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剑之间的碰撞声响彻不绝。

“当啷”

随着响声,一把剑飞了出去。

那是我手上的从尸堆里捡回来的已经没有能源的热能剑,此时也不过是一把锋利的普通长剑罢了。

对面站立的,则是那名失去主人的女仆——莎夏。

“我的天。”我惨笑着,“这么强还需要什么特训啊,我又成了这团里的武力垫底了。”

“……..呃,请卢修斯大人您起来,我下次不会这么用力了。”莎夏略带歉意地丢下手中的对剑,想要把我扶起来,“我不会再次挥剑了。我现在去洗衣服…….”

“不需要了。”我摆摆手,自己站起来,“让一名女性来扶我有失礼仪啊——虽然这么说,实际上从另一个方面就是忌惮你的力量罢了。随便吧,既然你的能力已经足以驾驭这对剑,那我也就不用再过分保护你了。”

“…….虽然,虽然我听不懂卢修斯大人您的话,不过一定是很厉害的话吧。那样的话,我相信卢修斯大人一定能够带我找到【主人】的。”她甜甜地笑了,那笑容纯真的不带一丝杂质,无论是圣女那带有狂信意味的笑容,还是玛利亚那略微露出黑暗执念的微笑,还是已经失踪的欧德那带有敷衍意味的讪笑,都没有这名不谙世事的少女所露出的微笑一样纯净。

“啊啊,真好啊……如果我有一天,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那说不定我也就圆满了。”我有些怀恋地单手放在膝盖上,望着淡蓝色的天空,“那么,接着上路吧。”

“是的!卢修斯大人!”莎夏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我以前在野外生活过,知道路旁可能会有些能吃的野菜,要不要我时不时下去采一点?”

“你如果有心的话,那就去吧。玛利亚,驾车吧!刚才的练习结束了!”我朝着车前靠着马匹的那个瘦削背影吼道,“争取今天晚上到!尽可能开快点!”

她把头上的帽子略微拉低,然后默默点了点头,矫捷地翻上车头的马夫座位。我打开马车的沉重木质车门,坐了进去。

“那,我就坐屋顶上好了!谢谢卢修斯大人!”她欢快的跳上了车顶,然后哼着小曲,很明显是不着调的乡下民歌一类,大概她真的非常开心吧。

现在车夫座上的,是玛利亚小姐。

自从欧德在那个夜晚失踪——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不过以他的普通人水平,大概也就是死亡的下场吧——就是玛利亚小姐成为了车夫。

那个晚上的最终,她没有获得胜利。

因为按照圣女的说法,她看见那个巨大的黑色板甲战士在绿色的火焰中失踪了,但绝对不是被吞噬,那样的话今天早上整理村庄的时候就会找到她的装备,但是并没有。

大概真的逃走了吧,我未来路上的敌人数量估计更多了。

玛利亚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原本还偶尔可以和我聊上几句,现在基本上仿佛完全成为了行尸走肉,只会对我投来沉默的碧绿眼瞳。

车顶上坐着的莎夏小姐——她背上还挂着双剑,大腿上别着短刀——试图向玛利亚打招呼,但是玛利亚连回应都不回应,如同人形的木头。

真是……唉,好像我看见了不能看见的事实一样。不过这样想,也的确没错。

车开动了,我坐进车辆,朝我身旁的那个人搭话。

“现在看来——莎夏的嫌疑还是很大。”

“何谓嫌疑?”行世圣女布伦希尔德微笑着,手上的念珠已经盘了好几圈,“她本来就是我从大火中拯救而来的可怜少女罢了。”

“一定要我说出来吗?”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不向圣女大吼,担心惊扰了屋顶上莎夏那又一次开始的咿咿呀呀的歌谣,“第一点,她的恢复速度非常快,差不多仅仅沉睡了一天之后就起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全身完好,连疤痕也看不出;第二点,她的肚子上嵌入的那根金属圆柱似乎你并没有拿出来,而是保留着,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能够活的非常健康;第三点,她不过是个普通女仆,但她的双手双剑的二刀流剑术居然能够轻易打败至少做过基础训练、大概有普通骑士水平的我。”

“好的。”圣女依然微笑,手里的念珠又转过一圈,珠子表面阴刻的咒文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第一点,她年纪非常轻,大概也就是十五六岁出头,年轻的孩子新陈代谢快、恢复能力强,而且她的伤大多是皮外伤,而我所携带的祝福圣油正好针对皮外伤给患者带来圣女大人的祝福;第二,这是我在检查过她腹部的情况后做的决定,她的腹部插得这根金属圆柱的大部分已经被我斩断取出,而剩下残留的刺入内脏的部分根据我的判断大概会由于她年岁增长而慢慢掉落,所以现在这是最好的选择;第三,这或许是她所特有的天赋吧——正如我成为行世圣女一样,都不是能够用你所谓的‘科学’来说明的,一切都是圣女大人的安排,或许她的悲剧带来的是她的馈赠。”

“随你说吧。”我不满地朝向窗外,看着四周慢慢经过的群山和大树,“现在好了,曼弗雷德侯爵失踪,S级冒险者玛利亚也不是人类,我觉得教团统治的基盘好像正在出现裂痕啊。”

“你又是怎么知道玛利亚小姐不是人类呢?仅凭她身上冒出的绿色火焰?可笑啊,英雄大人,您真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行世圣女好像很高兴似的笑了起来,“你知道玛利亚当年在冒险者当中被称为什么吗?”

“什么?”“‘青磷’的玛利亚。不知为何,她的体质特别吸引磷火,无论是死去的人或者动物,磷火都会缠上她来。也正因为此,她晚上从来不带火把,当然也会吸引野兽,但事实上那些愚蠢的动物被她轻松地解决了。”

我一眼看出圣女在编故事,但事实上我也没有能够揭露她的本钱——毕竟玛利亚小姐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过去,而圣女的言语也宛若掺水的酒一般永远半真半假。

“如何?这样的解释你能接受吗?”她关切地问道。“是是是。”我看着周围的景色正在缓缓变暗,“我们要去哪里了?不是说一天就到了吗?”

“是的,理论如此——但由于中途村庄的变故,或许我们要迟一天了。”她说完这句话,就默默低下头去,不再看我,似乎正在盘算一些我所无法知悉的秘密。

“好的——那样的话,我就睡一觉吧。要说累的话,你可不是唯一累的人。”我将一把未打开的热能剑置于胸口,面对着圣女的轮椅,坐着,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