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你还管我叫妈,难道你不恨我吗?”她的声音很是低沉。

安沐雅的思绪飘走了,她没有明确的答案,恨?不恨?她不知道。

年幼的安沐雅步履蹒跚地朝着正在化妆的母亲走去,她将手举过头顶才能抓住母亲的短裙。

“妈妈我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安沐雅继续向母亲索要着关怀,“妈妈我想吃东西……呐,妈妈……”

这时母亲蹲下身来,双手分别放在安沐雅的双肩上,对她说:“妈妈快迟到了,抱歉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罢,母亲直接站起来从安沐雅身边走了出去。

安沐雅愣了一会儿开始迈着不稳健的步伐追了出去,可到了玄关母亲已经不在了,只有那一阵意味着黑暗与孤独的关门声久久回荡在房间中。

那天,她母亲一天一夜没有回来,年幼的她不知道母亲去干什么了,那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只是从那时她才开始觉得母亲讨厌自己。

“不知道,但我肯定不待见你。”

“这是我活该。”

“但你毕竟养了我14年,所以我愿意心平气和地问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家的?还有为什么?你个情妇不是被大老板养的好好的么,怎么?老了人家不要你了?”其实安沐雅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你还有脸回来??

面对安沐雅的咄咄逼人,对方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安沐雅继续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阿克西娅,她什么时候来的?”

“两周前,还有个孩子。”

“哦~ta在哪呢?”

“上学去了,还没回来。”安沐雅的母亲抢答到,她不能这个问题也被阿克西娅抢答了,这只会让安沐雅更敌视自己。

就在这时,安沐雅背后的门打开了,她赶忙转过身去,他们刚刚提到的孩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说曹操曹操到。”

那孩子刚一进家门就看到一个陌生且并不友善的面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紧靠在门上。直到他看到母亲朝他招手才鼓起勇气迅速跑了过去,抱住母亲。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你姐姐。”那孩子显然很认生,他只敢用余光瞥着安沐雅,直到安沐雅朝他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沐仁。”孩子轻声说。

安沐雅屈下膝来,温柔地说:“我是你姐姐,安沐雅,今后多多关照。”

听到安沐雅的这句话,反应更大的是他们的母亲,因为这可能代表着安沐雅允许他们留在这里。

“你那是海军制服吗?”弟弟看安沐雅的态度转变为友善,也试图放下自己本能的戒备心。

“没错,而且还是舰长呢。”她说这句话的本意,更多的是向母亲炫耀:看,没有你,老娘一样混得很好。

“酷~~”弟弟朝着安沐雅露出一个孩子该有的微笑,透过那笑容能看出他缺失的一颗门牙,那是安沐雅孩童时代几乎不曾有过的表情。

“宝贝儿,你先回屋去写作业,我还有点事要跟你姐姐说。”听到妈妈的话,安沐仁点了点头后松开母亲走向卧室。

安沐雅微笑着目送弟弟,可是等母亲回过头来的时候她那上扬的嘴角又一如往常了。

“瞧瞧你,长成大姑娘了,这么漂亮,你今年……得有27了吧?有男朋友了吗?”母亲说着走了过来,但就在她离安沐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安沐雅后退了一步,母亲也只得尴尬地停下步伐。

“这还得谢谢你的基因,但你放心,我可跟某个婊子不一样,我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人。”因为军人站跨立的习惯,安沐雅直立的时候通常是将双手放在腰背处,她说完伸出手指着母亲再说道:“同样无亲无故,你选择被班里的土豪包养,还沉迷于此;而我,堂堂正正进海军启蒙教育机构,然后直升星航学院再进海军服义务兵役。可惜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也没啥值得骄傲的,但是跟你比较一下,哇,多牛逼啊。”她的话语让母亲蒙羞,“是的,你那种活法很自在,某种意义上你没有浪费任何一刻生命,既爽还有钱赚,而我一下就要浪费六年还有可能丢命。但你知道吗,我是个正直的人,”她指指自己,“我,瞧不起,”再指指母亲,“你。”

安沐雅与母亲的个子差不多,都是一米七多,但现在母亲在安沐雅面前,显得很是卑微。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安沐雅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尽管她真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恨母亲,但她真的很享受羞辱她给自己带来的复仇感,这些行为真正地给她那些不堪入目的童年心结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我之所以没换指纹锁是因为如果你回来偷了我的东西或是以什么别的方式再坑我一回,那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弄死你。没人对我期待着什么我也没有任何牵挂,我就怕你不能充分地理解到,我这种疯子,最·他·妈·可·怕。”安沐雅最后一边说着还一边戳着母亲的胸口。

母亲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但是她哭的很小声,她不能让儿子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安沐雅蹲了下来,继续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我接受你的道歉,至于你当时为啥离开,我听到那晚那个男的对你说啥了,我他妈竟然天真地相信你不会不要我。”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怪你,相反,是我的存在困扰到你了,该道歉的是我。”听了安沐雅的话母亲赶忙抬起头想要反驳,却又被安沐雅开口压了下去:“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做过关于我的噩梦?”

安沐雅注视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她眼神异常坚定,丝毫没有心软。

“当然。”母亲颤抖着声带说出这两个字,其实安沐雅是信的,因为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土豪爸肯定不是啥好人,那么自己心中那些善良、良心一定是遗传自母亲了。

“那就行。”安沐雅站了起来,长舒一口气,“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不想你那双脏手触摸我的东西,也更不想吃你做的饭。在政府跟我签合同后这房子就已经归到我名下了,所以这是我家,你们只是住客,你和我不是家人,一切重大决定我说了su……”还没说完,她就被阿克西娅打断。

“安小姐,您有一通电话,来电人,顿斯科伊小姐。”

“转接到我手机上。”说着安沐雅从裙子兜里掏出一个半透明薄片的“手机”,实际上这玩意的学名叫“个人全息终端”,它能够连接家里的各种设备与家庭AI系统。“喂,叶萝。”

“安沐雅,你看新闻了吗?”电话那头的女性就是之前和安沐雅有过短暂交谈的金发女性,她听起来很着急。

“哪个台的?”

“全部。”

安沐雅赶忙走到客厅,站在全息投影电视前,母亲也跟了上来。

“阿克西娅,播放首都新闻台。”

随着安沐雅给下命令,很快电视便打开,新闻上是正在直播的画面,内容是一个太空港正在交战中,而安沐雅的经验告诉她这是UNN的空间站。

拍摄者将画面放大,在模糊的聚焦结束后,清晰的镜头呈现出的东西令所有观众为之胆寒——正在与UNN交战的并非是任何一方的战舰,而是巨大的怪兽,那些怪兽的大小甚至比UNN的“布伦希尔德”级重巡洋舰(621米长)还要大许多。

那些各式各样的怪兽肆意破坏着,他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屠杀着UNN的舰队,好似那些战舰就像塑料玩具一样脆弱不堪,无论是空间站的定点轨道炮还是战舰自身的离子炮都对其收效甚微,核导弹更是跟挠痒痒一样;但它们的一次吐息可以直接将路径上的一切物体瞬间融化,爆炸的火光在屏幕的范围内此起彼伏,但却没有任何声音,更听不到怪兽的咆哮,有的只有拍摄者周围的那些惊恐的人声——“Holy f**king shit!!!”

安沐雅隐约听到叶萝那边的空间站内的广播:空间站内的第六舰队人员请立即回到自己舰上的岗位,全空间站立即执行三级蓝色警戒,重复,空间站内……

“你听到了么?”叶萝说。

“啊,”安沐雅肯定道,“我估计我们也要被召回了,特么刚放假没一个小时呢还。”这字里行间外加表情都彰显着她的不满。

“人在军队,身不由己啊。一会儿‘阿伯纳西’号上见,拜。”叶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安沐雅仍然盯着电视上那犹如电影一般的画面,可无疑现在那里正在有人不断死去。

“你要去跟那种东西打吗?”母亲担心地说道。

“你,担心我?”她微笑着上挑眉毛,惊讶中带着不屑。

“这不废话吗。”

安沐雅歪头笑了一下,“我要是死了,这房子就又是你的了,你也不必下半辈子再忍受我的冷嘲热讽,不管你心中有没有承认你都知道那就是对你来说最好的情况。”

母亲刚擦干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

“一般这种时候都不说自己绝对不会死的吗。”

“只有幸福的人才说漂亮话。托您的福,我差远了。”说罢,安沐雅给母亲留下一个淡然的微笑,便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