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司马廉的表情呆滞了,就像一个被埋在雪山下上百年的原始人一样,如同一尊冰雕站在了宿舍门口。

在他的床上,一位黑头发的女孩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躺在被窝里,在床边还放着她的裙子和外套,以及那条印有各种游戏图案的黑色裤袜,这个女孩毫无疑问就是他熟知的星露。

(等等司马廉,不要慌张,让我们来梳理一下……)

首先,这是我的宿舍,在宿舍里有床是很正常的事情,床的作用是什么?大部分情况是睡觉,更何况我的床上还有被子,那么有人睡在床上就是更正常的事情了,没有人睡的床就会失去价值,所以星露睡在我的床上也是合情合理的,原来如此,我惊讶个什么劲啊,星露睡在我的床上不是挺正常的吗?

“哪里正常了!这是男生宿舍啊啊啊啊!”司马廉抱着脑袋像条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唔……”听到司马廉的声音,星露揉了揉眼睛。

“啊,司哥哥!”

“嘘——”司马廉赶忙关上了宿舍门。

“你怎么在这里啊?”

“因为司哥哥说身体不舒服,我有些担心,就来看望你了。”

“不用特地来宿舍看我啊!而且你是怎么进来的!?”

“普通地走进来的啊,结果等司哥哥的时候有些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看门的大妈倒是好好工作啊!而且不小心睡着了会脱掉衣服吗!”司马廉绝望地哀嚎到。

“对不起,我没有带睡衣……”星露委屈的说道。

“不是睡衣的问题,你带了睡衣过来反而不对劲!应该说你睡在我的床上这件事本身就很成问题了!”

“我有好好洗澡的!”

“所以说,同龄少女来到男生宿舍还脱掉外套睡在我的床上才是问题所在啊!”

难道炎夏没有教给过星露这些最基础的常识吗?作为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啊,虽说我也不是什么需要防范的坏人就是了。

“哐当。”就在司马廉为眼前这个少女头痛时,从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司马廉回过头,看到他丁一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对,对不起,我只是路过!”丁一转身就要关门离开。

“等一下!丁一你听我解释!我和她不是这种关系!”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偶尔也喜欢玩些不一样的嘛,你要是想用宿舍就提前给我们说一声嘛……”

“不是的!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丁一,丁一啊啊!”

虽然司马廉尽力挽留,但是丁一还是带着尴尬的笑逃也似的跑掉了。

这件事也不能怪丁一,如果司马廉回到宿舍看到石隶花和床上睡着的半裸美少女,司马廉可能会直接报警吧,虽然司马廉并不想把自己和石隶花归为一类人就是了。

但是自己回到宿舍时星幻已经以这种姿态躺在他的床上了,司马廉的眼神有些疲惫。

看到司马廉的反应,星露不由得摆出了十分寂寞的表情。

“司哥哥……见到我很不开心吗?”

“怎么会呢?我——”

——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这句话卡在司马廉的嘴边没能说出口。

明明是为了不让星露继续被倒计时困扰,才特意避着她躲在宿舍的,如果连冷漠对待星露的决心都没有,怎么能让她身上的倒计时消失呢?

这样一再拖延下去,只会让倒计时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司马廉自认为自己还算看得开,即使倒计时控制他做出了什么丢人的行为也可以接受,但是对星露而言却不是这样,就像火焰对大树与嫩草的威胁不同一样,所以为了保护嫩草,已经熊熊燃烧的大树只有想尽办法远离嫩草,把火焰带到什么都烧不到的地方才行。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走吧。”司马廉拉出凳子一屁股坐下,被粗暴对待的椅子发出了“吱吱——”的哀嚎声。

“唔……啊,对了!听我说听我说,今天我玩游戏的时候找到好多彩蛋!”

“是么,反正彩蛋都能在网上找到吧。”

“不是的,是我自己发现的!在网络上查攻略绝——对查不到!”星露情绪激动地手舞足蹈,她这幅样子即使是司马廉也是第一次见。

完全想不到前段时间她还是一个不和任何人说话的孤僻女孩,这明显的变化让司马廉十分欣慰,但是不能心软,不然只会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有必要吵地那么大声吗?烦死了。”

“诶?可是……我是因为司哥哥看上去心情不好,才……”

“才什么?你觉得你说的那些游戏话题很有趣吗?”

“对不起……”

“够了,我要休息,你赶紧穿上衣服给我出去。”司马廉的面部器官因愤怒而扭曲,吓得星露打了个寒战。

即使是星露,也不会不识相地赖在这里了,她慌张地穿好衣服跑到了宿舍门口,在离开之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司马廉。

“司哥哥,你的身体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和你没关系吧。”司马廉头也不回冷冰冰地说道。

几秒的沉默之后,在司马廉的背后响起了关门声与跑步声,看样子星露已经离开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司马廉痛苦地把头埋在了桌子上。

胃袋里仿佛盛满了淤泥般令人作呕,像有石块卡在喉咙般发不出声音,心脏如同被挂满荆棘的枝条缠绕,只要稍微挪动身子,心口就像被贯穿一样刺痛难忍。

“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已经是支撑司马廉的精神没有崩溃的唯一支柱了。

司马廉宁可被残忍抛弃的是自己,伤害挚友的痛苦远比被伤害要刻骨铭心。

“好想吐……”

司马廉浑身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还能在床单上感受到星露的余温,她残留的清香让司马廉的大脑一团糟,他甚至感到如果刚才星露再晚离开几分钟,他就会心软放弃和星露诀别的想法了。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星露应该不会再对司马廉抱有什么期待了,之后她身上的倒计时也会逐渐消失,这对星露而言还算是一个好结局。

只希望,星露能够放下这段时间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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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宿舍躲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躲避的时间太长,多少也会令人生疑,这三天除了上课以外司马廉都在宿舍躲着,但从今天开始还是去社团露个面比较好。

“真是不想来社团啊……”司马廉叹了一口气。

见到星露后会自责暂且不提,他那样对带星露,星露大概会在社团大发一通脾气然后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大家吧,先不说银音她们,被炎夏揍一顿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应该是被揍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了,伤害了炎夏的宝贝妹妹,挨一顿毒打是在所难免的了。

司马廉站在社团门前迟迟没有行动,现在星露应该又像是和司马廉成为朋友之前一样,一个人坐在角落玩游戏吧,一想到那时她面无表情的冷漠态度,自责之情就抑制不住地往上涌。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要让星露露出笑容的,虽然确实看到了她的笑容,但是让她流下泪水的也是自己,真是有一种把人当傻瓜耍的愧疚感。

不过要和她成为朋友的也不一定非要是自己,喜欢游戏的人还有很多,其中也不乏比自己要幽默或温柔的人在,之后有机会去帮星露物色一下好了。

毕竟自己身上有会传染的倒计时,占据星露挚友的位置,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司马廉握住了门把手,但却无法下定开门的决心,这扇已经看惯到让人厌烦的木门,现在显得无比沉重。

回过神来,司马廉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原来自己是在害怕吗?

都已经做出那种事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司马廉做了个深呼吸,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上。

随着“吱呀——”的一声,司马廉打开了这扇有些令人生畏的门,准备好迎接来自各方的怒火。

“司哥哥!你没事了吗!”然而迎接他的不是责难或贬低,而是星露充满朝气的迎候声。

“你……”明明已经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为什么她的反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司哥哥你……还在生气吗?那天在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打扰你是我不好!还害你被别人误会,以后我不会了!对不起!”星露深深地弯下了腰,看样子她是真的把那天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错误。

“你道什么歉啊……”司马廉紧紧咬住了牙。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吧?

明明应该是对我发脾气的事情,为什么你就这样欣然接受了!我想看到你对我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把我的暴行告诉周围的人,和大家一起批判我,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下定决心再一次伤害你了啊!

但是和她待在一起只会是害她,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司马廉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次对星露恶言相向。

“抱歉……”留下一句简单的道歉,司马廉拔腿就跑,甩开身后星露担心的呼喊与社员的挽留,一股脑跑到了学校后山的树林。

“呼……呼……”司马廉喘着粗气,浑身脱力坐在了树旁。

我真是个混蛋,居然又一次伤害了星露。

可是必须这样做,这是倒计时带来的诅咒,只要这份诅咒还存在于自己身上,就不能和星露待在一起。

不只是今天,如果明天星露见到司马廉还是没有死心,那就再当着她的面跑开,后天、大后天,直到星露彻底不再对司马廉抱有期待,倒计时才能和星露说再见。

到那时,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