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前方200米路口右转!’

“知道了。”

北京道路的拥堵是家常便饭,在这下班高峰期更是如此,从高处看全是车辆和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在道路中涌动,如同一条动作迟缓的巨龙卧在地上。

但在兼具卫星监控和咒术追踪的指挥室里就格外清晰了,熙熙攘攘的车流中中有一个黑点在快速而灵巧地穿梭着,仿佛阻挡它的一切都只是摆设,甚至于红灯也是如此。

‘喂老大!注意安全啊!’

男性洪亮的声线下带着担忧,过量的声音通过耳机把它们无所保留地全部塞进耳朵。

“好吵啊你!放心,只是撞车还搞不死我。”

‘不是说你,是让你注意车的安全!’

“不过老王啊,你的车真不错,是雅马哈的啥型号来着?”

‘R1啊!搞来它花了我快20万啊!’

“哦。”

‘这里就是一句‘哦’就带过去了吗?!不应该夸夸我痛下血本的决心,至少也应该做个安全保证吧!’

‘队长,前方300米开始堵车严重,判断机动车道无法快速通过。’

“好,明白了。”

天城轩快速确认了一下线路,立即扭转车头,黑色的摩托车在后车即将顶上来的前一刻贴着车头一窜而过。

这样危险的行为自然引来了后车司机的谩骂,天城轩根本没空注意听他的废话,一个急刹车滑进了非机动车道,轮胎跟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留下了长长一道“吻痕”。

如果说他的骑行在汽车面前是一道尖锐的长矛,那现在面对羸弱的自行车和电动车那他就化身成了黑色的狂风,两侧的车辆都赶快减速和避让,生怕这到疾风刮到自己。

‘早就该从非机动车道上跑。’

“队长,你无照驾驶、闯红灯7次、压线10次、超速、现在又闯进非机动车道,多少内疚一下好不好。”

进行实时监控和导航的少女盯着屏幕淡淡地说道,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旁边忧心忡忡的青年。

“对了,还涉嫌非法改装,不过戴头盔这事值得表扬。”

‘那是为了把责任推卸给车主。’

“老大你不能坑我啊!就你这几分钟犯的事够把我驾照吊销好几次了!”

‘这事早就跟警方打过招呼了,不如说是他们叫我们过去的,这么飙车说不定他们还得谢我们呢。’

“队长,虽然现在不是闲聊的时间,但是我还是有一句想说。”

少女撩拨一下自己的黑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屏幕,那是他在地图上记录下来的狂野行进路线。

“你是不是有些着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少女知道自己的这位队长和自己同岁,只有16岁,却有着比自己更加出众的身手和头脑。

按照以往的话,他应该更加自信而且冷静。

从今天见面开始就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哪怕现在一副富有余裕的样子跟他们开玩笑,口头上虽然不漏破绽。

但有一点能让她确信自己猜测,那就是现在的行为本身,她不认为目前这种街头暴走族的做法是最妥善的手段。

有什么事藏在心里占据了他的思维,这就是她的结论。

‘没什么事啊。’

“那就好。”

知道自己这一问是多余的,少女视线回到屏幕,继续为他导航,然后等待着观察他接下来的行为。

“我是特殊犯罪总队队长吴群。”

“‘雀’小队队长天城轩。”

跟“教团”不同,“学派”并没有正式名称,“学派”这个称呼也不过是大家为了叫着方便而起的俗称,所以天城轩介绍起来也只说了自己小队的名字,所属于“学派”这种事对面的那个年近四十岁的男子自然清楚。

“久仰大名了,不是麻雀的‘雀’是朱雀的‘雀’对不对。”

这种打趣似的话在“学派”内部的各个小队间流传甚广,向来以动物名命名的小队,也因为“雀”小队队长的特殊情况而很受关注。

早就听说这个吴群也是咒术师世家出身,他现在作为表里世界共同维稳部门的一员,在两边都很有身份,却没想到连这种里世界的坊间杂谈都那么清楚。

“那么说说情况吧。”

天城轩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拉回话题,不是因为情况紧张,而是他还有别的事。

“对方封闭了各个门窗,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为什么不调动武警强攻呢?”

隐藏于世界的里侧、操纵超自然力量的咒术师听上去很可怕,其本质也不过是人,如果不是佼佼者,在现代武器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动用武警声响太大,上面不让把事情闹大了,而且特殊犯罪这块搞出事也不好善后。”

这倒是情有可原,要是搞得动作太大、关注度太高,目击者处理起来太麻烦,确实不符合“学派”隐蔽需求。

况且摸不清对手底细前强冲太危险,这时天城轩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问题问得实在是欠妥。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不禁在心里自问。

摇摇头,甩去了多余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战场。

“他们就这么在里面等死?”

“这不知道,从我们控制外围开始里面就没动静,我们侦查的咒术也被对方的结界挡住。”

驱人结界做得非常好,周围除了几个警察和咒术师感觉的人以外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而他们正牢牢把守着各个出入口,没有一丝懈怠的样子也让人放心。

周边确实控制住了,天城轩认为想要物理上冲破封锁线大概不可能。

“会不会用遁地之类的跑掉了?”

“不会,我的结界完全没有反应。”

确实,能“看”出四周分布着咒力,如果对方没有超高级的空间转移术的话,恐怕就是缩在里面谋划着别的办法,莫非是需要长时间准备的强力术式?

脚步踌躇不前,划过脸颊的一滴冷汗让他发觉了自己的内心——我在害怕吗?

他终于想明白今天自己状态不太对的原因,就是朱雀的那句话。

明明自己只是当做朱雀的胡说八道一笔带过,然而从这过去的几天来看自己无时不想起那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预言——

‘不久的将来,你会死的。’

这个不久究竟有多久他无从所知,也许是几年后,也许就是现在。

四灵之一朱雀的话总不能当做玩笑来处理,所以他在今天要去找自己小队中的某位成员解答疑惑,但是在此之前他能不能度过此劫去到她那里还是个问题……

自己是多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

天城轩使劲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那些事,眼神笔直地盯着远处的仓库大门。

“吴队长,请你加强结界。”

没有试探对手的闲心了,天城轩决定上来就使出全力。

就这样,戒备森严的人们目送着一名持刀的少年飞快地冲进仓库,然后,火焰与雷电共舞、火光与雷震交织,这个表面上掩饰成快递公司集散地实际上是向里世界黑市提供违禁咒具的仓库迅速化为齑粉。

“你看看你都干了啥!”

天城轩虽然是“雀”小队的队长,但这里不是一言堂,或者说他这个队长除了作战时,其他时候都是在食物链底端的人之一。

“都说了让你抓活的!”

“确实是活的啊,没一个人死啊。”

“你还嘴硬!是没人死,重伤八个,其中五个严重烧伤,还有三个烧伤的同时还被电击麻痹,剩下那俩轻伤的也都吓傻了!”

现在正在对天城轩严厉训话的少女也是“雀”小队的一员,同时也是他的堂姐天雪岚。

两人还是有些相像的,不仅仅是同样的黑发黑瞳,连五官也能看出确实是继承统一血脉的亲族。

如果不是坐在自己的房间和弟弟面前,天雪岚绝对不会这么盘着腿晃来晃去,她留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天家的掌上明珠、集美丽和优雅于一身的货真价实大小姐形象。

“雪姐,你不知道当时情况,他们窝在里面半小时不露头,我还以为他们是要搞什么大事情呢。结果谁想到他们只是看到那么多人围着,而且还有吴队长亲自坐镇,他们就怂了!缩在里面不停地求救!”

“你平时的判断力都跑哪去了!这种可能性你早就该想到了吧。”

“又不光是我,上头和现场的吴队长都是那么判断的,不然也不会死死围住叫我们去支援。”

“那也是,毕竟收到的情报是极恶组织的核心成员,而且还持有各种危险的违禁咒具。谁想到头头们早就收到风声溜了,留下了几个小喽啰拖延时间。”

天雪岚紧绷的脸还没有完全松弛下来,她盯了一会自己的堂弟,看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缓缓开口。

“就算是情报出问题了,那你完全可以进去探探虚实嘛,以你的水平有必要一上来就开大招吗?……算了,你就是嘴上不喜欢吃亏,连承认个错误都费劲。”

天雪岚用着母亲般的口吻叹气,其实她只比他大一岁而已。

“好了好了,今天的事不说了。你找我的事不会跟这次的发挥失常有关吧?”

美丽的脸上收回了责备,嘴角的一抹笑容仿佛春风般的温柔,看得天城轩都有点春心萌动了,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马上换成了严肃状态。

“是,把你的那些预知术都用上给我占卜一下,算卦什么的,还有你最近研究的塔罗牌也拿出来。”

“我说城轩,你应该知道算卦和塔罗牌只是我的业余爱好而已。”

“为了提高精度嘛。塔罗牌我不知道,就你的卜卦水平拿出去根本不会丢人。”

“哎哟,这是这么了?”

平时天天和自己斗嘴的弟弟今天一反常态那么恭维自己,说实话天雪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捋了捋自己的黑色长发从沙发上坐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把手伸进柜子里。

“要占卜你自己?”

“是。”

——今天这是刮了什么风了?

天雪岚带着半是诧异半是饶有趣味的心态拿着一叠符咒走了回来。

“和什么有关?”

“死。”

!?

天雪岚不是坐到椅子上的,而是摔下去的。

她直视着天城轩的眼睛,相处十几年的经验告诉她,自己的弟弟没有撒谎,而且眼神中的不安是抹不掉的。

堂弟无论是从性格上还是作为“学派”唯二灵刻持有者的尊严上,根本不会来让人占卜他的命运。

所以从他提出这个请求的那一刻她就清楚他要问的不是小事,没曾想她的心理准备还是不够。

“对不起,雪姐。”

天城轩也看出自己造成了姐姐的慌张,对方只是摇摇头然后询问原因。

“朱雀说的。”

无需多言,自己的情况她的知道,只要抛出“朱雀”这俩字就有足够的说服力。

“没说为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

对于预言者来说,有两大禁忌,第一就是窥探自身;第二便是窥探天机,误打误撞还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绝不可取的。

但是面前的弟弟如此困扰,天雪岚犹豫了。

“雪姐怎么了?”

天城轩只知道前者,并不清楚这个规矩的后者,应该说除了职业的预言者以外谁都无从知晓。

预言者要面对形形色色的询问者,没准其中的某人就身藏天命定数,不能以此为由推脱,把“天机”存在本身泄露出去就已经算是泄露天机了。

遇到这种情况,在窥见“天机”的一隅时就必须停止,然后告知对方无法预知,这就是行业的铁则。

那么她究竟该如何选择,是继续做一个合格的预言者,还是破例帮弟弟一把。

内心没有过多挣扎,她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好吧,你在那坐好。”

把椅子放置于房间正中心,然后天雪岚一手中的一张符咒做引,唤醒布置于整个房间的符咒,咒力均匀地铺满房间,然后透过地面的六十四张符咒引导向中心的天城轩。

每个预言者都有自己精通的手段,而天雪岚的方法更为直接。

不视见则已,视见则成真。

天雪岚强大的地方就在于,绝大多数咒术师需要借助卜卦之类的道具或者星象来解读,而她直接就可以“视”到。

未来会发生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甚至可以看到细枝末节,既准确又清晰。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看到还是不想,只是有一点她决定了,不会视而不见,哪怕是违背禁忌。

视线直直地盯着天城轩,除了他的身影其他周围一切视野都褪去成光。

然后,光慢慢形成光景——

青山之旁、竹篮之中,啼哭的婴孩,以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渐渐走入画面……

——等等,这是什么?

自己明明观测的是他的未来,以及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但现在的景象有些令她诧异。

——难道这是他未来的死因?

‘到此为止!’

一声威严的喝令,视野浸染火红,刚才的画卷就像被烈火所侵蚀一般,慢慢变成尘埃。

朱红色火鸟形象展翅停在画面中。

朱雀?

她真的是没有想到,朱雀竟然侵入了这里来阻止她,反倒更加激起了她的求知欲。

既然是它自行阻止的,那就表明这根本不是“天机”,只是一个“秘密”。

‘我知道干你们这行的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是不要继续看了。还有不要说话,不要暴露我在这里。’

——哇,本以为朱雀会是操着老腔旧调的圣兽,没想到大白话说的那么溜。

不愧是一家人,遇到这种情况,天雪岚和天城轩都一样喜欢先吐槽。

‘你只要转达他肯定的答案就好,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和他谈的。’

“但是!”

“雪姐?”

天城轩轻轻询问的声音飘来,她注意到自己刚才没忍住的脱口而出惊动了他。

‘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他的。’

莫名有些温柔而坚定的话语随着火粉飘散,她的“视”也结束了。

然后,她告知了他“是”的答案,深受打击的他还勉强僵着一副淡定面孔,他连之前约好的卜卦和塔罗牌都忘了,就那么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不得不说,天雪岚觉得这种强装冷静的弟弟很可爱。

说完全放下心那肯定是假的,但她相信了朱雀最后的话,那不是轻易脱口的敷衍之语。

——朱雀,我家弟弟就交给你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向神鸟许愿。

‘这么干净利落,第二阶你使用的越来越纯熟了。’

两年前的一次任务后,朱雀对天城轩给予了肯定。

“虽然每次开启的时候都很难受就是了。”

‘这是神力灌入人类的躯体的必然反应。’

天城轩明白,朱雀的力量不是咒力体系的产物,而是更高阶的存在。

人类想要驱使神力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但显然得到的回报很丰厚——

神炎能摧枯拉朽地焚灭一切、净化所有妖邪之物。

无与伦比的神圣生命力能瞬间抚平全部伤痛。

骇人攻击力和恢复力简直就是开挂,相信不只是天城轩一个人这么觉得。

甚至还有宝刀龙雀、召唤圣兽天威、强化身体和操控百鸟的能力,也都是bug一样的能力。

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痛苦那么一会,这代价似乎有点太轻微了。

“呐朱雀,你为什么把力量给我?”

朱雀从未向他诉说过它的要求和目的,难免让他产生疑问。

“‘以后你会知道的。’”

嘴上的抱怨和脑海里的声音重叠,他就知道它会这么回答,毕竟每每谈到这个问题都会获得这么一个答案。

不想问为什么,因为他早就问过无数次了,与其继续进行十万个为什么和十万个不告诉你的互动,还不如说点别的。

“那你觉得我要是把你的力量拿来做坏事你会怎么办?”

这个话题似乎让对方猝不及防,朱雀的声音沉静了好久才缓缓出现。

‘什么事才是坏事?人类之间所谓的善恶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这还真是高高在上的发言啊。”

动物之间的争斗杀戮对人类来说有必要搞得那么清楚吗?虽然不太贴切,但就像这种感觉。

天城轩理解了朱雀的想法,对方可是四灵之一,被小瞧了也没有什么好不快的。

“那我换种说法,如果我做了你不希望做的事情呢?”

刚才的比喻之所以不契合,就是因为人类比起动物有更充足的脑容量,天城轩希望借此能稍稍摸清朱雀的底。

‘那你会死。’

本以为最多得到解除灵刻的回答,根本没想到朱雀会说出威胁他的话,这摸底摸得他都愣住了。

‘不是我会杀了你,而是结果你会死亡。’

察觉到天城轩心情的朱雀先一步解释,结果他在震惊之余又增加了更多的不解。

双方不语,朱雀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天城轩这边正在琢磨它的话,很难从这莫名其妙的话里面推测出什么来。

‘不过恐怕在此之前你就不复存在了吧……’

又添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意思?”

‘这是对你的预言——’

朱雀的声音稍有停顿,之后平淡的话语就在脑海里扩散开。

‘不久的将来,你会死的。’

不久的将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朱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了一句“总有一天”。

“‘会死’,就是说可能死吧?”

‘……’

“沉默就是默认了?”

‘因早已埋下,结出果是迟早的事情。’

“绕来绕去,有什么直接说不好嘛。”

现在想起来天城轩还是来气,朱雀那种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他非常不爽。

与那朱红神鸟的交流不算多,那边总是喜欢自说自话,天城轩至今还是不知道朱雀到底为什么选择他。

“神灵”并不会轻易地在人间显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是被尊为“神灵”的四灵,被他们选中的人会被赋予特别的刻印,即为灵刻。

灵刻的持有者们不仅拥有圣兽的力量,还是被圣兽认同之人,往大里讲,他们的意志可以和圣灵的意志划等号。

拥有灵刻的人极其罕见,根据记载四灵的四个灵刻同时存在的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几百年间一个也没有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更有传说上千年都没有出现过拥有雀之灵刻的人。

那么挑剔的朱雀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己?

天城轩把手伸向左胸,心脏规律的脉动里面隐藏着他一直未解开的疑惑。

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跟自己立下契约的魔女,不算她身上无数的谜团,单单这个契约本身就是个谜。

死亡和未知,这两个词就足够使人恐惧了,更可怕的是他现在不是只身一人了,还有一个契约者和一个监视者。

独处时还可以通过看番和玩游戏分散注意力,家里蹲生活确实缓解了他不少压力,但此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两名少女,让他不得不再次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预言之死。

单手扶额、腿不断地焦虑地抖动……

“城轩,抱抱!”

优那甜美的呓语让静坐在沙发上的天城轩抬起来头,她正抱着拧成一团的被子蹭来蹭去,这让他联想起邻居家养的那只粘人的小狗。

看见她可爱的睡姿,天城轩越发抑郁的内心被治愈了不少,他忧愁一夜的脸上第一次松弛下来,走到优那身边,给她盖好被子。

眼睛转向床的另一边,比起优那的滚来滚去,奥莉薇亚的睡相就非常安静,如果不是天城轩的敏锐听觉收集到她轻轻的呼吸声,他还以为她死在睡梦中了。

这二位少女睡得都很沉,从回到家就开始针锋相对,直到睡觉前还吵着要把对方赶下床,作为旁观者的天城轩看着都累,更不用提战场中心的她们了。

天城轩盯着她们在床中间留出的“缓冲地带”,不禁产生了一些遐想,还在强忍困意的他恨不得现在就躺下去,进入被美少女包围的理想乡中去。

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他就是一直在等待这一震。

划开锁屏看内容,果不其然,是一条空白的信息,他关注的是发信人。

他拿出早就备好的符咒走到卫生间,把它贴在太阳穴处,脑内飘来了熟悉的声音——

“城轩吗?”

“是我,雪姐,你那边怎么样了?”

‘这边没什么异常。’

“没有人借题发挥一下吗?”

‘议论声是有的,但上层意外地没有太过关注这事。’

“这就奇怪了……”

天城轩知道自己的立场很微妙,作为“学派”里拥有雀之灵刻的重要成员,却扔掉工作以留学的名义跑去意大利,现在又和“教团”的魔女纠缠到一起。

要是搁以前双方大打出手都有可能,哪怕现在关系缓和了许多,但竟然没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有点不可思议。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堂姐言之有理,天城轩单就反监听方面就下足了功夫,从一开始的发暗号向天雪岚寻求帮助打探消息,到现在的用特定的念话术通话,直到此时此刻在他心里仍没有排除自己手机被监听的可能性。

“希望是吧……不能不多考虑啊。”

‘是呢,自从那件事以来你就谨慎多了,不过听你的状态比当初的战战兢兢要好不少了呢。’

“习惯了,不过我一直都是如履薄冰啊。本来一个人好好的,突然就多了一个奥莉薇亚。今天倒好连优那也来了,唉——”

‘瞧你忧心的样子,那么在意优那啊?’

“只是不想把她牵连进来。”

‘毕竟是未婚妻嘛,你喜欢她吧?’

“才、才不是嘞!换成你也是一样会担心的吧!”

‘哟,标准的后宫男发言呢,要一视同仁地宠爱我们两个吗?’

“亲爱的雪姐,中国是不允许堂表亲结婚的。”

‘怎么了这是,又回忆起小时候嚷嚷着要跟姐姐结婚的事情了?’

“那可不是嘛,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移籍吧!”

‘少年,想攻略姐姐,这种火候可不够,再努力十年吧!’

该问的该说的都讲完了,两人不打算在那个话题上纠结太久,都不约而同地转开话题,开开玩笑聊聊近况完全就是家人之间的谈话。

在强力的隔音结界中,天城轩也能避开那两名少女的耳目,与唯一知晓真相的人抛开一些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