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本”号歼星舰上的一个休息处,第六舰队的各舰长都聚在此处。他们刚刚开完会,在某人的提议下众人决定来此坐一坐。但座无虚席的房间里却只有偶尔的酒瓶碰撞声,大家都很沉默。

数分钟前的会议……

“此前一战,我军共死亡96872人,伤8643人,占‘薛利先’空间站的86%。”蒙布朗上将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如是说道。

下面的舰长们有愣着发呆的,有一脸不甘的。

“地球也遭到袭击,UNN共死亡65253人,伤15461人,月球基地被完全摧毁。塞炎联邦也有五万多伤亡。”

“塞炎联邦的数据这么模糊?鬼才信。”一名上校没好气地说。

“确实可疑,但交涉是上头的事,我们只管听命令打仗。”

众人无言以对,上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当然这次会议也不是只为了报告伤亡。”

上将的发言成功地汇集到了在座各位舰长的目光。

“在袭击月球的超兽开启虫洞逃跑的时候,藏在月球背面的探测器迅速跟进,随着超兽一起抵达了目的地。”

上将说完举起透明的终端,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上面向着全息大屏幕划了一下。昏暗的室内很快被打上一层紫光,而光的来源就是画面上那颗浅紫色的星球。

“TP1805-425E。”上将指着那颗星球说,“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气态行星,但这却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类地行星,只不过地表永远被三四十千米高的强劲风暴覆盖,从未停歇。”

“那这颗行星与超兽有什么关系?”有人问。

上将又覆盖上去一个画面,然后点了一下终端,视频便开始了播放。

画面上,短暂的剧烈震动很快停息,颤抖的黑幕中散布着扭曲的光点,十秒后,琐碎的紫光随着画面的恢复凝聚在镜头的中央,呈现出那颗紫色的行星。这时镜头开始向左转,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超兽,但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这颗探测器。

镜头持续跟踪,很快许多超兽都超过了探测器。上将快进了一下画面,可以看到所有超兽都笔直地奔向那颗紫色的星球。而后续探测器也一直在监视,不久之后第二波、第三波超兽也都陆续抵达。

“UN由此断定这里就是超兽的老家,这可能意味着我们在这场战争里首次拥有了主动权。”上将说。

乌拉尔小学,下午放学后的最后一节课上,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并没有开始讲课。

“同学们,之前那场毁掉我们一个空间站的大战想必大家都知道。”芳龄二十岁的女老师认真地说,“很不幸的是,我军一共有将近九万七千人阵亡,而这其中不乏有各校学生的父母。”

老师说完后,讲台下面充斥着窃窃私语组成的探讨声。

“教育部门决定,明日起全国中小学生放假三天,方便烈士的学生家属也可以参加为期三天的悼念礼。”

安沐仁愣住了,九万七千人呐,多么庞大的数字,自己的姐姐安沐雅就很有可能是里面微不足道的一个1。

“好了,那么今天就提前放学。”

随后,学生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在向校门走的路上,安沐仁也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同行的两个朋友都看不下去了。

“没问题的!我哥昨天还上海军官网瞧了瞧,没有主力舰除役,也没有最近公布的舰艇指挥官阵亡名单。”一人慰道。

“真的?”

“哎骗你干嘛。”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校门。

“哎哎安沐仁,那不是你姐吗?”那个朋友说着指向马路边靠在车上抽烟的安沐雅。

安沐仁抬头顺着朋友指着的方向望去,他的双眼顿时精神了起来,朋友看着这样的他也欣慰地笑着。

“那……我先走啦。”安沐仁扭扭捏捏地说。

朋友使劲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快去吧。”

“姐姐……”

聚精会神看手机的安沐雅闻声抬头,看到弟弟后她笑着说:“今儿挺早啊。”

“是挺早……你啥时候回来的?”他说着走向安沐雅。

“三小时前到的家吧。呐,今晚出去吃吧,想吃什么大餐尽管说。”

安沐雅笑眯眯的。

安沐仁也放心了。

“牛排吧,上好的哦!”他俏皮地说。

“挺会选的啊。”安沐雅说着优雅地打开了车门,请弟弟上车。

以往的她绝对会说上一句“再不花钱没地花了”来博取同情,但此刻她不想破坏这阖家欢聚的气氛和弟弟的安心感。

坐上车后,安沐雅开始在手机上寻找附近口碑比较好的西餐厅,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弟弟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姐姐,我可以……依靠你的吧……”安沐仁红着脸,眼神飘忽不定。

短暂的一句话里,汇集了他的诸多感情。一方面他一直很在意自己对姐姐是个天降的包袱;另一方面这也是在向姐姐索要一个保证会回来让自己有所依靠的承诺。

“沐仁……”

安沐雅转过身去,捧着他的脸颊,在额头吻了下去,然后直视着弟弟的双眼。

“我是你姐姐,你这辈子都可以依靠我。”她看着弟弟瞳孔中微笑着的自己,“咱们走吧。”

“嗯……”

晚上,家里,安沐雅看着已然熟睡的弟弟,满意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她来到自己卧室的阳台,点上一支狠下心买的昂贵香烟,吸了一口之后她低着头面带笑容地吐出烟雾。

“真的,一分钱一分货啊……”

她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某个初中老同学发的动态格外显眼。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海军服小伙子的合照,女人笑得很灿烂,小伙子在后面微笑着注视着她。动态的文字是这女人对自己死去的丈夫和那九万多海军将士的悼念。

这场战役所损失的那两百多亿奥币只撼动了政府的财政部门,而惊醒二十来亿麻木不仁的国民的则是那九万七的烈士。

这带给安沐雅最直观的体现就是,N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竟然给她留言问平安,这也都是拜托了前阵子仿生人事件让自己进了海军的事人尽皆知。可能,她那个不知在哪享清福的生父也知道吧。

她又想起了卢卡斯少尉以及对他的愧疚,他已经被证实死亡了,而这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错。如果当时带着他一起走了,那么他就不会死的那么毫无意义。

……

香烟燃到了手指前,她没有察觉。

她仰头靠着墙面,伸手去揉噙着泪水的朦胧双眼。

“啊!”

香烟烫到了手指,掉在了地上。

她攥着刺痛的左手中指,蹲了下来。

她五味杂陈的脆弱心灵被胸口的一阵阵隐痛逐步压垮。

她默默地哭了,没有抽噎,没有面目狰狞,只是不断地擦着眼泪,吸着鼻涕。

她并非什么女强人,她也想有个臂膀可以依靠,可以撒娇。

但哭泣过后,她还要继续展现成年人的担当,继续假装一切都好,继续故作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