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冬柏衣领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但为了防止鼻子再次出血,他还是用纸巾塞住一边的鼻孔,看上去相当狼狈。

纸巾是夏洵音给的,有淡淡的茉莉的清香。

两人在警局做了笔录,一起出来,到现在却一句话也没说。

明明成功地“见义勇为”了,冬柏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先打电话报警,再上前干涉,拖延时间,最后等警察出现解决问题。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怂样却完全被夏洵音看在了眼里。

如果吉他手就是吉他手,不是那个总跟自己作对的夏洵音,那丢脸也就丢脸了,可冬柏绝不想被夏洵音抓到笑柄。

“那个……谢谢了。”

就在冬柏还沉浸在自己的羞愧感中时,一旁的夏洵音突然开口说话了。

突然被人道谢,冬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重点是,就在前一天,这个向他道谢的人还撒了他一头的粉笔灰,抢了他的CD。

“别误会了……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是班长,所以要……”

“所以要每周都来听我的演出吗?”

听到冬柏这么说,夏洵音忍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开玩笑地反问道。

“那、那只是巧合!谁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也或许是自己太傻,看了这么多次的演出,竟然没认出吉他手就是夏洵音。一方面是因为她总是戴着帽子和面具,另一方面是因为冬柏几乎没走近观看过她的表演。

“谁让你总是戴着帽子和面具……”

“因为不想被人认出来。而且,这个面具很帅不是吗?”

夏洵音拿出那副黑色的笑面人面具,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她的发言只能让冬柏联想到戴着奥特曼面具在人前炫耀的小学男生,根本联想不到“帅”这个字。可是,没想到那个在班上从不会跟人说话超过半句的夏洵音,竟然也有这么幼稚可爱的一面。

“是很帅啦……在哪里买的?”

于是,冬柏连说话的口气都不知不觉变得像在哄小孩子。

“不是买的,是人送的。这个电吉他也是。”

夏洵音拍了拍背上的黑色琴袋,但表情随即变得变得沮丧。由于被摔到地上,电吉他那漂亮的红色琴身上已经出现了两道长长的裂痕。

“抱歉……”

冬柏不由得感到一丝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夏洵音也不会扔出自己的电吉他。从她的表情来看,那把吉他一定对她很重要。

沉默又突然回到两人中间。冬柏觉得自己似乎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但心里却忍不住去猜想那把电吉他的来历。是来自朋友的礼物吗?还是来自父母的呢?该不会是男友的礼物吧?

就在冬柏胡思乱想的时候,夏洵音轻声说道:

“没关系,我还有这个面具。”

她一边抚摸着黑色的笑面人面具一边说,

“这是初中毕业的时候,音乐老师送给我的。他说他以前也像这样在车站前表演,虽然那时候他跟我一样,弹得很烂。不过,只要一开始弹奏,就不会再想那么多,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统统都抛到脑后了。”

夏洵音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看来不仅是听者,连弹奏者本身也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

冬柏心想,这种感觉大概跟他沉浸于绘画时是一样的吧。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演出的?”

“初中毕业后的暑假。你呢?你是从什么开始来听的?”

“开学第一周。”

“那你可以算是我的忠实粉丝了。”

夏洵音笑着说道。那是发自内心,不带一点戏弄的笑容。

冬柏却顿时觉得耳根发热,像是令人尴尬的秘密遭人戳穿。如果不是鼻孔被纸塞住,他可能又会流出鼻血。他只好马上转移话题,

“啊啊,话说回来,你是不是以前也被那群家伙找过麻烦?”

“以前倒是没有……”

夏洵音用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其实,看到那三个人出现的时候,冬柏就已经做了这样的猜想:说不定夏洵音并不是跟人打架才受的伤,而是被人找了麻烦。

“这个啊……跟他们无关就是了。”

夏洵音只给出这样一句回复就没再说话。如果继续追问,她说不定又会生气。

能跟夏洵音结下这样奇妙的关系是冬柏想都没想过的,他不希望两个人又回到之前那种对立的关系。因此,冬柏也识趣地就此打住,没有再问。

但夏洵音的反应却让冬柏越来越好奇。

本来以为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却意外地开朗;说到某些话题的时候,又会突然闭口不谈。

冬柏在这份刚刚建立起的信任中寻找着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