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能看到“森海”的大部分景象。
因为今天是平安夜的缘故，远处的城区闪烁着炫目的灯光，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氛围中。
卡尔双手撑在边缘的护栏上，他很快就找到了日暮塔，为了庆祝平安夜，它将比平时早一小时熄灭，提前进入黑夜。
“蛋糕，谢谢。”
卡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晚送到慰问品，她应该看过终端的留言了。
“嗯。”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城市。
南北区的景象天差地别。北区是富人区，南区则是最大的平民窟，在这片城市底下，又生活着另一个群体。
平民窟一直是检疫局重点关注的地方。杂乱无章的低矮楼房，连成一片的蓝色和白色塑料布，锈黄的金属板房顶之间仅有一步之遥，以及塑料布周围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垃圾堆散发着阵阵恶臭。还有密集的人口，混乱的治安和恶劣的环境为光逆患者提供了隐匿的空间。
那些连日暮塔都无法照亮的地方似乎永远充斥着黑暗——不仅仅是地下，还有贫民窟。但在唯独在今夜，贫民窟也会点起彩灯。但这绚烂明亮的光线对光逆患者而言则是无尽的黑暗，节日的彩灯夺走了他们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他们只能退回暗黑的深处。
光明带来黑暗，那就在在黑暗中获得光明。
比起圣诞节怎么度过，卡尔更加担忧艾琳娜的状况。身体似乎并无大碍，只是两个人的死让她背负的责任太大，即便她未曾显露，但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裂纹，正俟机将她吞噬殆尽，而明天的任务就是最大的机会。
劝艾琳娜放弃是不可能的了，卡尔回忆了下刚失去她的那段日子里，工作是他逃避现实的唯一出路。
必须做点什么。
“西卡和林顿的失踪都是你的错。”
深吸了一口气后，卡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看了你的任务报告，DT数值异常上升，你已经发现了这点，西卡和林顿却还是继续深入。”
“我知道，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要是当初我和他们一起下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雾爆发生时，你没能开车去接应他们。”
“是我，都是因为我……”
“听我说。”卡尔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们的信号消失前的最后位置就在雾爆中心，没有人能从那里活下来，死亡是注定的结果。
“不……”
艾琳娜扶在护栏上的双手连同她的声音一起颤抖了起来，就宛如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强烈的波澜。
“有一点让我感觉奇怪的是，为什么组长会将任务时间安排的这么紧急。明明刚有小队出现伤亡，只要他们的名字还在失踪人员名单上，那肯定是会派出搜救队伍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在调查的同时也是搜救队。赫亚已经把装备清单已经发给我了，里面配备了不少医疗器械，甚至还有一体式救生舱。这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是你跟赫亚提出要来搜救的吧，正好这和调查任务并不冲突，她自然也就同意了。”什么都没有明说，真有那个人的风格，卡尔在心中默默感叹。
“他们还活着的念头一直占据着你的心底，可你救不了他们，在那么多可能中最终走向了他们死亡的那一条。”
给人随时都会破灭的希望是残忍的，戳破希望气泡的人无疑也一样，卡尔并不介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你说的没错，是我无法原谅自己。”说着，艾琳娜解下自己的腕式终端递给一旁的卡尔，卡尔接过终端，终端上赫然显示着救援任务，编号为JY4501。
“那里的DT值今天一直不稳定，检测到三级以上的雾爆有三次，救援不过是我不想让自己停下来的借口。”艾琳娜转向卡尔，泪水无息地从眼角滑落，在这座城市里，声音得不到风的助力。
“既然如此，那么你明天的任务中断。”
“也好。”
“只是……中断的是调查任务，搜救任务就交给你了，调查由我们来负责。”
“为什么？”看着艾琳娜惊讶的表情，卡尔嘴角有些上扬。
“服从命令。别忘了，我才是队长。”
突然，卡尔的眼前一黑，前方的景象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已经这个时候了么……过了一会，待卡尔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所有的一切又从朦胧重归清晰。
森海的夜晚开始了。
“啊，圣诞节快乐。”刚说完卡尔有些后悔，在这种场所说庆祝节日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更何况还是在对方刚刚失去朋友的情况下。
“圣诞快乐。”卡尔听到艾琳娜的答复，只是声音很轻。
他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一个沉甸甸的纸袋，红色的丝带从袋口冒了出来，应该是事先准备的圣诞礼物，只是这些礼物送出的对象的名字三天后都将从失踪人员名单移到牺牲人员名单上千去。
……
就如赫亚所说的那样，装备部如约把装备以及补给一并送了过来。其结果就是原先能容纳数百人的仓库被塞得满满当当。
“我说，组长是去洗劫了防疫局的军火库么，怎么弄的跟去抢银行保险库，不，像是要开战一样？”卡尔看着赫亚之前发在他终端的清单，上面所写的一人用量足以武装一个排。
“有备无患嘛。”
特里检查着手中的黑色块状物体——K3型粘性炸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足以在钢板上开个能通过人的洞，而装备部送过来的量，轰塌半个银行大厦不在话下。优点显而易见就是威力大，缺点的话，就是这玩意有些不太稳定。
“诺，这你应该会喜欢。”说着，特里把手中的炸药抛向特里。
“喂！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别乱扔啊！万一爆炸了怎么办？”炸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还算稳当的落到了卡尔手里。
“放心放心，哪有那么容易炸。再说，你屁股底下不还坐着两箱RPG呢么？”
“嗯？”
……
卡尔他们所使用的载具是加强过的防暴车，说是能够抵御三级以下的雾爆轰炸。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卡尔倒是更加希望永远不要碰到雾爆。
距离他们不到百米就是北区哨卡，这是通往外界的唯二路口之一。
五米高的高墙将森海与外界隔离开来，墙体表面覆盖着刻有纹路的金属板，在它上方泛着一层幽幽的蓝光，颜色越往上越淡，直至完全透明。光线在城市的上方融合为一体，像一个倒扣的铁锅笼罩着森海——天幕系统。它是人类最后的庇护。
车子内部经过改造后也有很大一部分空间来存放装备，除去DT测量仪，备用的氧气罐，医疗箱等等那个一体式救生舱也安安静静地躺在车子后部。
当卡尔他们来到防爆车旁的时候，艾琳娜已经先行进到车内。趁着放装备的时候，卡尔偷偷瞥了艾琳娜一眼，此时她正检查氧气罐的情况，身着和卡尔他们相同的黑色作战服，金发高高地盘在脑后，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干练，神情一如往常那样平静。
特里坐上了驾驶座，要换做是在森海，卡尔是绝对不会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但是面对雾爆，光有速度还远远不够，特里看了一下腕式终端，总部把目标区域的DT数值实时传送到他们的终端上，此时数值呈下降趋势，预计半个小时后，将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数值。
卡尔和艾琳娜在后排面对面坐着，像这样的三人组合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
“我再次确认一下这次任务的目标。”卡尔的视线在特里和艾琳娜间游离了一下。
“到地点后，我们先在坑洞边缘绕行一下，看看有没有A组发出的求救信号。等找到合适的位置，我和特里下会到‘门’那里。”
“然后艾琳娜你继续搜救，并负责周边的警戒。DT值会在两小时后回升，无论怎样，都要在那之前返回。”
“明白。”
“明白。”
“出发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车子缓慢前行，墙体上近百个出入口并排向前延伸。几年前，这里也曾是森海最热闹的几个地方之一，那时森海已经稳定下来，大批的探索者从这里出发，从外界带回大灾难前的各种科技、物资……而现今大多数通道都紧闭着，只有几个通道开放通行。
数十年来，人类一直被雾气囚禁在森海之内，现在，他们将又一次涉足那片死亡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