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怀中抱着的瓦尔特洛德在地面上躺着,冰冷的身体不带有丝毫温度,显然她已经陷入了没有希望的长眠。

“我不知道你与我当年的联系,我没有那段记忆,对于把你当做谈判的筹码真的很抱歉。”金属的拳套拂过她的面部,一丝呼吸的痕迹都没有,“等到事情全部结束之后,我大概会回来挖坑安葬你的,虽然不是现在。”

她依然紧闭双眼,身上的各种管线中缓缓滴着各种液体,面无表情地安静躺着。

叹口气,她大概也是和千年前的故事相关的人之一,可惜连一句话都没有问到就已经告别了人世,丧失了很好的机会。

不能将时间流连于这过去的事情上,是时候向前进了。

我站起身,面前正是捂着用左手捂着右半身的玛利亚,她还倒在地上,慢慢的挪动着,很明显没有发现我。

“真对不起。”我向着玛利亚小姐道歉,她那上百米的巨大形体和愤怒之龙一起陪葬了,剩下的只有我见惯了的普通人形,她脱力地半躺在地上,身体上的衣服和鞋帽还若隐若现地存在着,但上身的右半边,包含右手、右肩和右胸在内的所有部分,均在刚才的重炮轰击之下丧失影踪。

“不用,是我的失职,导致您的暴怒被发泄于他身上。”听见我的声音,她才发现我的存在,从地面上挣扎着站起来,绿色的火舌从她的伤口中探出,蛇头形状的火焰向我发出嘶叫,然后编织成为她新的血肉,“很不幸我没有应对那么大能量的吸收手段。”

“这不是你的错。”我原本打算向她伸出手,但既然她自力站起了,也就不必再伪装这份关心,“但我总有预料,他大概还没有死去。”

“我很明白,他不会死的那么轻易。”玛利亚的手臂在几秒内便再生出来,她的脸在一瞬之间变的憔悴而苍白,但她并没有倒下,反而坚定地站立着,“毕竟,那是愤怒之龙。”

【你说得对。我还没死。】

耳边传来一个细弱的男声,随即出现的是一个跌跌撞撞、破破烂烂的人影。

他的皮肤异常苍白,头发也完全成了白色,强壮的身体虽然还在,但也显著地失去了力量,除了腰部的那条金属腰带之外,只剩下一条纯白色的短裤遮蔽私处,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的边缘隐约能够看到火焰,仅不过是风中残烛。。

他刚刚看到我们两个人,就跪倒在地板上,头磕在地面上,苦苦地哀求着。

【怎么样?看到我的现状,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施展您的怜悯吧。】

“是吗,可是很有意思的是,我知道的韦斯塔德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那个傲慢自大的脑残贵族,不可能跪在他的敌人面前恳求,说出这些下贱的可怜话。”我将已经烧烂的影剑炮管收纳回装甲,看着装甲的储备再一次超过95%,左手的剑柄变化成了一把高斯分离枪,闪烁着绿光的大型枪管直面着趴伏在地面上的那家伙,“没有关系,一下就过了,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绿色的能量迅捷释放,而他敏捷地躲过了这一击,地面上的冒着热量的凹坑旁,他显示着一股子的贫弱,身上的火焰气息却显著增强。

咔哒,身边的玛利亚小姐的手上已经出现了先前用过的后膛枪,那把枪竟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能让你来弄脏主人的手——”她并不用单眼瞄准,而是随心的对准了那个家伙。

“让我自己来吧。”我毫不怀疑她会命中,但我更想要亲自来了结这一切,“不要干扰我和他之间的最终战斗哦。”

她有些闷闷地按下枪口,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而是静静地见证着愤怒的终局。

“我明白的,韦斯塔德已经死了。”我向前几步,将手中的枪支解除召唤,“他曾经暗示过,他在一千年前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有基于他死亡之前的记忆存留下来的些许意识,”再向前几步,他被不断逼退,想要在四周找到一把武器,“所以你,现在在这个身体内部的你,绝对不是韦斯塔德。法夫纳,是吧?愤怒的象征,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啊,变成一个就像狗一样乞怜宽恕的懦夫。”

他后退着,后退着,但最终他摸索到了一个东西。

巨大的长柄锤矛,尽管长时间位于愤怒之龙的灼烧之下,居然并没有熔化,也并没有改变它的形态,仅仅是静默地插在土壤当中,锤矛尖端隐约可见瓦尔特洛德的血迹。

“真可笑,到了最后,窃取身体的寄生虫,居然用宿主所擅长的武器,打算做最后一搏。”我在武器库中寻觅一番,最终找到了我所想要的武器,将双手的剑柄并于一处,“这样的话,我也应当与你相同,用韦斯塔德最为擅长的武器打倒你,从某种角度上也算是为我和他几个小时的交情画上结局吧。再次召唤,‘屠魔系’,天罚灭灵战锤。”

双手的长兵器在面前成型,长方体的锤头上在启动时缠绕着蓝色的力场,覆盖着无数的人形浮雕和字母铸文,而长柄则是被层层的纯洁圣印和教典经文所覆盖,沉重的锤身几乎令人难以持握,但我却轻松地以单手将其拿起,毕竟身上的这套装甲的性能可谓看不到极限。

“来吧,来打倒我,这样你就可以活下来,这不是你所期望的结局吗?”我双手横向提起重锤,六角形的徽章和封印上散发出噼啪作响的能量场,以及空气被灼烧所散发出的焦臭味。

【不要看扁我啊。我是法夫纳,象征愤怒之龙,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威势之下!】他的单手同样拿起那柄巨型锤矛,随后在我停止不动的那一刻,向我的胸口直接刺去。

“现在露出了真名、拿到了武器之后,就开始大放狂言了。就算是永燃的活火,看来并没有将韦斯塔德熔铸进入你的人格,反倒被他最后的灵魂死死压制啊。”左脚向前一步,身体转向来躲避刺击,然后双手竖锤来砸烂他的头骨。锤身缠绕的力场发出雷鸣般震耳欲聋的能量冲击波,将韦斯塔德的身体头颅砸成碎片,可怖的锤头直接从肋骨中向下划去,留下的只有开膛破肚的无头尸身。

然后我的双手锤的锤柄立刻横向接下他的一记,圣印和经文被打碎,化作飘散的纸片,快速消失无影。

【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死。】那个声音早已经不是韦斯塔德的声音了,更像是一种嘶叫的鬼魂,惨嚎着挥动着手里的巨锤,他的头颅和胸口的裂缝并未愈合,相反则是从中冒出赤红色的火焰,【你原本有机会直接杀死我,但现在没有了。】

“我知道的,你在地面上的每分每秒都在燃烧脚下的土地来获取能量以支撑自己的存在,”我的锤头发出雄壮的雷声,尽管它在辗转腾挪上有些笨拙,但它的威力从不辜负我的期望,此刻它粉碎了那具身体的双腿,“但这又如何呢?法夫纳对我而言,是可以被随意杀死的对手——并不像韦斯塔德那样,对我有用。”

【我现在投降来得及吗?我可以当你的打手,也可以永远忠心于你。】他的攻击慢了下来,导致他的四肢被全部打碎,但这似乎丝毫不妨碍他的活动,【我和韦斯塔德不一样,那家伙太蠢了,不知变通,抱残守缺,活在过去而走向毁灭,就算死亡还用灵魂去关爱一个一千年来从未谋面的女人,甚至为此还拖累我的步伐。我可以全心全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你,而不是和他一样。】

“我不需要你的效忠,我也不需要你的服务,我只要你死。”我冷漠地挥动着手中的重锤,锤头储存的大量能量在击中法夫纳身体的瞬间爆炸出来,撕碎一切前进路途上的肉体和骨骼。

【那你就失算了。】

法夫纳的身体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当中,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原先他的身躯虽然比我的人体强壮,但并不能与穿上DEUS的我相提并论;然而在这短短几分钟的缠斗当中,他就已经在力量和体积上展现出些许压制之势。

【原本我想给你找个台阶,但现在你就给我去死吧。】

“很不幸,该死的是你。”我微笑着,用单手持锤挡下他的一击,“我将要唤回那个傻瓜、那个傲慢的落魄贵族、那个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的愚鲁者。”

我的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样东西。

那枚雕刻着骑马战士的木质项链。

我向面前的无头巨人抛出那枚项链。

而巨人,在短暂的僵直之后,扔掉了锤矛,用双手宝贵地接过这个不起眼的物件,原本火焰组成的双手,在接住吊坠的那一刻,变成了普通的血肉和肌肤的形状。

一声低语从面前的巨人身旁响起。

‘结束吧,将我杀死吧。龙是死人,是死人的遗产,也是靠着死人的遗物驱动的。我所剩下的唯一能够成为愤怒的东西——’

他的胸前显露出一块红色的目标,那个目标正在颤动着。

一颗跳动的心脏。

‘刺穿它吧,我就可以和瓦尔特洛德一起离去,在地狱当中继续诅咒你了。’

“再次召唤,‘天使’系,挽歌之剑。”

我解除了双手的巨锤,将双手的剑柄变为一把巨剑,剑锋所向,穿透一切。

“再见吧,韦斯塔德,下地狱去等着吧,我迟早会陪你一起的。”

他的后背被剑锋贯穿,他倒在我的怀中。

“这就是我所能说的,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