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雅来到工程部。

    “温斯顿中士。”

    “巡视早都结束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温斯顿中士说着走过来迎接安沐雅,“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实不相瞒,我洗手间的镜子坏了,想找你们给修一下。”

    “怎么坏的?”

    “哎呀~”安沐雅害羞地挠了挠头发,其实是装的,“我光着脚进去,地上有水,一滑,胳膊肘就给镜子打碎了。”

    温斯顿中士听后点点头,然后立马故作关心地问:“那你没事吧?”

    “屁事没有~”

    “可还行,我一会儿派人去给你修。”

    “谢啦~”安沐雅说罢拍拍他的肩膀。

    “慢走。”

    出了工程部,安沐雅丰富的表情立马又变成死妈脸了。也就是偶尔对面过来一人跟她打招呼,她会微微一笑点头回应他们。

    她叹了口气,因为还得熬两年多,前提是自己能活到那时。唯一的解脱方案就是战死沙场,是,那是不错,但安沐雅唯独不想死于保护人类和这个世界,她宁可穷死饿死病死在某个乡下的臭水沟里,尸骨被恶臭有毒的液体侵蚀腐化,也好过被误会成一个屁用没有的“英雄”。

    然而就算活到退役又能怎样,现实是和自己所期待的平淡生活完全截然不同的处境。物理上的负担、心理上的负面情绪,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已经被啃食殆尽。

    弟弟?凭什么我非要管那个小逼崽子,我欠他的吗?他他妈欠我的还差不多!

    安沐雅在心里默默地发泄了一番,并没有啥用,但她还是理性的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确没有义务养他,妈只是消失了,谁也不说什么就闹不到法律那去,自然法律强制的监护权和抚养权就都落不到自己头上。但她出于良心还是会去管的,她并不对这个弟弟抱有任何的期待,她只是想尽下作为亲姐姐的仁义,仅此而已。

    上午十点整,在舰上的小教堂里,她得到授权举行了对欧内斯特·冯·古夫海茵上尉的晋升仪式。由于安沐雅毫无信仰,她并没有怎么来过这个教堂,对这里甚是陌生。

    讲台的下面坐了不少士、军官,有比他们小的,也有比他们老的,不过这一艘舰的最高军衔就是少校,你再老也得听舰长、副舰长的。

    “古夫海茵上尉 向前一步走!”安沐雅洪亮地喊着,她在舰桥上指挥作战时的英姿就这样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古夫海茵垮了一个大正步,鞋跟落地的清脆声音回荡在教堂内。

    安沐雅从旁边一个一等兵手上的托盘中拿起两个副舰长领章,给古夫海茵戴上。他们俩个子没差多少,安沐雅一米七四,古夫海茵一米七八。她摘下古夫海茵的上尉肩章,放到托盘里 再拿起少校肩章为他戴上。

    弄完之后安沐雅向后退了一步,站姿端庄地举手敬礼。古夫海茵看着这样严肃、令人尊敬的舰长,不禁想起昨天傍晚她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还有这床上的搔首弄姿。他想,每个人都有表面的圣洁和私下的不堪啊。

    古夫海茵回敬。

    “恭喜,古夫海茵少校,现在你是‘阿伯纳西’号轻巡洋舰的副舰长了,我期待你的表现。”

    “谢舰长,定不负众望!”

    紧接着讲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起,让古夫海茵感到热血沸腾,那些络绎不绝的掌声正是他已走上事业巅峰的最好证明。

    仪式结束后所有人陆续离开小教堂,安沐雅一直在他们后面跟着,看着古夫海茵一路走一路和各种人握手互相说着客套话,等到他身边那些人都各奔东西之后她走了上去,拍了一下古夫海茵的肩膀。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两年后我就退役了,然后你就是舰长了,多棒。不过,在那之前敬请祈祷我们都能活到彼时吧。”说罢,安沐雅直接快步走开了。

心态正常的人,内心世界都有一层像宇航服一样的保护伞,是禁得起一点小刺激的。而心态彻底爆炸、彻底崩溃的安沐雅就好比在寒风凛冽的冬日裸奔一样危险,受不得一点刺激,但她还在故作坚强。毕竟,她还没得精神病,就必须得坚持下去,不然呢,选择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没有。

回到卧室,她躺在了床上,今天上午的活基本都没了,也没啥特别想干的。她操纵个人终端,在屋子里播放着一首充满悲伤的纯音乐,然后就这样躺在床上任由思绪飘去它想去的地方。

她不禁想起了叶萝,这是肯定的,现在最令她闹心的就是叶萝了,她这人玻璃心,在网上被喷就要纠结好长时间,更别说与现实中的朋友出了问题。毫无疑问,叶萝是带着遗憾离开的,她走前与安沐雅产生了隔阂,然后要前往一个因安沐雅才不得不去的岗位。一想到这些,安沐雅就堕入无限的自责与自卑。

但是,她离开的这件事,就真的让安沐雅很悲痛欲绝吗?

不,并不。

除恋人以外的人,对安沐雅来说都是完全无所谓的,虽然她只有叶萝这一个朋友,但叶萝对安沐雅依旧是可有可无的。你在,那我们亲密无间;你不在,我或许会寂寞,但绝不会为此悲伤。她从小就把所有对未来的渴望都投进了爱情、婚姻,因此对友情以及一些其他感情很是麻木不仁,她认为自己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自己的世界只有一个愿意爱自己的人就足够了。

然而她最需要的那个唯一的存在,并不存在于她的人生。这就是她的执念,她深信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人爱她,但她还是要坚持,并甘愿为此走火入魔。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飘回16岁那年,那大概就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真正关心他人,就连假装替他人悲伤一下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