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蓮環。

和她歡脫活潑的雙生姐妹不同,是個膽怯、羞澀、沉默寡言,彷彿垂耳兔一般的文靜孩子。

雖然香霧說世界上的兔子本來是很兇猛的動物,是因為被我們偷走了勇氣,才變成弱小的動物,可是我才不會相信那種鬼話,因為反例就在眼前——因為殷蓮環小朋友就是一隻一直以來都很怯弱膽小的垂耳兔,在此之前,這本書里也絕對出現過她很膽小的描寫。

“我、我不是兔子哦。”

蓮用十分纖細柔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否定了我的判斷。

“我是人類啦。”

也對哦,她是人類。

“所、所以,別再喂、喂我吃胡蘿蔔了啦……”

蓮把紅到耳朵根的臉縮進棉衣領子里,用細若蚊蠅的聲音抗議道。

“噢、哦……”

我只好把伸到她嘴巴邊的那根手指胡蘿蔔收回來,扔進自己嘴裡。

挺好吃的嘛。

脆脆甜甜的。

不過假如是被人當成兔子,不停地餵食這玩意兒,想必也挺惱火的吧。

時間是太陽落山後的薄暮。

地點是殷家大宅附近的曲幽小巷。

結束了廣寒城大冒險,草草解決晚飯以後,我馬不停蹄地出門,再次直奔殷家。(順帶一提,我和香霧入夢時同躺一床的情景,似乎被無意中走進房間的外婆看到了,吃晚飯時她用十分委婉含蓄的語言,談到了親密度和距離感之類的話題,我們一開始還沒聽懂,等讀出話里的意思之後,才尬得滿臉通紅,視線都沒敢再交錯。)

吃完晚飯就逃出門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晚上的目標是勸說蓮這邊接受我們的計劃,同意和華訂立誓約。以普遍理性而論,蓮的攻略難度應該是要比華子低的——畢竟她是個性格柔弱、乖巧聽話的孩子。雖然她在提到華時流露出的那份憤恨與憎惡並不比華那邊低,但我還是有信心拿下她。

——假如華沒有提那種限定條件的話。

「用刀刺向班主任的人,就要當場魂飛魄散,永遠消失」

華在中午,用幾乎有些怨毒的語氣,提出了這樣的誓約內容。

她彷彿為了證明自己絕對是姐姐——自己一點也不心虛一樣,拋出了最為激進的賭約。

以我的立場,我當然不希望她們二人立下如此萬劫不復、你死我活的賭局,但是如果想要消解這兩姐妹間的怨恨,又必須找到那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遺失記憶,解開她們之間也許存在的深刻誤會。

這根本就是“想要獲得工作崗位就必須要有工作經驗,想要有工作經驗就必須先獲得工作崗位”的翻版。

邏輯死結。

該怎麼辦——來時的路上我一直在絞盡腦汁思考這個問題。

聽說胡蘿蔔能讓大腦變聰明,我就從路邊的小店(外表看是間古香古色的老店鋪,但裡面實際上是現代化的小超商)里買了袋手指胡蘿蔔,一邊吃一邊思考。

變成給蓮的投食用品則是之後的事了。

走到那幢大宅,照慣例轉到後門,蓮已經靠在水畔欄杆處等待。

為什麼我沒像上午時那樣猶豫不決犯遲疑,而是一眼就認出她是蓮呢?

那當然是因為她放下了劉海。

她那皎潔明亮、足以與日月爭輝的大額頭被劉海遮住,不再像探照燈一樣四處亂晃,這讓我很是鬆了口氣。要在晚上和這樣的強光源長時間呆在一起還蠻難受的,最嚴重的情況下甚至有可能會變得生物鐘紊亂,產生時差。

說到殷蓮環。

她羞澀膽怯的性格,以及長到足以去試鏡貞子的劉海,便是標誌性的兩樣特徵了。低垂的劉海遮擋了從外界窺探的視線,讓外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讀懂她的心情;但反過來想,劉海也會遮蔽從內部看向外界的視線吧?她所看到的世界,和華子所看到的世界,想必大有不同。

該如何敞開她的心扉——我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比起該如何關閉華的腦洞還要糾結。

可是當我走近蓮,卻發現事情有一些微妙的、足以稱得上積極的變化——我發現她左側的劉海被一支可愛的髮夾稍稍梳攏,略微敞開了一點點。

程度上來說,就和人走過珠簾時,隨手撥開的那種幅度差不多。

“哥、哥、鴿鴿好!”

她十分緊張地和我打招呼。

都快分不清是在打招呼還是在打嗝了。

手也在不停地下意識去捋那束劉海。

“噢……晚上好。”

我也有些遲鈍地打了個招呼。

該怎麼說呢,她這副樣子,讓我感覺有些驚喜——打開遮擋眼睛的劉海,也就相當於敞開了遮蔽真心的心扉吧?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怎麼看也是個十分積極的改變,透過她不停捋動的那束劉海,我終於在沒有任何遮擋的情況下看清了她的臉——原來她的臉是長這樣的嗎?

我當然知道她和華共享一張臉。

但其實即便在劉海遮擋的情況下,我也能看清她和華在細微輪廓上的微妙差異——譬如下垂的眼角、總是帶着几絲委屈感的細唇等等。

唔……她的皮膚好像比華子要白誒。

嘴唇也不像之前那樣沒有血色了,反而是……鮮紅鮮紅的。

她的額頭是不是比華子要窄,眼睛也要比她大一些啊?

就連眼睛的輪廓,也比華子顯得深邃一些。

明明是一張臉,看上去卻彷彿成了兩個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們終於要有絲分裂了?

我愣了幾秒,才總算想到那個正確答案。

“……小蓮,你化妝了?”

“化、化化化、化妝是什麼意思我不懂哦!”

根本一秒暴露。

“嗚嗚……”

蓮泄氣地垂下頭。

彷彿遭受到了什麼重大挫折一般,整個人又回到了那種低沉陰鬱的狀態。

哎呀,這樣可不好。

好不容易看到她積極的一面來着,於是我趕忙開口誇讚:

“化的很好哦。”

“是、是嗎!!”

她瞬間振作了。

本來,是不值得鼓勵的——對於小孩子學習化妝這種事。

不過她實際上已經十五歲。

那就沒問題了。

“女、女生就是靠化妝來支撐生命的哦!”振作起來的蓮也說出了很是震撼的話語。

“哦。”

“沒有妝容的女生,就好像失去了希望的人生一樣!”

“噢……”

這比喻有點可怕。

化妝原來是這麼重要的事嗎。

她的衣着也和之前有些不同——雖然上身依舊穿着禦寒的小棉襖,但下身卻是短短的裙子。

今天的溫度依然很低,她雖然有穿褲襪,但看上去還是有點冷。

“不、不冷的哦,”蓮用堅定的語氣說,“應該說,不準感到冷。”

“不準?”

“因為不能穿裙子的女生,就好像失去了希望的人生一樣。”

“呃……”

“那、那麼我們走吧,哥哥,去、去逛街吧!”

“耶,逛街?”

“不、不能逛街的女生,就像沒有希望的人生一樣!”

“會讓人生失去希望的東西原來這麼多啊……”

我本來是打算來勸說她的。

我都不知道蓮是如何知道我要來,並且提前在後門等待。

而且看來她是一早就預定好了行程。

逛街嗎……也好。

心情舒緩下來才好說事。

於是我們離開她家,開始在石板街道上行走。

話雖如此,也沒什麼好逛的,畢竟這裡是偏僻的小鎮,雖說她家附近確實有一些為了配套旅遊產業而開設的小街巷,但恐怕花不了幾分鐘就能逛完。

蓮慢慢靠近我,像是積蓄力量一樣,用力吸一口氣。

“嘿、嗨!”

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呃?”

我轉頭看她,她把頭壓得低低的。

牽手嗎……也不錯吧。

就像哥哥帶妹妹逛廟會一樣。

和香霧逛街的話就不會有這種帶妹妹的感覺。

這話可不能讓她聽到。

之後,就變成了我們一邊逛街,我一邊喂蓮手指胡蘿蔔。

不過,這座小鎮也真是奇特啊。

剛回來時,我覺得這裡的時間簡直被凝固,處處都是彷彿千百年未變的景緻。

黛瓦白牆的古屋,水巷小橋的風景。

烏篷船和風雨橋這種東西,之前都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七層浮屠塔就更不用說了,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真的爬上那種玩意兒。

可是假如深入巷道細細遊歷,又很容易就會發現時空錯亂的跡象,或者說,到處都有現代文明入侵的痕迹。

剛才買零食的那家便利店就是。

之前和香霧逛燈會時,會場里也到處都是賣紀念品、編織物的小販,路旁的燈籠大半都是通電的,那塊大停車場里也停滿了私家車,堂而皇之掛在吊腳樓上的“住宿 按摩 洗浴”招牌更是讓人噴飯。

這裡應該是在進行旅遊業開發。

各種各樣的跡象都在如此暗示。

……應該是件好事吧。

對於這裡的居民來說。

不過老實說,我當然也沒資格替他們下結論。古老的生活方式遭遇現代文明入侵,這到底是好是壞,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有資格評判。

外公和外婆倒是毫無抱怨,樂呵呵的樣子。

我心裡想着這些有的沒的,過了許久才突然意識到已經半天沒和蓮說話了——考慮到蓮的性格,她自然也不會主動找我說話。也就是說在這段長達十來分鐘的時間裡,我們一直在沉默。

這已經突破了正常社交情況下的極限,很顯然達到尷尬的範疇了。

“啊,抱歉,小蓮,我一直在走神,”我很不好意思地說,“這樣逛街很無聊吧。”

蓮搖搖頭。

“沒、沒事哦,不無聊。”

她確實一臉沒所謂的樣子。

透過被髮夾梳起的那片劉海空隙,她用黑黝黝的剪水明眸靜靜盯着我。

她這段時間難道就這樣一直盯着我看嗎?

她彷彿有很多話想說。

但又一句沒說。

真是個文靜嫻淑的好孩子啊。

和她相處,讓我不由得產生一種“就這樣默默無言也沒什麼關係”的感覺——這真的是一種十分新奇的感覺,因為我過去認識的人,都是以牙尖嘴利、滔滔不絕而著稱的人精,我的嘴巴和手根本沒機會停下來。

要是這段時間和我散步的人換成華子,我至少已經把她打暈過去三次了。

唔……

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總之,不管怎樣享受這段舒適的沉默時間,我也必須將之打破了。

畢竟——還有任務在身。

我需要和她展開交談。

雖說蓮是個寡言害羞的孩子,但是不用擔心,因為我早就考慮到這一點,並且針對她的風格偏好,準備好了最合適的應對策略。那就是——

角色交換!

位置對調!

由本人、在下、不才、我,來擔當——逗哏!

由她來擔當捧哏!

由我來裝瘋賣傻,由她來大聲吐槽!

這的確是一項十分具有挑戰性的工作——不僅僅是對她來說,也是對我來說,因為我在此之前的人生中,幾乎沒有擔任過這種角色!

我是個熱情的現實主義吐槽家,不是天馬行空的冷麵笑匠。

我要把自己的思維轉換到裝傻搞笑的頻道上,這是一次行為模式上的更新,也是對迄今為止的人生進行無情的推翻與變革——也就是說,這是一場革命!

走出舒適區,迎接慘烈的風暴與變遷!

“冷麵笑匠這個詞,總是讓我感覺很奇怪誒,為什麼冷麵要笑醬啊,明明都會被一起呼嚕呼嚕吃下肚,根本就五十步笑百步嘛。”

我強忍着不適感說道。

我很想大聲吐槽自己說的笑話。

這很unprofessional。

“哈哈……哈哈哈哈!!”

蓮聽到我的話后,第一次時間捧腹大笑起來。

這也很unprofessional。

第一反應應該是大聲吐槽才對。

“因、因為不笑醬的話,他們就只能「面面相覷」了嘛,哈哈哈哈!”

“哦哦!”

真是不錯的吐槽。

雖然我們都很amateur,但顯然我們也都很talented!

“以前看西遊記時我一直在想,要是有哪個妖精用錄音機錄下唐僧念的緊箍咒,不就可以輕鬆對付孫悟空了嗎!”

“錄、錄音機,哈哈……哈哈哈!有錄音機的話,根本就不用去西天取經了嘛!”

也對哦。

“據說人每呼吸60秒空氣,就會減少一分鐘的壽命。那我要是一直憋氣,豈不是就能變得長生不老了?”

“哈哈哈,一直、一直憋氣……哈哈哈哈哈!!”

蓮抱着肚子,爆笑如雷。

“會、會先變成魚的吧!”

“耶,魚難道是長生不老的嗎?”

“確實,好像還從沒見到過老死的魚呢!”

“還真是誒!”

見到的都是已經做熟了的魚。

難道說我們無意之中,發現了某個從未被人注意過的可怕真相!

“不過仔細想想,有很多動物老死的樣子我們都沒見過嘛,譬如說……蟬什麼的。”

雖然大家都說蟬的鳴泣就是它死亡的前奏,但我壓根就沒見過蟬從樹上掉落死亡的情景。

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死掉。

只是轉換成了其他沒被發現的形態。

“我、我見過蟬死掉的樣子。”蓮弱弱地說道。

“哦?”

果然在鄉野長大的孩子見多識廣嗎。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我看見兩隻蟬抱在一起,趴在一棵榧子樹的樹榦上,看起來搖搖欲墜,似乎很艱難的樣子,就……就把它們抓起來,分開放到了兩邊的枝椏上。”

“呃——”

那應該是正在交配吧。

“可那兩隻蟬還是想要飛到一起,我於是又把它們分開,這樣重複幾次以後,它們就抱在一起掉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

看來這位小妹妹,無意之中害死了一對蟬中梁祝。

真是悲傷的故事啊。

“還真是‘蟬眠榧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一、一點都不好笑啦!我這個「蟬」殺犯!”

“別一邊自己說諧音笑話一邊又自己吐槽啦!”

把兩個人的工作都給包圓了是要怎樣!

我都要失業了。

“誒、誒?原來哥哥覺得我是在吐槽啊……”蓮不好意思地低頭喃道。

“不然呢?話說你知道吐槽的意思吧?”

因為她是個乖巧文靜的孩子,看上去像是感覺不會太懂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

“嗯,就……就是對說蠢話的人進行挖苦諷刺吧。”

“啊啊,沒錯,原來你知道啊。那我現在準備說點蠢話,你聽好咯——”

“可是我覺得哥哥一點也不蠢啊,是我見過的最幽默風趣的人。”

蓮一邊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我,一邊稱讚道。

“什麼?可、可惡,你這話是說我沒有賣蠢的天賦咯。”

明明我之前所遇到的每個女生,都會眾口一詞地罵我是蠢蛋白痴。

這份評價絕對不會有假!

“那、那是她們都看不到哥哥身上的優秀之處——是她們有眼無珠,”蓮握緊拳頭說道,“哥哥絕對是很聰明、很善良、很勇敢,又很……很帥氣的人。”

“你誇獎過頭了啦……”

原來她對我的評價這麼高的啊。

被小我好幾歲的孩子當做英雄人物一般看待,這讓我不禁有些飄飄然。

難道說我真的不是蠢蛋白痴?

明明我都已經很平靜地接受自己是個很蠢很遜的角色——早已在內心求得了inner peace。

她這樣誇獎,讓其他女生給我打上的思想鋼印都有些鬆動。

“假如明天外星人來襲,會站出來的,肯定也只有哥哥一個人!”

“外星人?太誇張啦!”

至少美國政府啊、復仇者聯盟啊什麼的會站出來吧。

“他們都被哥哥給打敗了,因為他們也是道貌岸然的壞蛋,這世界上的英雄,只有哥哥一個人就夠了。”

“呃,只有我一個人不好吧……”

我不是很想一個人面對外星人誒。

“最後哥哥捨身消滅了外星人,永遠地活在我們心中!”蓮眨着星星眼說道。

“比起永遠活在人們心中,我還是更想在現實里多活一會兒!”

“哥哥就像武俠小說里的大俠,路見不平、行俠仗義,救下了許多無辜的生命,但是卻被腐敗的官府通緝、被不明真相的世人所不理解,還被救下的小人反過來謀害,只得浪跡天涯,散盡錢財。最後把畢生功力傳給了本以為是好人的奸人,被他一掌打死,結束了善良的一生。”

“……這是個屁的大俠啦!!”

雖然我知道你想塑造一個悲劇英雄,但這怎麼看都是個史無前例的憨憨吧!

“假如是嚴肅歷史劇的話,哥哥就是剛正不阿,兩袖清風的大臣,朝堂上都是蠅營狗苟的敗類,只有哥哥一個人匡扶社稷,力挽狂瀾,可是卻被陰險的奸臣們陷害,也被皇帝冷落。最後心灰意冷,告老還鄉,拖着病軀把自己畢生思想寫作一本不世名著,剛寫完就辭世了。書還被不理解哥哥的家人在墳前燒掉了,沒能流傳後世,鏡頭最後以飄蕩在墳頭的書本灰燼緩緩告終。”

“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

我汗如雨下。

頭大如斗。

就是說我不管怎麼樣,都會悲慘孤獨地死掉咯!

還飄蕩在墳頭的書本灰燼咧……簡直慘絕人寰了!

哎呀呀,我說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被人表揚原來是這麼難受的事嗎?

我原以為姬海棠那樣的尖酸挖苦、刻薄譏諷就已經是言語暴力的最高級形式了,但搞不好她這種不知所謂的誇讚還要更勝一籌。因為被人罵得狗血淋頭固然不爽,但被人抱以不切實際的期待就更是難受。

“總、總之我的意思是,哥哥絕對不是什麼蠢蛋或者很遜的人,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本來我也有些這麼覺得了,但經你這一番暢想以後,我覺得還是做一個蠢貨更好!”

“什、什麼……我不要,不準哥哥這麼輕視自己!哥哥必須是很高尚,很高大的人!”

“別拿自己的期待去約束別人啦!我今天就一定要證明自己很蠢給你看!”

“那、那我就要證明哥哥很優秀、很聰明給你看!”

我們倆怒目而視。

產生了奇怪的對抗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