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灯光令人昏昏欲睡,他一只手扶着面颊歪着头,一边看着桌子另一边两鬓微微染白的中年人,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耳边仍然有规律的响起计时器的声音

“等什么呢,该你了啊。”雨宫正人皱了皱眉头,又敲了敲桌子,棋盘之上的棋子微微震动。

“我还以为你还得动两下呢,早跟你说了,现在的‘星辰与诸国’对老年人可并不友好。”董仪说着手里熟练的从自己的牌堆里抽出卡牌,又对着桌子上的面板开始了操作。

“现在的年轻企业家都对这游戏热衷得了不得,交际应酬总绕不开这玩意儿,想当年我年轻那会儿那群老家伙只知道对瓶吹而已,不过别说,那时候我还挺会玩这游戏的,这么多年过去,我可是快一个字都看不读懂了,利维坦社那群家伙能靠这一个游戏撑那么多年,确实不简单。”

“姑且这也是现在玩家最多的TRPG吧,比你亲女儿还大点呢,二十年25个版本更替,发售了超过一百个追加包,官方认定的年度世界锦标赛都有以流程阶段繁简为界所分出的三种级别,不是你记忆里的样子也蛮正常吧。”

“说的也是,毕竟当初怀抱里的孩子现在也变得这么满嘴屁话了,年轻人可真是不懂得敬老。”

“牌桌上可只有胜利而已,说别的可都是倚老卖老。”

董仪说着指示着自己残存在外的最后军队向着相邻的单位发动了进攻。

“把单位停在峡谷之间,老爹你是想看火烧连营吗……”

依仗着峡谷优势,隶属于董仪一边带有着徽记的军队棋子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效,这正是地形增益单位的象征。

“小看老年人可是会遭报应的,小子。”

雨宫正人说着也点了点自己跟前的面板,处于峡谷中的魔物形象棋子也亮起了光效,这便是雨宫正人所操纵的势力边境魔族的专用支援卡的效果。

棋子的战斗经由游戏系统自动计算,最终的结果则是两方同时消灭,操作画面中双方各记数单位略微标化之后,画面与棋盘又再度回归了等待玩家的状态。

“这样一来你的授勋部队已经全灭,防卫圈外也已经没有可以调用的资源,我可要赢了啊。”

“这可不一定吧,由我的势力统领圣女维拉·托德所支配的授勋部队单位累积消灭7个以上时我可以发动其第二个效果,地区文明水平高于45,信仰水平高于55时可以在这回合内使这两项数值各提升10点,且在此前我已经发动了圣女誓约、征讨队誓约、圣印选召和思念网络构成,以此发动维拉·托德的第三效果,在本回合结束时直接按照现有数值进行终局结算。”

“你不会是想说‘老头子你没下回合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来和年轻人玩游戏的啊,我发动间谍单位效果,在对方资源限制情况下一回合仅一次可选择对方单位进行一次必中暗杀,既然是回合结束进行结算的效果,那么只要在结束阶段前处理掉效果单位,结算就不会执行对吧。”

“从规则上是这样,所以你选定的暗杀目标是我的统领单位没错吧。”董仪眯了眯眼,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怎么想也不会有别的吧,你不会都到这了还藏着什么吧。”雨宫正人撇了撇嘴,他已经知道了游戏不会按自己想的结束,虽说是自己非拉着董仪玩的,但对于董仪这副一步不让还把自己算准了的态度,作为长辈的无奈还是油然心生。

“这得处理完效果才知道了,”董仪微微一笑,走着瞧三个字写在了脸上,“犹豫老爹暗杀单位的效果,我的统领角色消灭,但文明与信仰值会按照效果提升到55和65。”

“但受到统领消灭的效果影响,你的领域内文明值-5信仰值-10,且由于宗教统合的领域效果,你的信仰值会额外再-10,防卫圈外没有部队又没了统领角色,你真的不打算现在投降吗?”

“规则上也不是没了统领就算输啊,至少你还得解决我的副统领才行,不过游戏在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可没有你小子这样敷衍老年人的啊。”

“不信就自己看呗。”董仪撇了撇嘴,用手撑起了下巴。

一头雾水的雨宫正人看了看自己的面板,游戏的确已经显示了结束,是对方的胜利。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副统领是永恒死地之主吧,那个角色作为副统领的时候不是只增加士气和军队培养速度的吗,你到底是怎么赢的。”

“所以我才说这个游戏对老年人不友好,永恒死地之主菲迪斯·罗纳最早的确作为强攻类卡组的支援插件投入,不过这是大概五六年前的玩法了,本来‘星辰与诸国’推出的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是《佩托萨奇亚诸王纪》里出现过的英雄。所以游戏在S13前后就开始设计角色间的固有效果联动了,在这之中菲迪斯的效果也是最为特殊的,人们更多使用的仍然是他作为强攻插件的效果,追加的另一个效果因为达成率太低所以在实际的竞技中并没有什么玩家使用,而触发他额外效果的角色就是圣女维拉·托德,条件则是圣女再发动第二个效果后单位消灭。”

“你的意思不会是我自己把自己玩没了吧。”雨宫正人说着眯起了眼睛。

“菲迪斯的额外效果就是在圣女的效果处理结束后让文明值与信仰值变为当前的两倍,在回合结束时强行进行终局结算,如果老爹你不暗杀圣女的话我只会以55/65结算,虽然还是算作胜利但最后的分值则会有限计算,大赛的BO3或者BO5的话这种程度的单局妥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文明或信仰值超过100结算在大赛中可就难以翻盘了。”

“不过发动条件居然是特定角色被消灭,游戏设计的有点过分吧。”雨宫正人说着不自觉的缩了缩下巴。

“如果按照‘诸王纪’的故事,菲迪斯与维拉是殉情哦。”

“两个人的殉情最终导致整个国家远离侵略,好像还是个买卖。”

“其实并没有就是了,故事中的结局是维拉最终说服了长年被自责缠绕的菲迪斯,也解开了整个永恒死地的封印,与角色的效果几乎完全相反,这个胜利效果本身相当残酷,据说是永恒死地在成为死地之前的国王想要献祭掉所有国民的生命来让自己成为不朽的存在,然而当时还是王子的菲迪斯阻止了国王却无法停下献祭仪式,最终菲迪斯选择以魔力封锁大地让死去的人们以灵魂态继续游荡在大地之上,完全崩溃的国家也不再受到魔族侵扰。”

“这故事可比游戏沉重太多了啊,不过你居然会使用这么复杂的组合,我还以为你会选更强攻类的魔机构成或者魔贤者的邀请呢。”

“和老爹你随便玩玩没必要玩那么分奴的卡吧,虽然我的确会用。”董仪耸了耸肩,又看了看一边墙上挂着的时钟。

“娱乐卡玩这种牺牲连锁的你也不是一般的过分。”

“也没有吧,玩游戏想赢总归是要有代价的。”

“我最近倒是也听另一个人这么说过来着,我倒是希望你们这种心态只在游戏里。”话音未落,雨宫正人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我哪有。”董仪尴尬地笑了笑。

“这就是你少来了,你骗得过安全保卫队还想连我也瞒住不成,最近那些全都是你小子干的吧。”

“天宫的情报网吗,现任的那位也是个麻烦精啊……”

“总归,我们在利益上是一致的吧,根据我这边的得到的情报,伊文瑟特恐怕不久之后就会亲自来到森艾特,我可是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彩子也绝不希望你去和那个男人面对面战斗。”

“木偶师的情报吗?”董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嘀咕道。

“是啊,那家伙最近也紧张得很,政务官们不甘心和他们事务官共享权利,即便被事务官压了一头也要出此下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要翻身就得率先和拉格纳搭话,也就是给自己刷政绩。”

“UW居然没有对这种决议做出反应么,UW和教团现在还处于实际热战中吧。”

“时代不同了啊,过去UW掌握着成员国的经济和军事命脉,而如今UW甚至有倾向下放各成员国的拥军权,经济方面也任凭各国自己折腾,只要不明面上对UW举起反旗,他们恐怕是不会说什么的。”

“时代啊……那位木偶师以事务官登上Area7权力的顶峰不过也就是十年内的事。”

“阿利亚德·李,传闻中曾在阿尔比昂的眼皮子底下促成了波迪亚内等地独立建国的传奇,这种披着半张恐怖分子皮的家伙能在Area7成为事务秘书长,背后多少有些UW的影子就是了。”

“虽然传说神乎其神,他本人不也就是个玩家会在街边吃小吃的大叔而已,只能说森艾特这鸟地方什么怪事都有……”董仪说着又看了看墙上的钟。

“说起来玩了也半天了,年轻人可不能让姑娘等太久,”雨宫正人坏笑着眯起眼睛看着董仪“我原本以为你会选菖蒲呢。”。

“人老了就会变得这么八卦吗?”

董仪嫌弃地撇了撇嘴,站起转身向着屋门口走去。

“你记好了,”雨宫正人严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无论是牺牲还是保护,你的选择可都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我尽量吧……”

董仪向着身后挥了挥手,伸手扭动了门把手。映入眼帘的是装潢极尽奢华的剧院走廊,这里正是森艾特公认的正式场所,俄尔普斯剧场,今天正是雨宫财团举办宴会广邀名流的日子。

就在董仪走出的休息室的斜对面正是剧院4楼的大厅,董仪进门前似乎正要开始舞会,而现在的状态似乎舞会已经结束,见到熙熙攘攘的行人,董仪不自觉地撇了撇嘴有挠了挠头,无疑大麻烦临头了。

董仪苦笑着直了直身子向着大厅走去,即便是刚才还聚集着的人群已经所剩无几,他也几乎能确定有人还会坐在舞池边等他,而且那个人现在恐怕正满腹牢骚。

“抱歉,让你久等了。”其实董仪的这句话是早准备好的,他绝不喜欢这种情景,他时常觉得挤在人群中的自己好像和其他人并不是同一物种,更不要说参与舞会这种事,但他原先的打算是先陪雨宫正人耗耗时间,再出来找些借口挺过这段时间,可他出来舞会就已经结束了,那事情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也还行吧,反正你也没准备跳舞。”

莎温翘着脚坐在舞厅门边的沙发上,堪称倾城的精致容貌似乎为了今天的出席画了淡妆,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垂在了海色的晚礼服上像是以镶金的青金石为衣。

此刻的她正单手撑着下巴,俏丽的脸上隐隐现出不满,抹胸的礼服不仅勾勒出她丰满的曲线,那边缘似乎也若隐若现出内衣的边带,显然这份慵懒感也与所在的场景完全不合拍。

“本来我们可就是来工作的。”这并非谎言或者托词,董仪和莎温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作为客人受邀,而是格莱普尼尔的常规工作而已。

“借口随你找,”莎温斜眼看了看董仪,又抬起了右手到了他面前,“给你个机会做点男士该做的事。”

“我觉得没必要。”董仪说着,目光斜向了一边。

“我从之前就在想一件事啊,”看了董仪的反映,莎温好像反而来了兴趣,“你不会是个雏儿吧。”

董仪眉头一皱,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你是从什么立场上这么问我的?”

莎温一改之前微妙的表情,嘴角挂上了笑容,“把回答变成反问,这可不是啥好男人会做的事,你很在意这种事?”

没等董仪张嘴,莎温就继续了下去。

“也无妨,站在我也没经验的立场怎么样。”

“那你有什么好说的。”

董仪眯起了眼睛,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再多半个字都是折磨。

但也许,莎温并不这么想。

“世人皆把女子的贞烈视为高尚情操,反而却把男子滥情视作人生精彩,即便你我在同一立场,但实际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极,我不是相当有理由对你指指点点吗。”

莎温说着闭起了一只眼,她已确信了自己的胜利。

“全都是放屁,世间种种都不过是人们曾经度过的某一段时光而已,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只是好事而已。”

董仪极不情愿地握住了莎温的手将她拽起。

莎温则相当配合的从沙发上站起,似乎是因为光线角度改变的原因,董仪眼中的她似乎更光彩照人了些,确认了她站稳后董仪便立即松开了手。

“楼下的歌剧应该快开始了,有兴趣吗。”虽然并不情愿,但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失礼在先,这样的邀请终归应该算作补偿吧,不过莎温是不是应该已经从刚才的交锋中得到了心理补偿呢?

“是最近很有名的《海豹女》吧,那就走呗。”莎温满意的笑了笑便迈开了步子。

这道关算是过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有着森艾特之花之名的某位先生总归应该是会跳舞的吧。”连一步都没迈出去,莎温就回过了身子看着董仪,“这么重要的潜入技能,夏姐不可能不教吧。”

“算是吧,兰姐自己跳的也就那么回事,毕竟之前她那身高可是硬门槛儿。”

“之前?你的意思是夏姐之前一直是那个小孩子的样子?”

“你入学的时候不就见过了么,她自己说是因为被柯洛诺斯神诅咒的结果,不过曼斯莱恩那件事之后她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好了,你没看她在那之后买了一大堆新衣服么,‘12岁以后首次体会到成长的喜悦’,她本人是这么说的。”

“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活像性骚扰呢。”莎温露出了一脸怜悯而又嫌弃的样子。

“她本人说的怎么也不能算在我身上吧,按照你的思路受害的可是我。”

“跨过了那道坎对于夏姐来说也是值得恭喜的好事,可是你又如何呢。”

“突然又说什么怪话,你到底是有多不高兴啊……”

“也说不上,不过是学你而以啊,有人之前对孤独的租客少女百般刁难来着,不巧的是她有点记仇。”

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董仪知道这就是莎温本来的样子,认真、端丽、执着和近乎无限的挑动都是她的本质。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对你来说的那道坎又是什么呢。无论是否会跳舞,作为前提你根本就讨厌与人肌肤相触吧。”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会发现倒也不奇怪……”董仪轻哼一声,又耸了耸肩吧“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边走边说吧,你想看歌剧不是吗。”

“你这是打算说的意思吧,可别到了楼下还没想明白要说什么。”看着董仪的背影,莎温像是嘱咐一样说道。

“怎么搞得好像我欠你的一样。”

“人们说的承诺不就是口头亏欠么。”莎温说着跟上了脚步。

“你总得让我想想吧,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这却是过去的事,无论是谁在面对过去的时候……你明白的吧。”

不想说就不说呗。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莎温也着实好奇,过去自己曾在那一缕光芒中窥见的他与现在的他虽说不上截然不同,但却也改变了不少,过去那时刻满溢而出的热情现在只在死斗中能看到些影子,也许是赤坂绯夜亡故之后环境的剧变促使他改变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吧。

“我真是多余张嘴……虽然从我嘴里说出来不怎么对劲吧,小时候的我大概极其烦人吧,多管闲事、任性还相当固执。”

当然,这些全都是不为莎温所知的董仪,他们那极短的邂逅是不足以让当时的两人互相了解的,或者说现在的董仪是否能意识到当年自己的作为影响了这个少女之后的人生都是未知数。即便如此,莎温也多少能感受到过去董仪的样子,无论是多管闲事、任性还是固执。这些自我感觉恐怕都是切实的表达,因为莎温亲身接触的他时至今日也仍有着这些特性,显然这些特征并没有因为时间或者外在环境被磨灭或完全隐藏。

也许,董仪自认为缺失的是另一种东西,热情。

“我当时还挺粘人的吧,那时的我完全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就是了,我那老娘也不怎么管我,也许是在她的庇护下我才能那样随心所欲吧。

不过早在她去世前我就隐约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了吧。或许一切都和那场改变了我,改变了你也改变了霍华德家的‘方舟事件’有关,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霍华德博士死前所做的一切,他是个高尚却无力的人,至少那时的我这么觉得,仅仅是自己希望把眼前的一切的人和事都连接在一起,单方面地期许所有人幸福是条给自己的绝路。我几乎从未见过像霍华德博士一样热忱的人,即便是我妈也远不及他,但那样的他也一样被自己的弟子背叛继而埋葬,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明确的说出这其中的联系,我是说他毫无疑问爱着他所连接的一切,但这世界,这世上的人显然不能尽数承受他热烈的情感,即便他几乎是完全正确的。

然后我就发现了我也几乎面对着同样的问题,我其实不太懂周围的人究竟想要什么,即便是雨宫,即便是莉亚或是梅璐也一样,我也不知道怎样表述才能让别人接受,对我来说最多的是行不通就立刻抽身,一切纠缠和拉扯都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人们言语中保留的不想言喻的感情过于扭曲,我便不期许自己能接受,也不期许自己能被接受。

若是靠近只会让彼此难堪,那最初也许就该保持距离。”

董仪若有所思地说完了一切,语气平淡,虽然是他自己的事,但却他缺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仿佛他口中的孩童时代已然如此遥远。

但他是不是选择性的忽略了什么呢?

莎温曾在那个暧昧的梦境中见证了那位赤红传说的最后,在这短暂的两个月内,董仪又亲自见证了如同母亲一般的夏兰身陷绝境和如同血亲的莉亚的自我牺牲。

董仪并不知道莎温要比他想的更了解他,过去他曾承受过的痛苦她感同身受,所她才如此确信,他把一切不幸的原因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沉浸在无力之中难以自拔,或许正是因为她并没有亲身经历那些,她才如此觉得,决定结局的并非只有处在事件中心的几个人,生而为人就必须学会将生命的重压转嫁到其他可能承受这重量的事物上,而如今的他所选择的却是独自一人背负生命重量的孑路。

“你也许会错意了吧……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并不是怪物,是从未毁灭过什么重要之物的普通人而已……”

董仪睁大了眼睛一副以外的样子,但却又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只是用手拽了拽领带才张开了嘴,“谢谢。”

“没什么,不习惯的话就可以不说,我并不期待你这样。或者说,我更期待在你眼中的我算是什么,我并不想成为什么,只是想知道而已,或者若是你认同我的话,就在那时和我跳支舞吧。”

董仪有些错愕,他面前的无疑是少女纯粹而温暖的笑容,但那耀眼的光似乎映照出了什么,让他感觉自己的身后就是无底之渊,那是走投无路的野兽,无法回应希望的绝望吗……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们二位啊。”

董仪瞬间警觉了起来,二人在交谈中已经来到了剧院一楼并接近了主厅入口,显然这场宴会的来宾这个时候基本都集中在一层,但即便是在人群中,有人能冲着自己走来却一直没被察觉,来者即便说不上不善也不会是普通人。

“你?”董仪皱了皱眉头,眼前走来的两人他确实都见过,跟在后面的正是那天阻止了自己的男人,由学派找来审查新一届格莱普尼尔对策室的监察官,尼尔·克兰西,而走在前面的男人他却记不得名字,甚至想不起他究竟何时出现。

“克兰西卿你们已经认识了吧,我是之前作为海因格卿护卫参与‘拿非利人作战’的桑格·皮埃尔,和你们两位算是有一面之缘吧。”

桑格给人的感觉与尼尔截然不同,深红的发色搭配张扬的耳坠让人不自觉地把他和花花公子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老师……”

莎温看了看尼尔,低了低头向他打了招呼。

“你好啊,莎温。之前温蒂给你俩添麻烦了,抱歉。”

“下属搞出的问题,你作为上司就算能承担责任,道歉可什么都不算。”

显然,董仪对于这样的道歉并不买账,当然令他不满的也不仅仅是那个名为温蒂的女人对自己的袭击。

“抱歉,请容我再对你道歉。对于温蒂所做的事我无话可说,但她绝不是你想的那般不讲道理。”

难办了,温蒂·里克莱汀究竟是不是无理取闹董仪其实并不大关心,可他万没想到尼尔·克兰西会这么正式的道歉,这让他觉得难以应付。

糟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继续纠结只会让自己难堪,但要怎么转换话题?这家伙会就此罢休吗……

“好了好了,在别人的地盘搞这些也太死板了,克兰西卿。”桑格说着拍了拍尼尔的肩膀,“你也不希望再继续这种尴尬的话题了吧,说到底是温蒂那丫头片子吃饱了撑的,无论是她还是你,如果觉得不够的话就之后私下解决呗,这不算报复上司吧。”

“这……”

桑格突如其来的圆场让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或者说这算不上息事宁人,而是反而把矛盾延后,甚至希望激化矛盾。

“就这么决定了,都是靠拳头说话的,哪儿来那么多屁话。”桑格摆了摆手,笑的尤为灿烂,“《海豹女》马上就开演了,走吧走吧,来玩的还非得搞那么多事。”

“喂,我们是来工作的吧!”

“现在是工作中吧。”

尼尔和董仪反而在此刻出奇的一致。

“切,木头脑子也会互相吸引是吧,跟一群完全没有可爱要素可言的臭老爷们一起工作真的折磨人,下次上面就不能给我个女搭档吗……”

“给你配女搭档算羊入虎口,这可是组织内的共识,皮埃尔卿。”

组织……尼尔并没说是学派,二人胸前都佩戴着同样的徽章,那个徽记正是TSO的标记,这意味着他们都是作为TSO的成员来到俄尔普斯剧场执行任务。

“总之,我们现在得去和雨宫总裁汇合,歌剧你就别想着了。”

尼尔说着拽起了桑格的后脖领,身高一米八的桑格绝对说不上挨,但在尼尔面前却说得上相形见绌,似乎是为了坚决防止桑格拖延,尼尔直接拽着领子将桑格拖走,可能也是为了彻底回避刚才的尴尬场景。

这一刻对眼前目瞪口呆的并非只有莎温和董仪,人群之中一个将近两米高的大汉拽着另一个男人在人群中辟出了条路。

“简直像抓儿子一样呢……”

董仪不禁感叹道。

“算是吧,老师一直是那个样子……”莎温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渐渐走入主厅的人们,“我们也走吧,演出快要开始了。”

“嗯?啊,是,走吧……走吧。”董仪有些木然的回答道。

“话说这个《海豹女》是根据伊尔兰的传说改编的吧。”

“好像是吧,好像之前也拍过电影,总之是人和他们相恋,却又因为没保管好海豹人的毛皮而最终天涯两隔的故事,电影似乎讲的是二人的儿女如何选择,如何自我认同。”

“你不会其实相当期待这场演出吧……”

“蛮有趣的啊,这次的剧本也是完全独立的来着,讲的是失去一切的青年在海岸上邂逅了海豹女,并为之守候一生的故事来着。”

“一生啊……”

“据说这次为了表现海豹人绿色瞳孔的特征选角相当严格来着,最后好像选择了同样来自伊尔兰的演员莱茵·佩尔弗。”

“瞳孔?”

“根据传说,海豹人似乎有着相当明显的祖母绿色或天蓝色的瞳孔,为了和其他演员做出区别似乎是非选绿色瞳孔才行。”

“那这么说我也能是海豹人吧。”

“海豹人得有那象征转折的皮毛吧。”

两人谈论着已经找好了座位。

“那种东西看到了的话不就是我得离开了的意思吗。”

“你说的好像也不是那么没道理。”

“说到底也只是戏剧注定相爱的人会因为变故而分离……若是真的有海豹女爱上了人类,她又真的会希望自己找回皮毛远离所爱吗……”

莎温的声音渐小,主厅内的灯光一齐关闭,舞台便拉开了帷幕。

 

——“若我迷失在那潮汐里,谁能拥着我的魂灵将我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