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边,民居变得越来越密集,周围的行人也多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气,应该是从远处几个耸立的大烟囱发出的。

“这里就是离城的外城,”在一个铜质雕像前,常久黛打开地图,“再往前走,通过城门就是内城了,我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内城的东市。”

“周完则,你知道这个雕像吗?”帕斯卡指了指巨大雕像,雕像上是一个左手拿魔法书,右手持剑的男子。

“霄星·英维迪亚……”我读出雕像下的铭牌,“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哼哼,你不知道吧。”帕斯卡一脸得意地向我卖弄道:“梓拉雅帝国的初代皇帝,神谕战争中打败魔王的勇者。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和平。”

“哦,难怪这么熟悉,我在书上看到过。但有一点我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战争要称之为是神谕战争?”

这个问题明显难住了帕斯卡,他在一旁挠头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魔王阿尔法,”常久黛合上地图,对我们解释道:“他自称是神的使者,奉神谕毁灭这个世界。说起这个,就要提到七百年前的天地战争。人类曾经饱受魔族的压迫,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一天,有四个人从天而降,自称是神派来的使者。神的使者带领人类,将魔族一举歼灭。自此以后,人类就不受魔族压迫。但好景不长,在这片净土中,人类越来越变得贪婪、自私。神对人类很失望,想要派使者消灭人类,勇者的出现没有让神如愿,神最终不得不与人类重新定下规约,这就是现在的新约。”

“哦,原来是这样。”帕斯卡拍了下手,“常小姐懂的还真多。”

“做商人这一行,知识渊博是必须的。”

喂,哪有自己说自己知识渊博的?你说这话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好了,快走吧,不要赶不上车。”

我不想听他们继续说这些,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整个城市被薄薄的雾气所笼罩,宛若仙境一般。再往前走些许路,一条河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条河是护城河。”帕斯卡手指前方,完全进入了向导模式。

“我知道你之前来过,别卖弄了好不好?船这么多,应该是大运河才对。”

透过成片的杨柳,可以看到河上有不少航行中的船只。木帆船居多,也有两艘新式的钢铁制成的蒸汽船。

他也意识到犯了错误,赶紧转移话题:“哦,说起来,今天几号来着?”

常久黛拿出怀表,看了下:“七月十五日,啊!”

帕斯卡抢着说:“今天是离城仅次于元旦的节日——夏日祭。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难怪刚才看到街上好多房子前都挂着灯笼。不对,就这样把送货的事情丢在一旁不好吧。”

“没关系的,这两天没有到伊莫尼亚的列车。你们也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到伊莫尼亚下了车,可要走不少路呢。”

连常久黛都这么说,那就是没问题了。

过了大运河上的拱桥,城门也很近了。刚看过大运河,护城河就让人觉得十分寒酸,完全没有运河那种宽阔的感觉。城墙高耸,更让人觉得护城河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也许是祭典的缘故,不少人想要进城,将成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啊,早知道会拖到夏日祭,真后悔没在商会进一些能在祭典上卖的东西。”

常久黛在一旁陷入只有商人才会有的懊悔之中。

“别丧气了,我记得,夏日祭的摊位都要有经营许可,你肯定没有吧。”

这几年在村子里一直很无聊,每天除了种地、做家务就是看书。不知不觉中,一整个书架的书都被我看完了。因此,即使从未出过村,对外面的世界我也大致有所了解。

“谁说我没有的?”常久黛翻找着背包,“诶,真是奇怪,我记得我就放在这里的……啊,找到了。”

她从包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纸,我看了看,上面写着“阿帕利斯提亚商会经营许可”几个大字,下面写着常久黛的名字和一些像是经营范围的信息。

“好吧,那还真是可惜。”

总算是在人流的推动下穿过门。城内和城外完全不是同一幅景象:城外都是矮小的平房,路也是很普通的土路。而一进城,里面就全是砖石地面;城内房屋以二层木质建筑为主。人流在进入城门后分散,即使这样,道路上也显得很是拥挤。

“哇,这就是大都市的感觉吗?”我不禁发出感叹。

一旁的帕斯卡得意起来:“我可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知道了,你就别炫耀了。”我对他挥挥手,他这种喜欢装逼的性格真是让人觉得欠揍,以后肯定要吃亏的。

“先坐车去城市西南,我那里有个朋友,住旅店可以给我们打个折什么的。”常久黛指着不远处一个用水泥制成的,像是遮雨棚的地方,那里同样挤着不少人。

“这就是……火车吗?”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帕斯卡又开始神气起来,“之前我来离城的时候看到过很多次小火车,吐着黑烟的车头带着后面好几节车厢,几分钟就能到城市的另一端。虽说我到现在为止还没坐过啦。”

“没坐过你还说,拜托炫耀也要找个好一点的理由行不行?”

真心对这种行为十分讨厌,甚至想把他的嘴巴缝上。就不能有点男子汉的样子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乡巴佬,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常久黛鄙视地看着这里,“好了,快点过去吧,人这么多,别走散了。”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向车站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混入人群中。

“欸,等等啊!”

被她抛下的我赶紧四下寻找,总算在车站前找到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穿过人群到了那里。

“喂,夯货,快走啦!”

也不管帕斯卡有没有听到,我先走向车站。

从未有过在如此多人群中穿梭经验的我,差点被人流冲走。到车站比预计所花的时间多了好多。

“你好慢啊。”在车站入口的常久黛叉着腰,依旧以那副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给,拿好。”她拿出一张小纸片。

“嗯?这是什么?”

“车票啊,等下上车要用的。”她又抖了抖手中的纸片,我接过看了下,上面写着“离城南->明华报社”几个字。

记得之前读过一本书,里面有介绍到火车的票务制度,刚才一瞬间居然没想起来。

“帕斯卡的车票呢?”

“早就给他了。”常久黛指了指车站内混入人群的帕斯卡。

“欸,他什么时候到的?居然比我还快。”

我记得,我一看到常久黛就马上过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看来你还没学会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的方法。”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的帕斯卡用炫耀的语气说。

“切,不过是比我多来几次而已……”

随着“呜——”的一声长鸣,一辆冒着黑烟的列车在站台边缓缓停下。站务员走近车厢,拉开车门,等车的人于是一窝蜂涌上车。

“别挤,一个一个来!”站务员的叫喊声像石沉大海一般,淹没在周围的各种杂声中。

人群真是恐怖,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到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也从来没有拥挤过电车。

在另外两人的拉扯下,我总算挤入了宛如沙丁鱼罐头的车厢。

汽笛又响了两下后,列车缓缓向前开动。

夏日的车厢内,十分闷热,简直要把人烤化了。

“好难受,为什么人会这么多?”我好不容易挤到窗户边,常久黛和帕斯卡也跟着挤过来,窗外的些许凉风总算是驱散了一部分窒息感。

“不知道,以前我到离城的时候,也从没遇到过人这么多的情况。”常久黛不停地扇动着领口,希望以此来降温。在一旁的帕斯卡也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不知道。

“你听说了吗?最近帕利伐尼亚和伊斯特利的关系很紧张。”车厢里几个中年妇女的对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啊,都是因为这个,最近大米涨价挺厉害。听说阿帕利斯提亚和伊斯特利是同一个阵营呢,现在关税提高了不少。”另一个妇女插嘴到。

“你说,要不要多屯点大米?将来要是开战了,生活用品怕是都买不到了。”

“要我说,开战的话还是搬到深山老林里,自给自足吧。”

“我的儿子快满18了,要是开战的话,岂不是上战场?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喂,已经以开战为前提了吗?我记得在书上提到过,伊斯特利和帕利伐尼亚自古以来关系就不好,但十几年前签订了一份长达百年的和平条约。虽然没有表面上的战争,但是我看书上说,那段时间的战争都是特务之间的情报斗争,也有不少小说描述这个时期的地下特务,我也曾一度羡慕过他们,也想当一个特务。而且听小道消息说,是因为伊斯特利抓到了帕利伐尼亚教皇的把柄,对方才同意签订和平条约的。

“各位乘客,中央广场站到了。”

列车缓缓停下,人群在惯性作用下向后拥挤,过了几秒,完全停车后又向前一冲,几个人都差点摔倒。

站务员打开车门,人群蜂拥而出,车厢空了一大半。

“呼,还以为要被挤死了。”帕斯卡瘫倒在空出的一张座位上。

“没想到离城的夏日祭竟然如此热闹,以前离城虽然也很拥挤,但是从来没有这样拥挤过。”常久黛仍在一旁扇着风,人一少,车厢内明显凉快多了。

“再过两站就到伊斯克拉旅店了。”常久黛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用有些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我和帕斯卡:“你们两个可别给我丢脸。”

“好,好,知道了。”我将头伸出窗外,用很小的声音吐槽到:“真是的,我们又不是你的奴隶。”

“你说什么?刚才总觉得有人在说我坏话。”常久黛眯着眼睛,虽然看不到眼睛,但却能觉察到尖锐的目光。她的右手抓着挂在裤带上的匕首柄,“乱说话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脊背一阵发凉,她说的绝对是真的。

“呀!不,我什么都没说,一定是你听错了。”

在我的矢口否认后,她总算是打消了怀疑。

女人的第六感还真是可怕,看来在她背后坏话也不能随便说。

窗外的风景逐渐转变,根据我书上所看的内容,离城是由宫城、工业区、居住区、商业区这几块组成的。现在窗外坐落着成排的约六层高的灰色小楼,见成小楼的材料,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混凝土”吧。的确,亲眼所见和书上看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又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建筑,这样的场景我留在村里的时候还完全无法想象,现在我觉得,能出村真是太好了。

“各位乘客,夫子庙站到了。”午后站务员懒洋洋的声音传遍车厢。

“好了,大家下车吧。”常久黛推了下正在打盹的帕斯卡。

帕斯卡打了个哈欠,背起货物,跟在她后面。

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石制牌坊立在街口,上面写着“夫子庙”几个字。

“旅店就在前面了,快点走吧。”常久黛迈出一步,她的长发在初夏风中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