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啊啊啊啊......”

洛蘭倚靠在牆垛上打着哈欠。

“這麼大的人了,還是不能好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啊。”

一旁的羅無奈地說道。

“沒辦法,這裡實在是太神奇了,誰能想到前線的後方居然能建立起小型城鎮啊?”洛蘭回想起昨晚的經歷咂了咂嘴,“還能順便嘗試一下他國的美食,真是難以置信。”

“老夫也確實吃了一驚就是了。”羅回應道。

“雖然拜其所賜,睡得有些晚啊......”洛蘭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注意點情況,墮魂昨天一天都沒有進攻,今天可能不會這麼輕鬆。”羅靠在城牆上無奈地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羅啊,你現在可是越來越像我們的保姆了誒。”洛蘭挖苦似的笑了笑。

“你以為老夫想嗎?”羅沒好氣地回應。

“恩......再怎麼說,墮魂也不會在大白天就來進攻吧?”洛蘭尷尬地移開話題。

“這可難......”

“羅!”

悠哉回話的羅被洛蘭緊張的呼喚打斷。

羅立刻轉過身,看向西南城牆的外側。

看來說的話應驗了。

在那片黑暗中,眾多墮魂邁着整齊的腳步踏上沒被黑暗籠罩的大地。

而它們似乎只是先鋒。

因為它們身後的存在比起它們多得多。

“開玩笑的吧......”洛蘭此刻已經毫無睡意,滴滴冷汗劃過他的臉頰,“這個數量的屠殺種什麼的......我是還沒睡醒做噩夢了嗎?”

沒錯,在他們面前的,是幾乎全由屠殺種組成的墮魂大軍。

更令人難以釋懷的一點是,它們邁着雖然不算整齊的步伐,但幾乎所有屠殺種都是齊頭並進,組成了一個緊密的陣型。

率先從震撼中恢復過來的人是羅。

“還愣着幹嘛!快敲警鐘!”

被龐大數量的墮魂嚇得一動不動士兵因為羅的怒吼而回過神來,奮力地敲擊着警鐘。

很快,預警的鐘聲響徹了整個高牆區域。

而最先趕到城牆之上的是兩位聖殿騎士。

“抱歉,稍微花了點時間指示其他同伴。”薩特雷斯說道。他身旁的女性聖殿騎士倒是沒做任何錶示。

“不,比起那個,希望你過來看看。”洛蘭催促薩特雷斯來到城垛。

“......這是,何等的數量......”薩特雷斯的表情也變得嚴峻起來,“如果單純由墮魂構成的話還不會這麼棘手,但現在完全相反了啊......”

看來幾乎完全由屠殺種組成的軍隊也讓薩特雷斯大吃一驚。

“不知道南面城牆情況如何......”羅擔心地看向另一側。

“現在這邊都焦頭爛額了啊,這個數量真的相當不妙。”洛蘭緊張地回應。

“請稍等一下......它們停下來了。”

薩特雷斯的話將所有人的視線帶向前方。

一如他所說的,墮魂軍切切實實地停下了行進的腳步。

但那絕不是停戰的含義,這一點從屠殺種眼中濃厚的殺意和躁動不安的樣子就能知道。

“不管怎麼樣,弓箭手先準備好,等它們接近再攻擊就來不及了,屠殺種的速度可比普通墮魂快得多。”

“也強壯得多,弓箭是不會有用的。”羅補充提醒了一句。

“嘖......說來也是,對了,我記得城牆上有斯堪維留下的巨弩吧?如果是那個的話,應該有辦法。”

“這一點的話,我可以保證巨弩可以保證擊殺屠殺種,畢竟我見證過它的威力,”薩特雷斯加入對話,“不過,僅僅數台巨弩可以阻擋住它們嗎?”

“難道......只能放上來打肉搏戰了嗎......但是普通士兵很難敵得過他們啊......”洛蘭儘可能思索着對策。

他們之所以能像現在這樣悠哉地商量對策,是因為墮魂軍還沒表現出進攻性。

但那餘裕不可能持續這麼久。

下一秒,傳來的慘叫聲讓所有人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洛蘭率先看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離他不遠的一個士兵捂着肩膀正在哭嚎着什麼。

“讓我看看!”

洛蘭立刻跑向那個士兵,強硬地掰開他的手,看向肩膀上的患處。

受傷的地方正在搏動着。

但那不是士兵自己的脈搏,而是鑽進那士兵傷口內的“什麼”的脈搏。

“這是......寄生葉的卵嗎?!你別亂動!”洛蘭辨明了鑽入傷口的東西的正體,如此喝令士兵后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刀。

傷口很深......如果用常用的高溫來對付卵的話,溫度把控不好,過低的話會加速卵的成長不說,過高的話又難以把控,可能會造成二次傷害。

那只有兩種辦法了,一是找到寄生葉的莖葉,用它逼出卵,二是直接用小刀在它生根前剜出來。

暫且不說寄生葉的卵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洛蘭毫無迷惘地往士兵的傷口刺下刀子,找尋着掌心大小的卵。

好在卵吸收養分而萌發的時間很長,只要迅速地......

找不到?!

洛蘭刺入的刀傳來的手感是觸碰到骨頭的感覺。

也因此,士兵的哀嚎聲變得更大,讓周圍的士兵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抱歉!再忍一忍!”洛蘭繼續探查着卵的位置。

他將刀子拔出,這次將手深入傷口,不顧將傷口擴大的風險,尋找着應該在某處的卵。

畢竟傷口擴大還能癒合,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洛蘭摒除近在咫尺的慘叫和哀嚎,專心探查着卵的位置,只要跟着搏動的話......

找到了!

有什麼東西擋在了洛蘭的手前,位於士兵鎖骨偏近心臟的位置。

但是這個纖細且柔軟的觸感......

難道已經發芽了嗎?!

像是驗證洛蘭的話語一樣,他還沒來得及將刀子伸進士兵的傷口就被對方以不可思議的蠻力揮舞手臂推開。

也因此,洛蘭得以看清士兵現在的情況。

雙眼充滿血液,各處的血管都浮現出來,像缺氧一樣面色紫青。

他長大嘴巴對着洛蘭。

“救......救......”

洛蘭還沒來得及回應,士兵的上半身就炸裂開來。

但飛散出來的不是血液,而是已經枯竭的臟器和某樣生物。

那生物乍看之下和植物沒什麼兩樣,但它的根部扎在士兵的心臟上,心臟甚至還在跳動,而巨大的莖葉則出現了淡紫色的紋路,再往上的花蕾甚至已經開始醞釀下一顆卵。

不管怎麼說,這個繁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令人恐懼。

洛蘭二話不說,帶着憤恨的表情從中間將新生的寄生葉一分為二。

“這......到底是......”薩特雷斯警戒地看着寄生葉的屍體。

屍體逐漸化作塵埃。

“這是種叫寄生葉的魔物,會以寄生者為苗床繁殖......”羅看着已經沒有人型的士兵遺體,無奈地說道,“到底是怎麼樣才能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樣的形式看來......恐怕是新的墮化魔物......”薩特雷斯走近塵埃說道,但他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立刻抽出了腰間的鏈錘,然後向他的左側,也就是西南方向揮下。

啪。

像是打到了什麼富含水分的軟體一樣的聲音響起。

掌心大小的卵被薩特雷斯的鏈錘直接打中,重重甩到城牆上。

“是從那邊投擲過來的嗎?!”羅立刻將視線看向墮魂軍。

但還沒等他這麼做,又一名士兵的哀嚎響起。

不過哀嚎的人沒事,他只是被嚇到了而已。

而哀嚎的原因是他身旁的士兵同僚直接被卵擊中頭部,整個面門凹陷下去,然後仰面躺倒。

這樣子毫無疑問沒救了。

洛蘭壓低身子跑過去的同時大喊道:“全員隱蔽在城牆后!別探出頭!”

聽見指示的人們迅速蹲了下來。

洛蘭舉起手中的短刀,直接刺入倒地士兵的心臟中,然後向頭部,也就是卵所在的地方拉動。

隨着士兵的身體被剖開的同時,墮化寄生葉的慘叫聲也不知從哪個器官發了出來。

“聽好了!如果有人被擊中四肢,周圍的人就迅速幫他切除掉!如果是命中軀幹和頭部,直接破壞掉他的心臟!”

洛蘭的話讓士兵們都愣住了。

“聽見了嗎!”洛蘭怒吼一聲,“不這麼做的話只是讓他們平添痛苦而已!”

終於,士兵們慢慢點了點頭。

“看來有必要向同伴們傳達這個消息啊,就從剛剛的手感看來,以這種速度飛來的卵也能突破吾等鎧甲的防禦。”薩特雷斯自言自語道。

“關於這一點,冒險者們應該會告訴聖殿騎士們的,對付寄生葉的話,大部分冒險者都有經驗。”羅對薩特雷斯說道。

“幫大忙了,真是惡毒的攻擊啊......只要命中士兵的話,就算不死也是殘疾嗎......”薩特雷斯臉上浮現了厭惡的表情。

“薩特雷斯,有個傢伙出來了。”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位聖殿騎士雷米婭開口道。

她根本沒有蹲下身子,自始至終都站的筆直,緊盯着西南的黑暗,並將飛來的卵一個不落地全部擋下。

而幾乎是與那句話結束的相同時間,寄生葉的卵也停止了攻勢。

聽見這句話的洛蘭站起身子,往黑暗處看去。

只見黑暗前,墮魂大軍的前方中央處,有着某個身影。

洛蘭眯起眼睛,想看清那個身影的具體外貌。

沒有任何東西包被在外的利齒,在其之上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然後是像狼一樣堅實卻更加巨大的軀體,被截斷一樣可笑的尾巴。

什麼啊那是?

這是洛蘭的心中第一個疑問。

同時,他也看清了在它的半腰處還有着巨大的鎖鏈,牽引着後方黑暗中的“什麼”。

而那個“什麼”,也隨着迷之生物的前進而顯露出了真實的面容。

在那一瞬間,洛蘭感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出現的是一個巨大的軀體。

遠比屠殺種高出兩倍的巨大軀體。

健壯的雙足每邁出一步,就要停下休息一會,而往它的上半身看去,則是失去了雙臂,卻仍被巨大的鎖鏈拘束起來的身體。

寬廣的臂膀上頂着的脖頸處持續不停地流着像是膿液一樣的粘稠黃色液體,再往上,則是兩項眼中已毫無生氣的頭顱。

左邊那一顆已經乾枯,消瘦的面龐不停有皮膚在剝落。

而右邊一棵則是以飽滿的精神扭動脖頸,用沒有任何生氣的雙眼像孩童一樣好奇地四處張望。

可惜它那腐爛的頭不如孩童可愛。

在其背後的,是無數的墮化寄生葉。

粗略算來,至少有數十朵吧。

“難道說那些卵......”

下一刻,那怪異生物的動作證實了洛蘭沒說完的推斷。

那生物微微低下身子,讓背上的墮化寄生葉面對着城牆,在發出不明所以的笑聲的同時,將寄生葉的卵比箭矢還快地投射出來。

以此為信號,墮魂大軍咆哮着開始進攻。

“弓箭手迎敵!不管有沒有效都給我把箭射出去!”洛蘭趕忙下令。

“注意隱蔽在城垛後方躲避寄生葉的卵!”羅也補充道。

“雷米婭,你去右翼,我就留在此處。”薩特雷斯也行動起來。

雷米婭無言地點頭,然後提起長槍飛奔而去。

有幾個士兵操作起巨弩,將它瞄準了正在投射卵的怪異生物,但早在巨箭射出之前,一柄由屠殺種投出的巨斧不偏不倚地擊中巨弩的前方,阻礙了弩箭的發射。

“洛蘭大人!巨弩......”

話還沒說完,探出頭的士兵就被一枚卵從側面擊碎了頭顱。

“嘁......換我來!”洛蘭正欲沖向巨弩時,被一個聲音喝止。

“等等!”

西斯提亞登上城牆。

“沒我的話你就這麼狼狽嗎?”

她也不顧洛蘭訝異的目光,開始詠唱起魔法:“照耀萬物之光啊,借我力量貫穿我敵——光之矢!”

以光構成的巨大箭矢以驚人的速度在西斯提亞的法杖前段匯聚成型,然後隨着她揮動法杖,箭矢筆直地朝那怪異生物飛去。

但是,那怪異生物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一攻擊的到來,它以不像是它這幅巨驅的靈活速度,扭轉身體,躲過箭矢。

不過不算是躲過。

因為箭矢雖然沒能一舉消滅它,但還是命中了它單側衰老的那顆頭。

那顆宛如老人的頭顱在接觸到光箭的一瞬間就崩壞瓦解,連同延長線上的屠殺種一起化作塵土。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嘖,果然沒這麼簡單嗎?”西斯提亞有些不滿。

“西斯提亞,你怎麼會在這裡?”洛蘭抓住空擋提問道。

“當然是來幫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啦。”西斯提亞搖動法杖,火球從法杖的前段出現,然後飛向墮魂軍中造成巨大的爆炸,“順便帶來老師的話。”

“薇爾傑琳女士的?什麼話?”

“‘放心戰鬥吧,勇者們。’”西斯提亞開口回答道。

“什麼意......”

就在洛蘭話還沒說完時,他的身後就升起了一個法陣,一個以營地為中心,囊括了城牆在內的超巨大法陣。

“怎麼可能......這是......合唱魔法......戰爭領域......這個大小......”洛蘭轉過身看着自己見過的有史以來最大的合唱魔法法陣低吟道。

“畢竟是大魔導師大人的弟子和眾多冒險者一起構建的啊,這點程度理所當然。”西斯提亞解答了洛蘭的疑惑。

“唔哦......能感覺到力量在體內奔流啊。”薩特雷斯握緊手又放鬆以尋找感覺。

“洛蘭大人!已經有屠殺種登上城牆了!”

然而戰況緊急,沒有時間給薩特雷斯和洛蘭去體驗那奇妙的感覺。

“既然這樣......”洛蘭握緊手中的長劍,“戰士們,放棄無謂的弓箭,在屬於我們的戰爭領域下砍殺敵人吧!”

士兵們愣住了。

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你們可以做到!”洛蘭再次開口的同時舉起長劍,“為了北大陸!”

然後,在只能聽見墮魂咆哮聲的別樣寧靜中——

“噢噢噢噢!!!!!為了北大陸!!!!”士兵們高舉武器吶喊着。

屠殺種們也適時登上了城牆,與士氣高昂的士兵們開始交戰。

意料之內的,在戰爭領域和士氣的支持下,面對屠殺種本應被毫無懸念虐殺的普通士兵,此刻卻能兩三人共同對付一體屠殺種而不落下風。

“真是令人熱血沸騰啊。”薩特雷斯旋轉起手中的鏈錘,“我可不能屈居人後。”

“薩特雷斯閣下!你的後面!”

看着薩特雷斯身後的城牆登上了一體屠殺種,羅不由得大聲提醒。

不行,太遠了,已經來不及了。

“不用擔心。”

然而響起的卻是薩特雷斯遊刃有餘的聲音。

“吾等聖殿騎士,怎麼可能敗於區區墮魂之手。”

這麼說著的薩特雷斯,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向右輕巧的一個側身,躲過了身後屠殺種的劈擊。

就在即將跌落城牆的邊緣,薩特雷斯順着閃避的動作向左跨了一大步,同時拉動右側身子。

鏈錘就這樣跟在薩特雷斯的影子後面。

然後,右手高高揚起。

一同揚起的還有鏈錘和屠殺種的頭顱。

不知何時失去頭顱的屠殺種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後毫無抵抗地向後倒下。

薩特雷斯呼出一口氣,重新甩動起鏈錘。

“真是精彩。”羅不由得讚歎出聲。

“承蒙誇獎,我也是拜這個魔法所賜才能有如此好的狀態。”薩特雷斯謙虛地回應。

即使如此,甩動的鏈錘也沒有停下。

“怎麼說呢......總覺得有些興奮啊。”羅一直盯着鏈錘,然後眯起眼睛看向薩特雷斯。

薩特雷斯僅僅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用空閑的左手摸了摸鬍鬚:

“哦?羅閣下,看來你我是同道中人呢。”

“既然這樣,”羅咧開嘴露出利齒笑了笑,“那就好辦了。”

“閣下有什麼好點子嗎?”

“來比比看誰獵殺的屠殺種更多吧?”羅看都不看旁側,舉起單手接下高速飛來的卵,然後捏碎。

“不錯的比賽呢。”薩特雷斯也還以顏色,鏈錘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那就......”

“開始!”

以羅的聲音為信號,兩人向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出,尋找着自己的獵物。

“哈啊......”西斯提亞扶住額,“好久沒看見羅叔失控了,沒想到同樣遇到一個戰鬥狂,是說,那個老爺子平常完全看不出來這麼好戰啊。”

“西斯提亞!”遠處的洛蘭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狀態強化。”西斯提亞向洛蘭施展了強化魔法。

“唔哦哦哦哦哦哦!!!”得到強化的洛蘭一鼓作氣斬下兩體屠殺種的頭顱。

周圍的士兵發出讚歎的聲音。

“西斯提亞大人!遠處!”

西斯提亞身旁的士兵提醒她。

她將視線從洛蘭身上移向遠方的天空。

墮化蝕靈。

約莫十隻的樣子。

“這可有些多啊。”西斯提亞皺了皺眉。

“現在該怎麼辦?”士兵焦急地問道。

“不用在意,你們專心對付登上城牆的敵人就好。”西斯提亞這麼說完,詠唱起魔法,“遠話!”

數秒后。

“西斯提亞?”

薇爾傑琳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是我,老師,請問南面城牆戰況如何?”

“只是零星的進攻,可以將防守重心全部放在西南。”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裡發現了十隻墮化蝕靈,我一人應付不來,希望老師幫個忙。”

“這樣啊,我知道了,你儘可能解決掉一些,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了......喂,老頭子!快幫我徒弟放那個大魔法啊!”

最後那句話明顯不是對西斯提亞說的。

好歹先把遠話關閉啊。

西斯提亞苦笑了一下,然後振作精神看向十隻墮化蝕靈。

“沒問題的......”西斯提亞呼出一口氣,“不過是長的奇怪一些的蝕靈罷了。”

猶記得金級冒險者需要獵殺一隻蝕靈才能當上呢,現在這裡居然有十隻。

西斯提亞回想起久遠的記憶。

不過啊,我也是會進步的啊。

這麼在心中想着的西斯提亞開始詠唱起魔法:“奔走不息的憤怒之力啊,展現汝之暴力於其污穢之軀,奪其性命吧——落雷!”

法陣出現在墮化蝕靈們的正上方,黃色的能量束直落而下。

被擊中的蝕靈因為痛苦而發出尖銳的叫聲,但這還不夠。

“落雷!落雷!落雷!”

西斯提亞的在魔法陣停留的期間,連續呼喚了三次落雷,匕首一樣的雷電切斷其中兩隻墮化蝕靈的雙翼,在此之上,還給予了對方無法復原的灼燒傷害。

還剩八隻。

西斯提亞解除魔法,取而代之發動另一個:“災厄啊,聽從吾之號令,降於此處給予惡者制裁!”

比起剛才小得多的法陣出現在其中一隻墮化蝕靈的正上方,一顆能量球聚集在那裡。

無聲無息地落下。

那體蝕靈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連同它下方的墮魂和地面。

留下的只是地面上的一個空洞。

“呼......”西斯提亞調整了一下呼吸,果然連續釋放高階攻擊魔法對她來說有些吃不消。

而此時,墮化蝕靈也終於到達了它們可以奮力衝鋒的距離。

它們展開雙翼,伸長脖子,使身體變得平整,宛如箭矢一樣直衝向城牆。

如果它們能碰到的話。

第三個魔法陣出現在墮化蝕靈的頂上。

但這次不是西斯提亞的魔法,從法陣的大小就可以看得出來。

然後,明明沒有任何烏雲。

巨大的雷電就直接從法陣中直劈下來。

如果剛剛的雷電是匕首的話,那這次的雷電就是用來斬首的大斧。

七道雷,準確地命中剩下的七隻墮化蝕靈,將它們劈成兩半。

注意到這一大異變的士兵們歡呼起來。

洛蘭也在不遠處露出了笑容。

“該說果然名不虛傳嗎......”西斯提亞露出了苦笑。

“西斯提亞?”薇爾傑琳的話語適時在腦海中響起。

“是,老師。”

“墮化蝕靈怎麼樣了?”

“是,託大魔導師大人的福,全部被殲滅了。”

“呼......那就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遠話結束。

西斯提亞振奮精神,重新看向遠處的墮魂軍。

襲來的敵人還是無窮無盡,不過這邊尚且還有餘力,應該不成問題。

她看着哪個地方的敵人密集到可以來上一發攻擊魔法的。

接着,那個怪異的生物重新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說起來,剛剛被你這傢伙逃了啊......”西斯提亞皺了皺眉,“不,應該說我忘記了你的存在,不好意思......”

她舉起法杖。

“現在就來解決你!火炎!”

拳頭大的偏青色火球出現在法杖前端,然後被揮舞出去。

這顆火球的威力和大小可不成比例哦。

西斯提亞這麼想着,目送着火球飛向目標。

結果這次還是差了一點。

察覺到危險的怪異生物扭動令人噁心的頭顱,看見了極速逼近的火球。

千鈞一髮之際,它奮力往後跳了一步。

拜此所賜,牽引着它的像是狼的怪物被這股力量拉了起來,被飛來的火球砸中。

小小的火球瞬間化為巨大的火之牢籠,將包裹在裡面的一切焚燒殆盡。

還有那根鐵鏈子。

“區區墮魂,靈活得太過分了吧?”西斯提亞半發脾氣似的。

鐵鏈子被破壞的怪異生物高興地擺動頭顱,巨大的身體不知用什麼掙脫了仍然纏繞着但已經沒有拘束效果的鐵鏈。

而那個答案很快得到了解答。

怪異生物的身體從中間分成了兩半,出現在那其中的不是骨頭也不是臟器,而是有着無數排利齒的血盆大口。

得到解放的它就近抓到了一體墮魂,然後巨大的嘴巴就這樣將其吞入絞碎。

接着,本來只剩一顆頭顱的脖頸旁邊再次長出了另一個頭顱。

“......同類相食嗎......真是令人噁心。”西斯提亞皺了皺眉,“還是直接抹殺吧,不給任何躲避的機會——災厄啊,聽從......”

但是不需要西斯提亞動手。

歡快地尋找着下一個獵物,還不忘發射寄生葉卵的怪異生物就這樣消失了。

正確地說,是被龐大的東西碾碎了。

但西斯提亞沒辦法高興。

不僅如此,她的冷汗還不停地沿着臉頰流下。

“怎麼......怎麼會......”

“西斯提亞!”

“丫頭!”

洛蘭和羅也面色鐵青地跑了回來,薩特雷斯一臉困惑地跟在羅的身後,雖然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遇到一起的,不過這根本無關緊要。

士兵們也漸漸注意到了異變。

在他們的視野里,有座山脈正在朝自己逼近。

這不是比喻。

“那是......什麼?”薩特雷斯皺着眉,向周圍的人們尋求答案。

“......”

“洛蘭閣下?”

“......陸龜......”

“是?”

“北大陸的魔物,陸龜......”洛蘭的聲音仔細聽的話,能發現他在顫抖。

“陸龜?可是怎麼看都不像是......”薩特雷斯邊說邊看向山脈,頓時閉上了嘴,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遠處的那個山脈看起來變得更高了,不僅是因為距離變近的原因,還因為它——站起了六足。

原先在地面挪動留下的坑道則是變成了無底的深淵。

每踏下一步,大地就會震顫一下。

在那座山脈之下,是陸龜巨大的頭。

那確實是看不出是龜這種種類的樣子,嘴角流着斑白的液體,已經變得白濁的獨眼,鼻子的頂端已經腐爛而露出了白骨,在那白骨上有許多怪異的蟲子在飛舞着。

腐爛的肉體出現的窟窿裡面似乎還搭載着眾多的墮魂和屠殺種。

“......洛蘭閣下......陸龜的戰力如何?”薩特雷斯緊盯着陸龜,問道。

“北大陸的東南原本是有着數個國家的,但現在那邊什麼都沒有不是嗎?”洛蘭輕輕拂去額頭上的汗珠。

“那可就不妙了啊......”

“原本陸龜在超過自身的負擔能力後會自行崩解,成為後代的養料,我們一直在排除幼年的陸龜,想說今年都沒有遇到來着,沒想到......”羅吞了口唾沫。

“墮化......陸龜嗎.....”薩特雷斯喃喃道。

下一秒,墮化陸龜突然六足并行,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投石機!投石機!快讓投石機攻擊!”洛蘭抓住一個士兵的喊道,然後鬆開他,轉向西斯提亞,“西斯提亞!快讓薇爾傑琳女士和大魔導師同時攻擊!”

“知道了!遠話!”

傳達這個令人畏懼的消息並不需要多久。

幾乎整個營地都知道了陸龜出現的消息。

操作投石機的士兵們似乎也明白事態的嚴重,巨大的石頭一刻不停地從營地內射向陸龜。

但射程有限。

得到遠話通知的薇爾傑琳和諾蘭格也帶着人們趕到城牆之上。

“這......真是難以置信......”諾蘭格用苦澀的語氣說道。

“這該怎麼辦......說來慚愧,現在的夥伴中沒有能對付這種生物的存在。”薩特雷斯問道。

陸龜無時不刻正在逼近,震動已經大到站不住腳的地步。

幾乎有半個西南城牆這麼大的軀體也變得愈來愈清晰,人們甚至都可以看見陸龜背後的殼上山脈的植物。

“弱化魔法對這麼大的個體不可能起作用......”薇爾傑琳說道。

“只能集中火力......”諾蘭格壓低帽子。

“一口氣除掉。”

西南城牆上被分到別處的聖殿騎士們此刻也每組各一人趕到了此處,留守的人則繼續援助士兵。

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們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而聽見了兩人的決定的聖殿騎士們,立刻組成陣型,將兩側登上城牆還在與士兵們戰鬥的屠殺種隔開。

聖殿騎士雷諾斯也無言地舉起盾站在兩人的前方。

“我也來幫忙!”西斯提亞加入了魔法師們的隊伍。

“聖殿騎士們,注意保護好大魔導師閣下以及其他人,不容有失!”薩特雷斯和羅也加入到兩側清除墮魂的戰線。

“士兵們!堅持住!”洛蘭則是鼓勵着因為戰爭領域失效而陷入苦戰的士兵。

畢竟從諾蘭格和薇爾傑琳決定帶人趕到城牆的瞬間,戰爭領域就會消失。

但現在不能在意那些。

儘管冒險者的魔法師們和諾蘭格的弟子們因為魔力消耗而顯得面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但他們還是高高舉起了法杖表明了自己的意志。

諾蘭格和薇爾傑琳環顧了值得信賴的人們,最後互相點了點頭。

就以此為信號。

“汝為黑暗所憎恨,汝為黑暗之永敵,汝生於萬物,汝照耀萬物,汝驅散寒冷,汝帶來溫熱,汝為力量,汝為真理,今吾等請求,假以汝之力量,蕩平不可破滅之物——合唱魔法!威光之神聖裁決!”

所有人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每個魔法使都知曉的、卻派不上用場的大型攻擊魔法。

其派不上用場的緣由是,詠唱需要人數即為龐大。

另外一點就是,威力之強,可輕易蕩平一個國家。

以諾蘭格他們所站的地方為起點,開始向上下左右展開魔法陣,一直擴展着、擴展着,一直到與陸龜相同的高度。

然後。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轟鳴和足以灼燒雙眼的熱度,巨大的光芒化作能量洪流從法陣中如泄洪般噴涌而出。

其路徑上的一切全部被消滅。

不論是墮魂還是土地。

全部歸於虛無。

六足的墮化陸龜繼續朝着光芒前進。

二者接觸就在一瞬間。

然後光芒帶走了陸龜的皮膚、陸龜的血肉、陸龜的骨骼。

首先是鼻尖的白骨,然後是鼻尖上方的不明魔物,接着是流着白沫的嘴。

白沫被蒸發,下巴被轟飛。

再然後是白濁的獨眼。

最後是陸龜的整個軀體。

六足還在行動着。

即使失去了肌肉還在前進着。

前方的雙足已經消失。

剩下四足。

前進着。

再次消失兩足。

倒下了,但還在前進着。

最後的兩足消失——並沒有。

因為光芒已經消逝。

強大的合唱攻擊魔法雖然威力強大,但也只是一瞬間。

如果那個瞬間沒有消滅掉敵人的話——

只剩下後足和後半身,失去了頭顱和前半身的陸龜即使連平衡都無法維持而向前倒下還藉由着慣性向前衝刺着。

即使合唱魔法的攻勢抵消了一些慣性。

但,還是不夠。

城牆上的人們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只剩下半截身子、可以清楚看見體內臟器和骨頭甚至還有未死的寄生物的陸龜屍骸帶着地上捲起的塵土慢慢接近城牆。

也許只是看起來慢。

然後——

劇烈的轟鳴和震動。

高牆的某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