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奧烏斯輕輕敲了敲房間的門。
得到房裡人的應允后，他輕輕推開房門。
沒有任何多餘物件的房間里，僅僅放了一張床鋪和一張用來辦理公務的桌子，現在還能看到一部分文件堆疊在上面。
而房間的主人，則委身於那張大床之上，用被褥覆蓋著自己。
“才一天就變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格列奧烏斯關上房門，走到床邊，看着床上的老者——聖王這麼說道。
“老實說，沒有力量的扶持，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老了，不過一時半會還死不掉就是了。”聖王露出沒有精神的苦笑。
“你姑且也算是幫過我，所以有什麼我能做的，儘管說吧。”格列奧烏斯的言語中聽不出太多感情。
“哦？那可真是幫大忙了，你能不能把麗潔給娶......”
“我拒絕。”
“也是呢。”聖王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不過照你這種狀況看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聖王帶着笑容無聲地點了點頭。
“有什麼就說吧，我聽着。”
“那就進入正題吧，”聖王因為換氣不暢而咳嗽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過來，“這次是希望你離開聖域，去遊歷一下世界。”
格列奧烏斯在頭盔下挑起了單邊眉毛，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
“如果你在意留在聖域的麗潔的話，不用擔心，我可以保證，沒有人能傷害到她。”
聖王補充道。
“這固然是好，但你真實的用意是什麼？”格列奧烏斯叉起手臂。
聖王在床上歪了歪頭，這讓格列奧烏斯有點火大。
“都要死的人了，別再浪費時間了吧？”
“你缺少了一點幽默吶，這樣可不容易吸引女孩子。”聖王感到無奈似的搖了搖頭。
“不說我走了。”格列奧烏斯做出轉身的樣子。
“等......等等！垂暮之人的玩笑都聽不下去嗎？你真是個狠心的人啊。”聖王趕緊挽留他。
格列奧烏斯回頭不悅地回應道：“我向來不好心。”
“明明在聖域遇襲前還是挺好的性格，結果還是反彈了嗎......”聖王看着格列奧烏斯自言自語。
眼見格列奧烏斯即將失去耐心時，聖王終於再次開口。
“提前告訴你真正的目的也沒關係，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姑且聽聽。”
“這次讓你離開聖域，是為了到其他大陸尋找幫手，應對即將到來的未來。”
格列奧烏斯皺了皺眉。
“幫手？未來？”
“正確地說，是跟你一同戰鬥的人們。”
格列奧烏斯沒做回應。
察覺到他在想什麼的聖王儘力支起身子，坐在床上看着格列奧烏斯，以儘可能慢的語調開口道：“你現在別再想些優柔寡斷的事了......”
“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格列奧烏斯聳了聳肩，“戰友？我不是所謂的戰友會被我害死，我擔心的是他們會不會拖我的後腿。”
這句話有多少是實話，又有多少只是為了遮羞呢？
聽見這句話的聖王微微睜大雙眼，然後苦笑：“也是呢，確實是現在的你會說的話。”
“什麼意思？”
“沒有，不過啊......”聖王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莫名的哀傷，“你別忘了——”
格列奧烏斯等待着聖王的下文。
“即使你的靈魂被我帶了回來，但它還是不可避免地有所殘缺。”
“我知道。”
格列奧烏斯輕描淡寫地回應。
“所以能跟你一起戰鬥的人是很重要的，不論是在戰力補充方面，還是在......抑制你這方面。”
是回想起屠殺墮魂時出現在心中的奇異感情了嗎，格列奧烏斯沒有回應，只是遲疑了一會後，默默點了點頭。
“所以......”
“即使如此，殘缺的靈魂也不會恢復，就算恢復了也會消逝，不是嗎。”
格列奧烏斯回道。
聖王梗住喉嚨，不知該怎麼將對話進行下去。
“......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去嘗試一下的。”
“洛夏家的那兩個孩子呢？他們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聖王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
“他們？”格列奧烏斯搖了搖頭，“僅僅是相識，並有些在意的人們罷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樣啊......希望如此。”聖王意味深長地說道。
“要說的就這些了？”
“是啊，接下來是要先去哪個大陸，就由你自己決定了。”
格列奧烏斯聽完后輕輕點頭：“那第二個問題，即將到來的未來指的是什麼？”
“這個的話......”
“不願意透露就算了，以後我自然會知道的吧。”
他聳了聳肩。
“能理解就好......”
“還有你說過的，告訴我真正的目的，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聽見格列奧烏斯的話，聖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
“......不，還是算了。”
“那就此別過了。”
格列奧烏斯留下道別的話語，向門口走去。
看着格列奧烏斯逐漸遠去的背影，聖王開始思考起來。
這樣真的好嗎？
就這樣任憑“他們”擺布真的好嗎？
他真的能戰勝“他們”啊？
不，是他一定能戰勝“他們”。
這是場沒有賭注唯有定局的賭博。
那自己為了表現自己的期望、冀望、希望，自然要表現出相應的誠意不是嗎？
所以，就在他打開房門的一瞬間，聖王終於呼喚出聲。
“請等等！”
格列奧烏斯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頭。
聖王向格列奧烏斯低下頭：“我改變主意了，我會告訴你最重要的事情。”
格列奧烏斯將手離開大門，轉向聖王，這是準備聆聽的意思。
“首先，我以聖王的身份，拜託你，拯救人們的性命吧。”
格列奧烏斯嘆了口氣：“這畢竟跟我的目的有間接的聯繫，所以我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麼還要再說一遍？”
可是聖王沒有回應，只是自顧自地做出動作。
他更加用力地支起身子，掀開被褥，瘦弱的雙腳踏上冰冷的地面。
虛弱的聖王用盡最後的力氣站起身，面對着格列奧烏斯。
就在格列奧烏斯提出疑問前，聖王挺直腰板，然後——
向格列奧烏斯低頭。
“接着，我以一個人類的身份，拜託你，救救麗潔和麗雅吧。”
格列奧烏斯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兩年後的第十個月，又一次‘審判日’即將到來。”聖王繼續開口，“而且這次是對各個大陸同時發起的總進攻，人類世界真正的終焉。”
“......”這三個字眼對於格列奧烏斯來說是不可能忘卻的記憶，那不是畏懼，而是憎惡。
“到那時，唯有犧牲麗雅才能讓世界得救，唯有犧牲世界才能讓麗雅得救......”
“所以你希望我做出選擇？”
“不，儘管我知道這很無恥，”聖王一直低着頭，聲音卻顫抖着，“但還是請你將二者都拯救下來......這是我......的命令......”
聖王最後的話讓格列奧烏斯輕輕笑道：“既然這樣，不管怎麼不講理我也得辦到了不是嗎，再說，就算你這傢伙不說，我也不會選擇任何一邊的。”
格列奧烏斯停頓了一下。
“因為我也答應了她。”
“抱歉......”
“在最開始，救我的那時候，你就盤算好了吧？”
聖王沒回答。
“那就當是默認了吧，不過多虧了你，我才能......”格列奧烏斯低下頭，似乎在看着什麼。
“望早日相聚。”聖王說了句意義不明的話。
格列奧烏斯點了點頭。
“那麼，一切都拜託你了，格列——不......”
停頓。
“黑騎士。”
“明白了，不過，你為什麼會知道‘審判日’的到來？”對方應允后提出了理所當然的問題。
面對這個問題，聖王抬起頭：“那當然是因為我是聖域的王——”
無奈的苦笑。
“亦是墮魂們的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