭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抬起頭。

“我差點害了玲瓏,這是我的傲慢。”

“啊......這......這樣啊。”

玉只能回應隻言片語,因為她還在組織思考。

安潔莉婭得出結論和行動方式的原理是她至今無法理解的。

“如果玉為了讓玲瓏前進而鞭策她的話,那我就在前進的終點等着她吧。”安潔莉婭信心滿滿地宣言。

不管是對玲瓏,還是對自己。

“......努力吧?”

很難得的,連玉都不知所措起來。

“總而言之,姑且算是達成共識了吧?”

一直旁聽着的格列奧烏斯出言總結。

安潔莉婭和玉都各自點了點頭。

蔻兒——不管也罷。

“那麼,你應該也安心了。”

格列奧烏斯這句話是對另一個一直在偷聽的人說的。

知道自己早就被發現的瑟琳娜苦笑着輕輕點頭致意,然後轉身離去。

明明非親非故,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卻因為對方露出絕境般的表情而感到擔憂嗎。

以精銳著稱的提亞拉來說,她的情感控制能力並不高。

但以一個人來說,足以令所有人都對她產生好感。

看來這艘船上溫柔到天真的有三個人啊。

這讓格列奧烏斯甚至差點開始檢討是不是不應該把她們帶過來了。

但帶過來也不是什麼壞事就是了。

對於正逐漸失去些什麼的他來說,這些耀眼的人們十分珍貴。

他看了看安潔莉婭和玉,然後又將視線轉向蔻兒。

安潔莉婭她們重歸於好——也不算,畢竟根本就沒吵架過。

而蔻兒則是一如既往地倚靠着格列奧烏斯,對什麼都興趣缺缺,剛剛什麼都沒聽進去的樣子。

嗯,最穩定的果然是蔻兒。

蔻兒是蔻兒真是太好了。

格列奧烏斯不禁這麼想,然後以溫暖的眼神看向她。

察覺到視線但解讀不出其中含義的蔻兒輕輕歪了歪頭。

銀白色的髮絲順着她的動作垂到肩頭。

然後慢慢擴散開來——

察覺到不對勁的格列奧烏斯立刻將手搭在劍柄上環視四周,藉此抵禦正悄無聲息侵蝕自己意識的某種東西。

看見他反應的人們也重新回過神來。

但似乎晚了一步。

周圍已經被白色的霧氣所籠罩。

比起蔻兒那宛如無價之寶一樣的銀白髮絲,這些霧氣蒼白到令人反胃。

霧氣逐漸包圍整艘船,但說是霧氣,它並不濃密到會使人看不清道路的地步,反倒是十分稀薄。

但即使如此,不代表那霧氣沒有危險。

已經有幾名矮人和提亞拉身形還是搖晃起來。

“所有人立刻聚集起來!觀察監視身邊的人,不要讓他陷入這種詭異的迷茫狀態!”

先一步發現問題的瑟琳娜立刻做出正確的應對。

得到指示的提亞拉士兵立刻就近拍了拍身旁身形不穩的同伴的臉,對方立刻像是驚醒般顫了一下,瞳孔中重新充滿光芒。

但這終究無法解決問題,而且事態也正愈加嚴重。

誰都無法知道下一個進入迷茫狀態的是不是自己,而身旁的人又能不能叫醒自己?

恐懼和不安讓霧氣更加容易侵蝕他們的心靈,保持清醒的人數猛烈地減少。

仔細一看,蔻兒舉着的雙手大劍也正無力地低垂着。

格列奧烏斯立刻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彷彿被嚇醒一般,蔻兒也輕顫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擺好架勢準備迎擊。

看來清醒后不會出現什麼後遺症,這一點至少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不論這麼說,現狀還是十分危急。

“格列奧。”

蔻兒少見地主動開口。

“那個很不妙。”

“我知道。”

格列奧烏斯邊回應邊輕拍玉的臉,幫助她恢復清醒。

出乎意料的,玉也陷入了茫然狀態,但是安潔莉婭卻沒怎麼受到影響。

正這麼想着,一股莫名舒適的感覺鑽進了格列奧烏斯的心底。

眼前逐漸變得模糊,全身舒適安穩到就想這樣睡下去。

就在這一刻,左手被猛然抱緊,這也讓他恢復清醒。

看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也進入那種該死的狀態了,舉着棺盾的左手緩緩放下讓蔻兒察覺到了危機,這才讓可以說是最大戰力之一的格列奧烏斯保持清醒。

但這沒什麼意義。

因為就連玉和格列奧烏斯都能被侵蝕,誰都不知道下一次變成這樣是什麼時候。

就在這時,遠方出現了幾道——十幾道、數十道影子。

伴隨而來的還有——

“歌聲?”

蔻兒不禁說道。

那是以悠揚的旋律令人感到膽戰心驚的,意義不明的哼唱,靈魂在抗拒的同時,全身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蔻兒深感不妙,立刻將視線轉向旁側。

在那裡應該有着她最信賴、最深愛的——

不在。

誰不在?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