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带着满脸的恐惧,双手的短刀握都握不紧,连看着面前的‘放逐骑士’布留赫尔曼,而他根本没有拿正眼看过我,斜身坐在虎皮的大椅上喝着酒,身边的男人们却纷纷看着我露出嗤笑。

他停下来了,用那双有点浑浊的双眼看着我,就像是看一个傻子。

“你说,你想把你的女儿要回来。”他站了起来,绕着颤抖的我慢慢地走着,“那没关系,请你在这里找出你的女儿,找得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几个大汉皮笑肉不笑地抬出几个脏污的担架。每个担架上,都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她们都完全坏掉了,但都没有死,而是发出若有若无的喘气声、呻吟声。

脸被烧坏了,有的眼睛都成了黑洞,鼻子也没了,身上到处是鞭痕、刀痕,手指大部分人都被折断了,双腿都是大张着,有的人一看腿部就是黑色坏死了。

我确实认不出我自己的女儿。就算是真的有,我也一样认不出。

“怎么样,认出来了吗?”那张满是酒气的嘴,凑到我的耳边,显露出邪恶的低语,“要不,你也在这里待着?待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认出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惨叫着,将手中的小刀刺向那个男人的胸膛,然后被他用戴着锁子甲的手套捏住刀身,从我失去力量的手中拔出,掰弯了丢在地上,然后一脚把我踢倒。

“这么烂的铁片还想拿出来要人命,真是……”他一边叹气一边朝着那张虎皮椅子走过去,随手招招,“那老女人你们就随便处置了,我懒得看,在这里干死了我也懒得管,明天就去山下干票大的。”

“啊啊啊AAAAAA我的女儿啊AAAAAAAAA啊啊啊”我惨嚎着,看着身边的一群壮汉脱掉了上衣,邪笑着靠近,两个人押着我的双臂,稍一用力就脱臼了,剧痛从我的肩膀传来,而我已经无心思考了。

“圣女啊,拯救一切的圣女啊,将人类从灭亡中挽救的圣女啊,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和我的女儿吧,纯洁无垢的圣女啊,为何要向我降下如此悲惨的惩罚啊……”

【神,不存在】

我的脑海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我的下半身衣服被撕碎,那几个壮汉马上来劲起来。

【圣女是一个虚伪的人创作的千年骗局】

痛。我被一个人压在身下,他双手掐着我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与其向不存在的神灵祈祷,不如向着自身祈祷】

他把小刀伸进我的嘴里,血从我两天没喝水、拼命走山路摸到这里的干瘪嘴唇里喷溅而出。

【所以】

我快要失去意识了,脑海中只有那个没有情感的声音。

【你愿意】

我喘不上气,眼睛一片漆黑。

【用你的生命,换取你女儿的生命吗】

我愿意。我已经要死去了。全身上下,感觉就像是被扔进地狱一样,疼痛,绝望。

【交涉,成立】

我闭眼的最后一刹那,看见了银色的火焰,银色的光。

【你可以死去了,剩下的一切,都由我来处理】

啊啊,啊啊。

原来如此。

七罪魔龙,并不是所谓的‘大罪’啊。

不过是,太过于追求自己的目标,最后心灵肉体全部崩坏、只剩下执念的怪物。

而现在,他们将要再次出现。

来打倒虚伪的神明。

银色的光,从半空中出现。

所有人一时间无法反应,就算是坐在椅子上的山贼头目——原教会骑士、因行为不端而被放逐的‘放逐骑士’布留赫尔曼,也没有拔出腰上的刀。

咔。

整座木质的屋子,从中间被横向劈成两半。有几个身高比较高的人,头颅也带着鲜血,像是被砍成两块的西瓜一样,啪嚓,掉在地上。

布留赫尔曼右手拔出腰刀,左手向前掀翻了座椅。

然后他连避让的时间都没有,那白银色的剑,就将整个房间内所有的山贼,全部杀死。

并不是一下杀死的,而是一个穿戴着普通衣服的男人,单手舞动着常人双手才能舞动的双手巨剑,高速的行走着,一步一剑,一剑一人,随后站定在门口,门内只能听到那几个女孩的喘息声。

剑法之洗练,达到了艺术的境界。

丝毫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躲闪,没有垫步,只有理论上以快到看不见的速度挥剑、攻向敌人防御所不能及的部位,全身的动作都能凭借自己的意识进行操控、在细如毫微之处掺杂着无数的佯动。

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的白发男人,以露出下半张脸的轻描淡写的表情,在一刹那时间挥出手中的剑,就完成了这场屠杀。

他一边行走一边杀人,一边咏唱着。

【你可愿意献出一切,不论胜利失败,都将此身献给手中之剑】

【高举大剑向前迈步,只是鲜血喷涌而出】

【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神明恶魔都在握剑之手前颤抖】

【不枉为人活一场,不枉生命燃烧殆尽】

【就让烈士鲜血,染红手中之剑,供奉给冰冷钢铁作为祭品】

【使那闪耀光辉的大剑,指向未来和希望】

“最后,还是没有拔出剑啊。”他站在门口,长叹一声,他手上的双手剑——双手剑的剑鞘上,沾满血迹。

“如果我把剑拔出来,可能会更快……但如果那样,就不是我所恪守的【傲慢】了。”

房间里所有死去的人,无论是被剑鞘砸死的山贼,还是为他定下契约的四十四岁农妇,慢慢地,化成了银色的灰烬,汇聚到他的全身上下,然后消失不见。

“唉,我终究还是不喜欢通过滥杀无辜的方式来进食——虽然我现在方式也未尝不是一种欺骗呢。”他长叹,转向面对地板上的几个还在颤抖、喘气的少女,“没办法,治好之后只能先带着她们旅行了,虽然可能会被老婆们骂,但是这也算是我对内心中的骑士精神的一种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他一挥手,地面上就生成了银色的金属,而金属迅速成形、硬化,变成了银色的马车,马车前面的马也是完全金属的。不知为何,理论上应该是一个铸块的马车车轴和车轮、两匹马的关节,都在自如地行动,马的鬃毛也在随风飘扬。

那个男人打开刚刚生成的车厢,看看那几个女性没有被包裹进金属,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忽然,他向上一看——然后随后一剑,半截带着推进器的翅膀掉在地上。他从马车座上跳下,看着地板上痛苦挣扎的美丽少女。

“我说过,我没有心思参加你们对于世界的争夺,巴洛尔。”

他看着地面上捂着背后被砍断的机械翅膀、愤恨的半跪着的量产女武神,感到有些愧疚,他把她错当成以往那些巴洛尔派来的暗杀者了,“真是对不起……”

“不用怜悯我,我还是能自己飞回巴洛尔大人那里的。”她咬牙切齿,单膝跪地,原本面向他的头部也向他低下,“这是巴洛尔大人给你的文件,要我送给你。”

“你先在这里等着,要不要吃点东西?”他觉得对不起这个送信的量产女武神,他自以为是地砍伤了她,但连道歉的机会她都不给。“我的任务就是传递这个文件。请你不要像以前一样,随手撕掉。这是一封邀请信,你会遭遇一个您以前的战友——或是敌人。”

“哦,那就不是她们,如果是她们的话巴洛尔也不会用这种话来形容。你如果还有其他任务的话可以先跑,急着走的话也可以先走,我不会再次伤害你的。”他将那封信打开,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一边看一边默读,她也在地面上等着他看完。

“…….既然已经在希露娜那家伙办的教会里散布了‘银之骑士’的谣言,有着和您相近家族血统的骑士伊欧·冯·达里尔欧拉斯也会参加,还会有一名更为神秘的、千年前已经‘死亡’的来宾将会来临,就请您为了您名义上的后人、那位神秘的来客顺势参加这场举办的‘武斗大会’吧,【傲慢】洛特劳斯·冯·达里尔欧拉斯先生——或者说,千年前剑术最强的、真正的‘银之骑士’。啧啧啧,那家伙还是和以往一样恶趣味。”他看完之后,将那封信还给跪在地上的量产女武神,“我大概是不会参加的,没什么意思。”

“那么,巴洛尔大人还托我向你带个话,【贪婪】已经被击坠,如果还期盼见到她们的话,就来参战吧。”她的嘴角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先一步用剑把她的头颅从脖颈处砍飞了。

“啧!…….居然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与之无关无辜的人身上,有辱骑士的行为啊……不过,公开向我开战的行为吗,这场仗,我必打不可。”

他重新登上了车座,全金属的马车慢慢开动起来,向着通常道路所不可能达到的山顶。“先把这些可怜的残废女性治好吧。”

从山顶看去,远方的境界之渊的雾气久久不散。

后来,有的孩子发现这里的路面上有两条比普通马车略宽的车辙,但这车辙却是完全金属做的,永远不会生锈,永远不会褪色。自然,村里的神官将这件事解读成发现了圣女当年的遗迹,这里也成为了一个新的景点,有好多贵族和教士来到这里朝圣。

当然,他们中也没有一人能解释,这车辙的痕迹为何在山顶处永远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