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上?”黑泽一下回过了神,惊异地看着浅上。

秋田的手离开了浅上的面部,浅上的脑袋耷拉了下来。良久,他抬起了头,他的眼眸——是淡紫色。

“咳咳——咳咳咳……咳咳!”秋田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把左手搭在浅上的肩上,右手捂着嘴,咳出了一滩鲜血,他抹了抹嘴边的血,脸上又浮出了一丝腹黑的笑,但这笑中,还带着一丝悲哀,还有……喜悦?

浅上的眼眸中露出了寒冰般的目光。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浅上神羽,而是,空真也。

“你的承诺,现在应该可以兑现了吧?”秋田如是空真也道。

“不,还不到时机。”空真也平静地答道,看也没看秋田一眼。

“我会实现你那个愿望的,不用担心。”空真也又补充了一句,正准备说什么的秋田听了这话,便没再吭声。

“现在仪式要开始了。”空真也冰冷地说道。

接着,他单膝跪地,用右手在地上飞快地比划着什么,左手则放在与他下巴平行的位置,也就是右手的正上方。他默默地念着黑泽听不懂的咒语。大概过了一分钟,空真也的正前方位置渐渐浮现出一个发着蓝色光芒的圆形魔法阵。这个魔法阵由两个同心圆构成,外圈的环形里面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希腊文,里面的圆形里只有一个简洁的五芒星图案,没有任何修饰。

然后,只见空真也将左手的手掌对向了发着光芒的魔法阵的上方,嘴里脱出简洁的几个音节。这时,在黑泽脚旁的龙堇的身体被一圈蓝色的光晕拖着,身体竟然离开了地面,示月的身体也是,就连黑泽怀里抱着的棺也一样,被一圈蓝色的光晕托了起来,黑泽想抓住棺,但身子却怎么也不能动弹,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空真也搞的鬼。

三个女生的身体都被托向了那魔法阵,最后,她们每个人都直着身子停在了五芒星一个角的上空,离地面大约有两米半高的位置。

“好了。”空真也说道,又说道:“接下来我将完成你的夙愿。”

秋田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动。

“平行的世界啊!诸神的领域啊!唤醒未知的通道释放莫名的魔法源泉吧!”空真也念着希腊文,渐渐地,他右手边的地面,出现了一个裂缝,裂缝越来越扩大,最后形成了一道形似“天坑”的巨大裂缝,下面是一个烧着熊熊烈火的深渊,无数的呻吟声从里面传出,凄厉而震耳欲聋,鬼哭狼嚎的叫声立马让整个礼堂变得可怕诡异。惊悚的叫声持续不断,黑泽皱紧了眉头,因为身体不能动,他也无法将自己的耳朵捂住,只能任这些惨叫声不断击打他的鼓膜。这……简直就是地狱!

秋田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的景象,他被吓呆了,跟黑泽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新嫩谷。”空真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又对秋田说道,“你弟弟在这里面。”

“你说过会让我见他一面的。”秋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空真也说道。

“嗯。”空真也应了一句。然后又念出了一长串让人听不懂希腊文的魔咒。

从血红的火焰中,一个金色的光团慢慢升了起来,直到它到达地面,那条裂缝才渐渐合拢,然后,地面恢复了原样。

金色的光团里,一个看似十岁的眉目清秀得如女孩子一般有着娟秀五官但又有着一股少年英气的稚嫩面孔的小男孩,出现在了光团里面。这个男孩,正是秋田幸太的弟弟。

“晨……晨!”秋田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后,马上变得无比激动,准备伸手去摸他的脸。但空真也却发出了冰冷的声音说道:

“不要接触他。”

秋田听到这句话,马上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对他微笑的男孩。

“哥哥,好久不见呢。”小男孩用着成人的口吻对秋田说道。他的声音,就像是夏天的清泉一般甘甜、清爽。

“晨……”秋田吐不出一句话来,见到晨的他,完全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抱歉让你这么孤独。”小男孩露出了一个惹人怜爱的笑。

“没关系的……晨……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秋田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他的眼中明明已经充满了泪水,但他却制止住泪水,没让它们流出来。——至少,不能在晨的面前流泪,他对自己说道。

“对不起,不能对你说出‘我这里很好,请不用担心’的这种话。但你一定要活下去,要幸福地活下去!……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回去了。”小男孩用柔和的声音对秋田说道。

“不,不要!你为什么要回到那种地方?!”秋田嘶声吼道。

“为了代替你呀,哥哥。”小男孩露出了一个天真纯洁的笑容,对秋田说道,“所以,再见了。”

“喂!晨!不要!不要走!……”秋田绝望地吼道,但不管他怎么大声叫晨的名字,晨还是慢慢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随之消失的,还有那金色的光团。

“晨……”秋田两眼失神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一片空气,他彻底地绝望了。

“结束了么?”空真也不带任何表情地问秋田道。看秋田久久没有回答,空真也便自言自语道,“那么,准备就绪。”

蓝色的光芒围绕在秋田的身周,他被托了起来,同样地被托到了一个角的正上方。

接着,空真也便站上了五芒星的最后一角。当空真也一站上五芒星的最后一角,原本发着蓝色光晕的魔法阵的颜色在那一瞬间被赤色的光晕所渲染了。这时,四个人的脚下,都出现了一条铁链,那铁链像蛇一样,腾地而起,嗖地上升到了两米半高的上空,很快便像蛇缠绕猎物一般,把它们上方的几个人都死死缠绕住了。紧紧缠绕住“猎物”后,这些铁链还真的一条条都变成了蛇!

这些长相恐怖怪异的蛇们,有两只妩媚地向自己的猎物吐出了湿冷的信子,不停地触碰着自己猎物的脸和嘴;另一只则是很享受似的,用冰冷的头部去贴在猎物的下颚;还有一只便是个急性子,一口咬在了自己猎物的脖颈处,鲜红的血从棺的脖子上慢慢流出,可能是因为那只蛇咬的太狠,被它缠绕住的棺本来还处于昏睡状态的,现在则是慢慢睁开了眼睛,但她的意识还没恢复过来,所以当她看到眼前这可怖的景象后,并没做出任何反应。

咬了棺一口的蛇起到了带头作用,这些蠕动着的邪恶生物们都一个个朝着自己猎物的脖颈处咬下一口,留下两个深深的牙洞。接着这些蛇好像几天没喝到血的吸血鬼一般,把自己丑陋的小嘴都又贴近了猎物们的伤口处,开始享受鲜血的美味。它们像婴儿吮吸母乳一般拼命吮吸着猎物们的血液。

这些血液都沿着蛇的嘴,流到了它们着地的尾部,也就是流到了五芒星的四个角上。五芒星的五边,都是五道相互交错的浅浅凹槽,血顺着这几道凹槽流出、交融,最后流向空真也所站的那一角。

神奇的事发生了,这些血液刚到空真也的脚下,便像是被他吸收进了体内一般。空真也安逸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四种特殊的血统带给他的无限活力。他,就要得到永生的躯壳!

黑泽在旁边已经看得呆住了,他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龙生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倒在舞台下面的左边。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再来阻止这场神圣的仪式。空真也沐浴在血色的光芒中,表情舒坦,就好像在母亲羊水里吸收着无尽养分的胎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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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浮在冰冷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但很奇怪,我的头脑异常的清醒。虽然记忆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要出去,逃出这无边的黑暗。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么?那是什么?我的使命应该已经完成了啊。主人设定的程序应该已经完结了才是,但是为什么?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做。这是设定以外的一件事。

不对,我怎么会有自己的思想?!我的记忆、我的身世,不都是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好的么?现在,我的记忆全部被主人收回了,那就说明主人已经得到了我的身体吧?

棺。

我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她是谁?我一点也记不得了。但我有要对她说的话,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还有……我要保护她。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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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在血色的光芒中的空真也,身体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这颤动后,马上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空真也自问道,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掩藏着名为惊讶和恐惧的感情。这时,他突然猛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好像要从嘴里吐出一条毒蛇一般,剧烈地抽搐了起来,他的脸因为抽搐而变得扭曲。

“抱歉,主人,因为还有一件未完成的事。”我平静地向空真也说道。

“浅上神羽?怎么可能?!你只是我的召唤物而已!记忆也是我制造的。为什么?在失去记忆后,还会有自己的意识!”空真也带着怒气向我质问道,而依着他的性格,就算是生气到了极点,声音也还是那样冰冷,依旧是板着冰山一样的脸。但在在我听来,这平静的声音就像万兽之王的怒吼一般具有震撼力。

黑泽在一旁看着,他看到的画面,便是浅上一个人站在那里在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语气自己和自己对话着。

“对不起,请您离开我的身体。”我继续平静地说道。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空真也不解而愤怒地问道。他的声音就像冰冷的刀刃一样穿破了我的耳膜。

“或许是名为‘喜欢’的这种感情吧。我的主人。”我恭敬地如实回答道。

“这算什么?!”空真也愤怒地质问我道。

“抱歉,如果您不能离开这副身体,我会毁了它的。”我冷静到了极点,对空真也说道。

这时候,我借着空真也留在我体内的力量,在手中渐渐形成了一把“光刀”,这是一把通体由金色光线构成的“刀”。说是“刀”,更准确一点的话便是:这是一个两头尖的长“椭圆体”。

我双手握刀,毫不犹豫地将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也就是心脏的位置。

“你想自杀么?”空真也冷冷地问道。

“为了棺.”我简单地回答道。

“为什么?她不会记得你的。”空真也再次平静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她。”我回道。

“只是为了这种暧昧不清的事情么?”空真也再问。

“是的。”我再答。

“对不起,我——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我说出最后一句话,便使出平身最大的力气把刀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流血,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具尸体,本来就是空真也召唤加创造出来的生命体。只不过,这个事实是到最后我才想起来的罢了。在这之前,在遇到棺之前,我是只是一具空壳,思想什么的,都是原本就设定的程序,小时候的记忆,完全是空真也胡乱编造的。对所谓的母亲的喜爱什么的,都是假的,是制造的;温和的性格也是假的;就读于“水野高等中学”这件事,也是空真也的安排……在我的身上,什么都是假的,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人格,我只是靠着肉体,存在于这个世上而已,最后,把自己的肉体献给空真也。以这样的姿态活着,我丝毫没有介意,更没有察觉。

但是,我对棺的喜欢是真的,这么宝贵的东西,我不能让它轻易丢失了。因为,这是存在于我身上唯一真实的东西吧?

“棺,能遇见你真好。”

空真也在我的身体中挣扎着要出来。

“棺,谢谢你。”

右边的身体从肩膀处开始崩坏。

“棺,请记得我。”

脖颈以下的部位风化成灰。

“棺,我喜欢你。”

浅上神羽的身体全部风化成了灰并消失,结界也慢慢消失了,蛇也跟着消失。悬浮在结界上空的几个人,缓缓降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仪式结束了,不,准确地说,仪式失败了。空真也彻底消失了,浅上神羽也跟着消失了。

……

一切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世界还是在正常地运转着,就算,有一个生命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上后来又消失,也不会有人察觉。命运的齿轮还在转动,回忆什么的,都被碾碎在这些巨大的齿轮下。没有人会记得,那个性格温和而又长相平凡的少年,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