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楼道间,夹杂着连绵不断的雨声,一个冷淡而又有如刀锋般锐利的声音,划破了楼道的寂静:“请让开。”

楼梯间,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挡在了一个黑发少女的面前,这个少女,正是棺。她正向着四楼的礼堂赶去,一股不好的预感促使她加快了脚步,正当她走到三楼的楼梯口时,这个少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着急嘛。你要去礼堂么?”面带看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的少年,用轻柔平静的声音如是问道。

“请让开。”棺再一次命令道。她盯着少年的眼神,被抹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意。如果是正常人看到这双带有杀意的黑褐色瞳孔,大概早就已经退避三舍了。但少年仍旧面不改色地笑着站在那里。

“讷,要我帮忙吗?”少年说道,嘴角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

“请让!”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但声音寒冷逼人,每个音节都有如刀子一般锋利,直飞向少年。

这时一个无声的青色闪电突然照亮了整个过道,棺的脸被照得苍白无比。双方僵持了一两秒后,少年将身子稍稍向右偏了一点。棺没再说一句话,从少年给她让出的缝隙中穿过,直奔向了顶楼。

楼道又恢复了昏暗,少年神秘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道具都准备齐全了呢,接下来就是精彩的魔术表演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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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雷声让人听了心里发慌。

礼堂内,月姬冲向了浅上,时间定格在了那一刻——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闪了出来,在月姬尖利的指甲马上就要刺到浅上喉咙的那一刹那,那个人影以惊人的速度将浅上一下扑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喘息声回荡在礼堂的四处,月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从礼堂的另一边传出一个声音:“棺!”

被压倒在地的浅上也顿时反应了过来,棺离开了浅上的身体,捂着右肩,坐在地上喘息着。

“黑澄同学?黑澄同学你没事吧?”浅上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脸的焦急和担忧。

“嘶溜”,月姬舔了舔沾着鲜血的手指。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上沾着棺的血。刚才,棺将浅上推倒的那一瞬间,月姬原本对准浅上喉咙的手指,直接刺向了棺的右肩,在上面擦出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美味。”月姬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时,棺摇摆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与浅上并排站着,她直视着月姬的眼睛,不带任何表情。

尝到鲜血味道的月姬,渐渐平静了下来,轻笑了一下,好像是问在场的这些人道:“你们知道问我为什么要杀那个人吗?”

众人听月姬讲出这样的话,便立马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秋山敬远其实是被月姬杀死的。或许,示月彻子拥有月姬这样一个残忍凶暴的人格,月姬在她的体内苏醒杀了秋山敬远,便马上又沉睡了,当示月醒过来时,看到秋山敬远的尸体,认为是自己失手杀了秋山老师,或者说她早已知道了潜藏在自己体内的月姬人格,所以才在刚才精神崩溃似地叫着自己没有杀人。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极端的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吧?

无视了众人的各种反应,月姬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憎恨人类的关系啊!”

“至今为止,我已经用这副身体杀了四个男人了!啊哈哈哈!”月姬的情绪又变得激动了起来。

“是这样啊,所以示月前辈会有男性恐惧症什么的,都是你搞的鬼么?”龙生已经比较清醒了,他艰难地从龙堇的旁边站了起来,没有顾及龙堇对他的关心,努力将身体稳住,又将视线调整到月姬身上,很镇静地问道。

“啊,没错呢。我啊,从示月出生的那一天,便进入了她的身体,等待各种时机复仇。只有在满月之日,示月身旁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才会苏醒呢!满月之日,便是我的复仇之日!”月姬说着让人难懂的话,眼睛里渐渐露出了凶恶的目光,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杀气。

“为什么要杀人?”棺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吗?哼,好吧,我就给你们讲讲我的理由,好让你们死得明白。”月姬抬头望了望天窗外的景色,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惆怅和怨恨。

“我原本是一位居住在月亮上的天女。有一次下凡人间,路过一个天然的温泉,便脱了衣服下去洗浴。但是,当我享受完温泉的舒适,走出来时,却没想到有一个男人躲在一棵树后面。他看到了我的身姿和容貌,立刻起了色欲,我的羽衣也不知被他藏到了什么地方,我没法施展神力对抗他,也没法再回到月亮上。失去贞洁后,我逼不得已成了他的妻子,被他带到了人类的村庄。他是个酒鬼,品性极差,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再后来,我生了孩子,孩子继承了我的一半血统,有着绿色的瞳孔,以及,异于常人的英俊容貌。他的名字叫做‘示’。示一开始很受村里人的喜爱,但当他七岁的时候,村里发生了瘟疫,当时那些愚蠢的人类,开始怀疑起我来,认为是我从村外给村庄带来了厄运,于是在某一天晚上,等那个酒鬼外出后,村民们举着火把、拿着锄头犁耙来到我家,将我烧死了。”月姬又冷笑了一声,说道,“但他们没想到,我让示从一个暗门逃走了,后来他繁衍后代,便成了‘示月’这个家系。”

“可是,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浅上愤愤地质问道月姬。

“你这人类,又能知道些什么!”月姬突然变得暴怒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浅上面前,抬起右手,准备将浅上撕成碎片。

而棺则在第一时间内做出了反应,她以柔软敏捷的动作,将力量集中在了右手的手掌上,一掌推向了月姬的下颚,月姬因为没有预料到棺的这一击,被推后了好几步,重心也变得很不稳。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棺有如猎豹一般健美的动作,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龙生突然冒出一句:“黑澄同学,你会柔道吗!!”

但棺完全无暇顾及龙生的话,因为月姬这时候已稳住了重心,她露出了一个可怖的笑,扭动了一下脖子,骨骼间摩擦得咔嚓直响,她的下一击的目标还是锁定在浅上身上。她像一道闪电一样,压低了重心,直朝浅上冲了过去。

本来运动神经就不好的浅上,这时更是被吓得呆住了。月姬向他伸出了尖利的右“爪”。

棺也根本看不清月姬的动作,这时的月姬,速度不知是刚才的多少倍。棺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那条黑影就这样劈了过来。

……“噗”地一声,月姬的利爪穿过了什么。浅上被推到了半米远处,显然受到攻击的并不是浅上。而是——

“棺!”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月姬一击击中,黑泽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月姬刚才的一击,正中棺的右侧腹部,而棺在月姬攻击浅上的那一瞬间,将浅上推开了,自己接受了那可怕的一击。月姬眼看着马上要冲到自己面前的黑泽,不慌不忙地将右手从棺的身体里脱了出来,棺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鲜血成汩地从她的腹部冒了出来。这时,黑泽已到了月姬的面前,但月姬的速度明显比他快得多,他还没对月姬进攻,月姬就已经一爪将他掀翻在地。

“出!”龙生已经忍无可忍,他将最后的体力用在了召唤右眼的炎龙上面。一条红线一下从他眼中冒了出来,瞬间红线形成了一条五米多长的火龙,顺着他两根手指指着的月姬的方向呼啸而去。

“等一下!”在这危急的关头,浅上竟忽然双臂张开地挡在了月姬的面前,还好龙生反应快,马上用中文念道:

“止!”接着龙生气愤地向浅上骂道,“你这混蛋!想死吗?!”

被浅上挡在身后的月姬则是没有马上攻击自己面前的这块“肉盾”,她露出了一丝邪笑。

“快让开!”龙生厉声喝道。

“这是示月前辈的身体!我们的攻击对象是月姬吧?示月前辈一直都是无辜的啊!”浅上大声争辩道。

听到浅上的话,龙生一下愣住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又由于炎龙是随着龙生战斗意志的强弱出现并听从命令,龙生这时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意志,刚刚被召唤出来的炎龙便又消失、回到了龙生的右眼中。

“哈哈哈!还是这小子聪明!啊哈哈哈!”月姬突然大笑了起来,接着露出了狰狞的面孔,说道,“没错啊,我的身体可是示月彻子这家伙的哦!要想攻击我的话,得先想办法把我从示月的身体里面分离出来哟!”

“呜……呵……”从月姬的侧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些细小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发现棺竟然正试着从地上爬起来!终于,她勉强摇晃着站稳了,但却是半弓着身子,用左手捂着受伤的腹部。

“呼……呜……”这时,月姬看着虚弱得已经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棺,并没有打算再给她一击。而是对棺这样的行为感到不解和惊讶:都已经被伤成这样,难道还想再战斗么?!

“你……一定,很困扰吧?……”棺很费力地吐出每一个单词,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这句话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在单纯地问着月姬这样一个问题。

“你说什么?!”月姬听了这话后,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快。

“你……很痛苦,对吧?……”棺依旧平静地问道,但她的声音明显是在颤抖着。

“哼哼,我怎么会痛苦?!我在杀掉那些人的时候可是十分爽快呢!”月姬又冷笑了一声,回答道。但她的脸上已已爬满了慌张和愤怒的表情。

“你是,孤独的……所以才会……感到痛苦……”棺没有理会月姬的反应,继续说道,“你……再这样下去,会永远得不到救赎……”

“够了!不要再说这种荒谬可笑的话了!”月姬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她大吼一声,露出暴怒的表情,但仔细看的话,她的脸上,还露着恐惧。

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苍白,声音也变得轻而微弱,但她还在继续:“你的怨念太重了……所以才会被束缚在人间……不能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我叫你别再说了!”月姬一爪将棺打翻在地,棺的左臂上方被抓出了几条血印。

“棺!”浅上急得叫出了棺的名字。

“很吵呐!”月姬转过身轻松地一把将浅上打晕在地上。

被打翻在地的棺,用右手支撑着身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完全不考虑接下来的后果说道:“你一直被自己的‘心魔’困扰着、束缚着……你的痛苦转化成了示月前辈的痛苦……示月前辈心中的魔便是你带给她的痛苦感情……而你心中的魔便是……你对人类久久不能消除的憎恨……呜……”棺说到这里,“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这家伙——!”愤怒的月姬一把抓住了棺的脖子,棺并没有挣扎,而是依旧用那双澄彻的瞳孔与月姬对视着。——尽管她的双脚已经离地,被月姬握着脖子提了起来。

每个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月姬,就算打得过,他们也不能对月姬下手,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棺被月姬一次次打倒在地,最后又将她提了起来。

“呃……”棺从嗓子眼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她的脖颈被月姬捏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始终盯着月姬的眼睛。

“你还要说什么就一次说完吧!说完我就会杀了你!”月姬恨恨地对棺说道,把握住棺脖子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

棺的嘴角还留着鲜红的血,但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慌张,只是顺着月姬的意思,继续艰难地说道:“仇恨不能生出任何东西……仇恨只能生出仇恨……复仇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你的目的只能是空虚的‘无’……所以,不管你杀了多少人……你的痛苦也丝毫不会减轻……你只能一直受缚于你的‘心魔’……也就是仇恨的念头……停下吧……不然就真的如我所说……你得不到救赎了……你……再也不能回到月亮上去了……”

“啊——!”月姬大叫一声,好像是受了非常大的刺激,她完全崩溃了。听了这番话以后,月姬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丧失理智的她把棺横向扔了出去,棺的身体撞到了第一排的座椅上,“嗵”一声闷响,灌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黑澄同学!”龙堇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鼓足了勇气,从旁边举起了一把板凳,用力地将其扔向了月姬。而月姬的反应是何等之敏捷!她轻松地躲开了向自己扔板凳,速度极快地冲向了龙堇那边。

龙生反应甚快,一下挡在了龙堇的面前,但月姬也毫不费力地将龙生一爪打翻在了一旁,然后在龙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月姬就已经朝着她的肚子一拳打了下去,龙堇在那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因为仇恨……你的心充满了仇恨……”在众人都已经对月姬这头“怪物”感到绝望的时候,从月姬身后的几米远处,传来了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但语气坚定、毫不犹豫。月姬听到了这句话,猛地转过了头,凶恶的眼神中溢出了带有寒意的杀气。

“这样的心……成为了滋生心魔的……最好的环境……”棺异常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但她还是保持平静,就像一潭波涛不惊的湖水。

在场所有还保持着清醒头脑的人,都呆呆地望着棺,他们诧异得说不出一句话。这个少女,实在顽强得让人战栗。月姬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原本月姬就已经是一个强得可怕的怪物了,但此时,这头“怪物”正用不解而惊恐的眼神看着另一头“怪物”。

趁着月姬走神的空当,受伤最轻的黑泽在一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他蹬地而起,飞快地向月姬冲了过去,握紧了右拳,一拳打向了月姬的小腹。

只听很沉闷的一声闷响,黑泽将毫无防备的月姬打出了一米多远。月姬头部着地,当场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只听棺那边也传来了同样的重物着地声。——好像是耗尽全省力气完成了使命的士兵一样,棺失去了重心,直接倒在了地上。

月姬暂时不会再醒过来了吧?这样想着,龙生和黑泽松了口气。接着黑泽马上跑向了棺那边,龙生则也抱着龙堇走向了棺那边,把龙堇放下后,龙生又叫醒了浅上。棺因为失血过多,体温也迅速下降,黑泽伸手摸了摸棺的脸颊,已经变得冰冷了,再不快点恐怕就会很危险了!

怎么办?要抱着满身是血的棺出去么?而且,时间来得及么?黑泽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他犹豫着站在那里。而龙生则是很果断地说道:“我们先出去吧。不知道月姬什么时候又会醒过来,所以至少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至少,要先把她们两个安顿下来。”

“嗯,说的也是。”黑泽点头说道,接着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刚刚我们发出了这样大的声音……会不会找来什么老师或学校职工?我担心……”

还没等黑泽说完,从门口处传来了一个好听的男性的声音:“不用担心哟,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三个男生像电触了一般抽搐了一下,同时转过头来,看着门边的哪一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那个始终面带微笑的少年——秋田幸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