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一缕阳光倾洒在紧逼的眼睑上,陷入昏迷的初芽瞳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希……

冥冥中,初芽瞳似乎听到了某个声音,某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希尔……

好像是……

初芽瞳睁开了眼睛,模糊的暖色块在视野中渐渐成型。眼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阳光穿过摇曳的枝叶融化在温暖的空气中,微风吹过,抚慰全身的暖意让瞳不由得想要闭上眼睛继续睡下去。

“该起床喽,小懒虫。”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瞳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索菲?

她应该就是索菲没错,只是看起来更加年轻一些,头发绑成了易于行动的单马尾,和瞳熟知的索菲相比,多了一些俏丽活泼的气质。

“希尔,该回去了哟,再晚的话父亲大人会生气的。”索菲微笑着对躺在自己腿上的瞳说道。

希尔?我不是希尔呀。

正当瞳想要这样回答的时候……

“嗯!索菲姐姐。”

从“自己”的嘴里冒出了这样的话。

那一瞬间,初芽瞳明白了,她现在看到的,是已经死去的索菲的妹妹——希尔的记忆。

——大姐姐,你是,仪式的祭品。

初芽瞳想起了卡莲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道说,是索菲将自己献祭以复活她的妹妹希尔吗?这样想的话,为什么索菲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贫民窟盗贼如此宽容与温柔就不奇怪了。

但是,索菲的温柔,绝不是假装的。索菲一定……

初芽瞳已经做好觉悟,有朝一日会被索菲亲手送行,就算这个时间比初芽瞳想象的要早,初芽瞳也会带着笑容在临终之际为索菲献上祝福吧。

然而……索菲与自己谈起妹妹希尔的时候,为何会那样悲伤呢?在找到初芽瞳之后,明明妹妹已经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什么,还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这真的,是索菲希望的结局吗?

答案,一定就在这记忆之中……

…………

……

“姐姐姐姐,我学了新的舞蹈要看么?”

“姐姐,你哭了吗?父亲大人又责罚你了么?”

“姐姐加油,希尔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姐姐的同伴的。”

和初芽瞳想象的一样,有希尔相伴的每一天,都是幸福快乐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值得珍藏的美好记忆。以希尔的视角看到这一切的初芽瞳,由衷地为索菲能拥有这样的人生而感到高兴。

“姐姐,要走了吗?”

“嗯。”穿着旅人的装束,索菲笑着摸了摸希尔的脑袋,“不要担心啦,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会给希尔带来好多好多好吃的,路上发生的有意思的事也都会讲给希尔听的。乖乖等着我哦~”

“才不要呢!”希尔赌气似的说道,“我也要像姐姐一样成为一个游侠的!很快就会追上姐姐的!姐姐才是,乖乖等着希尔吧!”

“父亲大人会气疯的啊。”索菲笑着,开心地笑着,“好哦,我会等着希尔的。”

“嗯!”

“那,再见了哦~”

“姐姐再见!”

索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然而凝望着远去身影的双眼,却久久没有离开。

再后来,瘟疫降临了这个村落。无数的人在痛苦与绝望之中相继倒下,希尔也没能逃脱。

希尔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黄褐色的天花板,恶疾的折磨让希尔无法入睡。父亲几日前就离开家寻找治疗的方法,到现在还杳无音信;母亲一连三天没日没夜地照顾希尔,终于力尽不支睡下了。

自己就要死了吗……

知道临终之际都没能再见到姐姐一眼,和姐姐的约定也无法实现了……

想到这里,希尔已经干涸的泪腺又一次变得炽热难忍。

不甘心……好不甘心……不想就这样死去……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然而,不管希尔的心有多么不甘,终究也止不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与越来越稀薄的知觉。

啊啊……已经……再也……

终于,视野变成一片黑暗。

——希……

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希尔……

这个声音是……

“希尔!!!!”

睁开了眼睛,希尔看见了将自己抱在怀中的索菲。

“太好了……希尔没事……”

“姐……姐?”

希尔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难受了,疼痛消散,手脚也轻松了下来。

“感觉好些了吗?”索菲温柔地笑着,轻抚希尔的额角,“太好了呢,回来的及时……”

“是姐姐救了我吗?”

“是的哦,有认真钻研治疗术真是太好了……”

“谢谢……姐姐……”希尔依偎在索菲的怀中,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朝阳从树梢间露出面容,美丽的金红色光华映照在相依相偎的姐妹俩身上。

“呐,希尔,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索菲对怀中的希尔说道,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希尔没有回答。

“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希尔的,决不让希尔受到一点点伤害,我们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会带希尔去看外面的世界,去看星海的沙漠、世界上最高的瀑布、最美丽的草原……”

“不行哦……”

“诶?”

“不行的哦,索菲姐姐。”希尔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凝视着索菲。

“为……为什么呀?”

“因为我……”希尔握住索菲的手,对索菲报以释然而无奈的笑容,“不是希尔呀。”

“希尔……你……你在说什么呀!希尔不是希尔还会是谁呢?”

“我不是希尔,我的名字是……”那一瞬间,时间静止了,少女的樱唇奏出清脆如银铃,却又沉重如丧钟的话语:“初芽瞳。”

希尔,不,初芽瞳决绝地说道。

世界,崩塌了。这个虚假的世界,被现实无情地冲破了。

“不对!你就是希尔!你是我的妹妹!”索菲大喊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的方法……我好不容易才能救下希尔的!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找回我们的幸福……”

“真的吗?”瞳的眼角,滑落泪滴,“如果能让索菲姐姐幸福的话,瞳不会吝惜瞳的生命,乃至灵魂。可是……可是……索菲姐姐,不是在哭吗?”

“啊?”

瞳眼前的这个坚强、勇敢、温柔、善良的索菲姐姐,早已被泪水湿润得睁不开眼睛了。曈知道,那眼泪究竟是为谁而落的。

瞳抱住了索菲,在被泪水湿润的胸膛之上,轻声说道:

“我会,拯救索菲姐姐的。”

下一个瞬间,臂弯中的触感消失了。这个虚无的世界,再也不见了。

“大姐姐!”才刚回归现实,瞳就受到了猛烈的一记飞扑。卡莲冲进初芽瞳的怀里,哭着抱紧初芽瞳,“呜呜呜……卡莲都看见了……对不起,大姐姐……”

“没事的……”瞳摸了摸卡莲的小脑袋,安慰道,“我没事的,卡莲不用道歉,我知道那不是卡莲的意思。”

“对了!”卡莲突然停止哭泣,仰起脑袋,“和大姐姐一起来的那个大姐姐很可能在危险中!卡莲能感觉到仪式的启动不对劲,大姐姐要快点离开这里!”

说着,卡莲就拉起初芽瞳向外跑。

“卡、卡莲酱……请等一下!”初芽瞳拽住卡莲,说道。

“怎么了?时间紧迫呀!”

“那也得……先把衣服穿上吧?”

一丝不挂的初芽瞳红着脸蛋,夹紧白皙的双腿,对同样赤裸着的卡莲说道。

…………

……

轰隆——————

挡在初芽瞳面前的最后一堵墙轰然倒塌,卡莲收回伸出去的拳头。

“谢谢你,卡莲酱,瞳会回来找卡莲酱的!”

“不,不用了哦。”

“诶?卡莲酱为什么……”

“仪式被破坏了的话,卡莲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言语间,卡莲的身上似有黑色的雾气飘散在空中,而作为源头的那个抱着布偶的身影,却渐渐稀薄了起来,“大姐姐加油哦!”

初芽瞳瞪大眼睛看着益渐消失的卡莲,眼神中满是焦急与不舍,可是,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卡莲酱……再见!”

初芽瞳咬紧嘴唇,斗篷翻腾,消失在卡莲的视线之中。

“嗯……大姐姐,再见……哟……”

…………

……

穿过漫长的回廊,遇到楼梯也全然不减速,猛踏墙体与护栏改变自己的行进方向,初芽瞳宛如一只灰色的山猫,在空无一人的城堡里穿梭行进。她凭借自己的记忆一路冲到密道的入口,却发现自己已经进不去了。

爬满青苔的大门被一道闪烁着不详之光的法阵守护着,用看的也知道那不是用来欢迎访客的。

初芽瞳用小拇指勾出斗篷下藏着的匕首,握于手心,原地旋转一周之后用力向法阵甩出匕首。

锵!

匕首撞在法阵上,猛烈地被弹飞了。匕首在地面、墙面和天花板之间来回反弹,跳跃了好久才终于落到地上。紧接着,匕首从刀尖开始腐化,不消几秒钟,匕首就变成了一滩颜色诡异的铁水。

在魔法方面毫无建树的初芽瞳对恶魔的结界束手无策。

“怎么办……索菲!”

初芽瞳焦急地呐喊着,就在这时,初芽瞳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再一次发出光芒。

…………

……

啪!

为了回避佩剑的斩击而后撤的索菲没能躲过女仆的飞踢,索菲的侧颈受到重击,让索菲几近昏厥。她再也无力控制酸痛不已的手脚,瘫坐在地。

脖子上传来了金属特有的凉意,索菲知道那是什么。

“魔力耗尽之后竟然还能放倒那么多人,你是怪物吗?”把剑架在索菲脖子上的艾茵皱着眉头说道。她带来的武装女仆有一百多人,而现在还能站着的连十个都不到。

索菲已经没有回嘴的余力,或者说,没有那个心情了,她愣愣地看着艾茵,面如死灰。

“小瞳,对不起……”

索菲嗫嚅着说着道歉的字句。

“你确实对不起那个小女孩。”艾茵俯视着索菲,冷冷地说,“她那么信任你,却被你当成用过即丢的工具,连我都替你感到羞耻!我给你一分钟,忏悔你的罪吧!”

“啊啦啦,让人在恶魔的面前忏悔,艾茵你也真的是挺残酷的嘛~”恶魔吃吃的笑着说,然而并没有人对她的话产生反应,恶魔一脸无趣地“切”了一声。

——索菲,神才不是万能的。因为如果神明真的是万能的,我们这样的人便根本不需要存在了。神始终是无力的,它从来没有办法阻止一个人逐渐走向堕落。

修斯的话回荡在索菲的耳边,对于染指禁忌的罪人来说,这样的结局再合适不过了吧。

“神的膀臂,并非缩短不能拯救;耳朵并非发沉不能听见。但我们的罪孽使我们与神隔绝,我们的罪使我们拒绝神的救恩……”

索菲默念着从未向神献上的祷告词。

“你离弃我不过片时,却要施大恩将我收回。”

然而那并不是宣告终结,而是……

“所以我向你伸出了手,所以……”

艾茵的剑离开了索菲的脖子,它高高擎起,即将为送葬索菲而落下。

“所以!”

优待初芽瞳也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也好,送她十字架护符也好,既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是为了诱骗她成为祭品。而是为了……

索菲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破口而出那般,大声呐喊道:

“救救我呀!神的使者(小瞳)啊!”

为了让那个本应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拯救已经陷入堕落的深渊无法自拔的自己。

剑刃,毫不犹豫地斩下。

锵——————

短刀弹开的佩剑,一个身高只有正常人一半的娇小少女,手持双刃屹立在索菲的面前。从兜帽与围巾之间露出的鲜红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宝石般的光亮。她胸前的十字架与索菲的十字架发出温和的光华,彼此辉映。

“你是……”

“小瞳!”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前一秒还不在这里的不速之客,就连总是一副游刃有余表情的恶魔都没有料到。

“可恶,还留了一手吗!”艾茵后退一步,恶狠狠地看着索菲。

然而索菲也是意料之外,她送给瞳的十字架确实有保护持有者不受罪恶之物侵蚀的效用,却没有能把瞳召唤到身边的能力。

即使是呼喊求救的索菲,也无法理解瞳为什么会现身在自己身边,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解释的话,非“奇迹”不能使人信服。

“瞳,你听着,这个异端审判官只是在……”

“我知道。”瞳打断了艾茵的话,“放下剑,艾茵小姐。”

“小瞳,小心后面!”

就在瞳与艾茵对话的时候,残存的武装女仆悄悄绕到瞳的背后,同时发起了突袭。索菲大喊着,然而刀刃已经要贴上瞳的后颈了。

对此,瞳淡然回应道:“我知道。”

眨眼间,瞳的身影消失了。紧接着传来了响亮的打击声。

啪啪啪啪啪——

女仆们接连倒地,索菲看到瞳的时候,她站在最后一名武装女仆的影子里,以手刀将她击倒在地。

“开玩笑的吧!”

艾茵架起剑想要上前,却被自己的影子里伸出的影之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危机解除……还远远没有。

“你这该死的契约者!”尸山之上的恶魔咆哮着露出了獠牙,愤怒之极的恶魔全然失去了她那作态的风度,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乞讨恶魔之力的人竟敢破坏恶魔的仪式,绝不能容忍!下地狱吧!小鬼!”

散发着硫磺气息恶臭火焰向着初芽瞳扑面而来,却在十字架的光芒前分成两股,躲避初芽瞳而去。

“啧!祭司长祝福的十字架,真不爽!”

恶魔高喊着,脚下的尸山震动起来,白骨从腐烂的肉体中升起,飘到恶魔的两侧。那些骨骼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挤压着,发出可怖的断裂声响,紧密地压合在一起,形成了四把以脊椎骨为握柄的巨型骨镰。恶魔没有用手握持,而是将骨柄的末端埋进自己的后背,顿时,骨镰仿佛被赐予了生命一般,纷纷仰起镰刃,像四条高昂脖首的眼镜蛇,死死盯住初芽瞳,在半空中游动着。

魔法不管用的话,那就直接撕烂她的肉体好了!

“死吧!”

骨柄伸长,骨镰向瞳直扑。

瞳将短刀换成正手,严阵以待。

和鞭子的原理一样,骨柄伸得越长末端就越难控制。相距约有二十米左右,第一把骨镰斩过来的时候已是摇摇晃晃。瞳挥剑击中巨镰末端,骨镰向旁边一偏,瞳趁机翻身跳上去,以骨镰为跳板高高跃起。

尚未近身的其余三把立即改变轨迹,从三个方向夹击。可惜因为骨柄延伸的实在太长,骨镰的灵敏度严重不足,不光是错过了斩杀的时机,更是为瞳提供了更多的立足点。

瞳在骨镰之间翻腾跳跃,踏着脊椎骨节遮住烛光而在骨柄上留下的影子,疾风一般直逼身为操纵者的恶魔。

“你胆敢……胆敢小看我!!!!!!!!”

恶魔气急败坏地抽回最先出击的那一柄骨镰,巨大的镰刃从瞳的背后袭来。就在骨镰的影子笼罩瞳的时候,瞳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就连恶魔都不知道瞳做了什么,紧张地张望着四周并加速回收骨镰警戒防御。

着正中瞳的下怀。

骨镰停在恶魔的身边,就在这个时候,隐匿于骨镰阴影之中的瞳越出影子,发起了迅猛而致命的突袭。

短刀刺入了恶魔的胸膛,那一刻,瞳与恶魔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当瞳抬头望向恶魔的面容时,那双怨毒的眼睛写满的憎恨与愤怒。

直面恶魔狰狞可怖的表情,初芽瞳以只有她们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瞳,不是契约者。”

瞳丝毫没有被恶魔的怒容而动摇,她一只脚踏在楔入恶魔胸腔的短刀上,用力一蹬,后跃出恶魔的怀中,同时把那柄短刀连同刀柄都钉了进去。

恶魔张着嘴,直挺挺地倒在尸山上。

瞳长舒一口气,转身跑向无力站起的索菲。

“索菲……”

“小瞳!危险啊!”

瞳的身后,响起了骨镰游动的声响。本应失去控制的骨镰再一次向瞳扑了过来。

瞳吃惊地回过头,确认骨镰的方位后以最快的速度闪避。可是还是晚了一点,骨镰掠过瞳的咽喉,斩断了十字架吊坠的绳子,紧接着第二把骨镰从上方劈下,将十字架四分五裂之后深深插入地下。

“你以为你能杀死恶魔吗?!就凭你的这些玩具?”恶魔发出了狂傲的笑容,裂开的嘴角溅落鲜血,“胜负已分,卑微的契约者!没有了庇护的你,只能像蝼蚁一样被我碾成碎末!”

瞳全然无畏,她向恶魔甩出三支飞刀,然后压低身子再次冲锋。

“小瞳!不要去啊!”索菲焦急地悲鸣着。

“晚了!你就给我泯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吧,契约者!”

恶魔全然不顾插入身体的飞刀,大手一挥,将所有的蜡烛尽数熄灭,啥时间,整个祭坛一片漆黑。

没有一丝光亮,仿佛黑暗本身就是世界的全部。这里是,天使都不敢踏足的,恶魔的圣域。

黑暗的尽头,传来了恶魔扭曲的笑声。

“小瞳……小瞳……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小瞳——————————”

索菲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无尽的悔恨在她的心中翻腾,可是,事到如今再去忏悔又有什么用呢?留给伤心欲绝的索菲的,只有最残酷的绝望。

“别害怕,瞳就在这儿。”

然而就是那抹杀了一切希望的黑暗之中,传来了救赎的福音。

那是小瞳的声音,千真万确!

“小瞳!小瞳!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是我,别害怕。”

仿佛为了印证瞳的话那样,恶魔发出了嚎叫:“怎么会?!为什么你还没有死!我的黑暗……为什么不起作用!哇啊啊啊啊啊!”

恶魔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原因是瞳突然间出现在恶魔的眼前。周围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光之地,唯独瞳的身影清晰可见。不仅仅是一个轮廓,瞳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缕发丝、每一寸肌肤都可以凭借肉眼观测到。

“你你你你到底是……”恶魔感到了恐惧,她止不住地颤抖着。

“凡喝人给的水的,还要再渴。若喝神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瞳吟咏着理应从未接触过的经文,“人的庇护终有失效之时,然神的庇护永在。”

“怎么会……为什么契约者会有这样的力量!”

“瞳不是契约者。这不是契约。”瞳向恶魔伸出了手,“这是恩赐。为了拯救拯救迷途之人的,神的恩赐!”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恶魔惨叫起来,本属于她的黑暗翻过来噬咬着自己的身体。

瞳所拥有的,并不是利用影子的“能力”,而是操纵包括阴影在内,一切黑暗的“权柄”。

恶魔的悲鸣渐息渐弱,直至消失。

瞳走到索菲的身边,摘下兜帽与围巾,将那张面露温柔笑容的可爱脸蛋展现在索菲的面前。

“结束了哦。”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般,瞳轻柔地说。

“小瞳,我……我……”索菲看着瞳,却说不出话来。歉意、后悔、安心、羞愧、负罪感……无数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索菲无法开口。

“我都知道哦……索菲其实是想让瞳来救索菲的对吧?索菲是不愿意牺牲瞳来换回希尔的,所以才送给瞳那个十字架的对吧?瞳都是知道的哦,索菲的温柔不是假的……”

“对……对不起……我……我真的想要……想要希尔回到我的身边……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错的!但是……但是我真的……”索菲抽泣着,眼眶被泪水溢满。

“嗯,没关系的。”瞳抱住了索菲,将索菲的头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被汗水濡湿的秀发,“我原谅你,索菲姐姐。”

听到了暌违已久的话语,索菲再也忍耐不住,决堤的泪水倾泻而下。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小瞳!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卸下了一切伪装的索菲,哭的像一个孩子。

“嗯,无论索菲姐姐对瞳做了什么,瞳都会原谅索菲姐姐的,无论多少次,瞳都会来救索菲姐姐的,瞳会保护索菲姐姐的。因为瞳,最喜欢索菲姐姐了……”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柔的黑暗之中,娇小的少女抚摸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姐姐,直到姐姐在自己的怀中甜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