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试着用手账联系到接引他的小兔兔弦月,在不知道对方具体联系方式时,这个小册子可以通过名字加上外貌筛选锁定目标,庭院人口不多,查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通讯确认——嘟——

“喂,请问你是?”

小册子的通讯页面上出现了弦月的样子。

“兔兔!”

弦月的耳朵立起来一秒钟又垂了下去:“啊咧,是你呀。”

可能是一种雏鸟情节吧,常乐恢复人形后第一个结交的残影就是弦月,对这小兔子有着别样的信任:“兔兔,你在上班吗?”

看样子是在休息,要么就是眷属上班途中是可以摸鱼的,她严肃地纠正:“吾辈不叫兔兔,吾辈叫弦月,是神的眷属。”

“兔兔,我被女神领走了。”

“吾辈知道啊,你这个让人眼红的人生赢家。”

“人……人生赢家?”

常乐叹了口气,他要真的是人生赢家,根本不会这个年纪就出现在庭院吧。

弦月半睁着眼,嫉妒得都要溢出屏幕了:“你知道被北斗大人看中,收为门徒的机会有多小吗?”

这个真不知道,他就知道直接带走他的罕见先心病,大概是彩票头奖的几率中标。

“嘛,用你熟悉的东西来比喻的话,大概就是彩票头奖吧。”

这个比喻让常乐心情复杂。

“总而言之,如果你不好好听北斗大人的话,当一个优秀的门徒,为大人分忧解难,你大概率会引起庭院公愤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粉圈文化?常乐仿佛看见了引爆众怒的他,被北斗神教教徒们架起来烤的情景:“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所以说我以后可以直接这样找你吗?”

“可以哟,等你去了常世,或许吾辈还有合作机会也说不定。”

陆陆续续说了很多,切断通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在庭院度过的第一晚,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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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窗外仍是是漫天星斗,感觉过了很久,可看起来现在还是大晚上,一种永恒的感觉油然而生。

千里发了条短信过来:“嗨~早安啊,制服试过了吗?合不合身?”

还没试,常乐赶紧试了一下,他平日里衣服就挺好买的,这套也是,不大也不小,正好。

庄园的制服是黑色的,骑士装的款式,有专门放手账的小口袋,腰带上还有些装饰位,应该可以用来挂某些饰品。

“前辈,制服我试过了,合身。”

“好,睡醒了就来花园,大人要授课啦=3=。”

常乐脑门子上一排黑线,神特么“=3=”。

“天还没亮,老师不用休息的吗?”

“天亮?什么天亮?我们早就不在庭院了,这里是永夜之海,没有天亮的。”

“永夜之海?”陌生的名词,像是个地名,算了,待会路上查查就行了。

在陌生的世界里,有诸多未知迎接自己,才搞懂一个陌生名词又来了一个,难免孤单。

还好常乐遇到个特别好的老师,还有嘴巴犀利其实很会照顾人的千里大姐姐,这地方,确实像是人类口中的“天堂”了。

常乐从手账里翻出庄园的地图,顺着地图找到了北斗南最常待的那个花园,自己飞了过去。

巨树下有许多暗处会发光的植物,随处可见萤火流连,辉火在周围笼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在这样的环境下,根本不需要人造灯火。

白色的孔雀栖息在枝头,宝石蓝的孔雀翎自然地垂下来,像美人的裙摆在微风中徐徐拂动。

常乐浑身上下渐渐涌上一种舒适感,一种极其朦胧而又优雅的享受,不敢深呼吸,害怕打扰了这份独特的静。

北斗南变成人的形态,从枝头跳了下来,看了看常乐手里发着光的洁净核心,慢悠悠地说:“学会启动了?”

虽然是万众膜拜的准神,可北斗南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确实比起“老师”这个称呼,她更像是亲切的大姐姐。

“姐……呃……老师。”

还是规矩些好。

“今天我要教授你星屑的第一课,在这之前,你跟我来。”

她领着常乐飞到巨树的根部,树的气根支起来围成一个根室。

树根上攀爬着许多树藤,叶片发出幽奥的自然光,大部分光源被树根遮住了,看不太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好像是个碑林,密密麻麻立着各式各样的墓碑。

死后的世界里居然也有墓园。

常乐心怀敬意地站在墓园外围默了下哀,

意念体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还会再死?

北斗南手一抬,手心里出现一个烛台,等常乐默哀完毕,她带着常乐往碑林深处走去。

很干净的墓园,一点杂草都没有,墓碑间的甬道一尘不染,肯定经常有人打扫,北斗南肯定很爱惜这个地方。

烛光下常乐清晰地看见每个墓碑上面都刻了名字,寿命,和人类的墓碑如出一辄。

“这是我很久以前在你们那个世界学到的,安息庄园死去的星屑们,不论侍女还是门徒,我都会替他们在这里立上一块碑,有时我会过来看看他们,跟他们说说话。”

想到独自扫墓的北斗老师,常乐有些诧异,她居然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么?

“死?我们不是已经死过了,才会到达这个世界的?”

“生物有生物的死法,残影有残影的死法。”

“我的世界里,有个说法是人会死去三次,第一次是心跳呼吸停止,即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是葬礼上,宣告这个人从社会中消失,即人际关系的死亡;而第三次,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记得这位死者的人将他忘记,至此,一个人才算是真正的死亡,所以,残影也是这样吗。”

她没有回答。

跟随着摇曳的烛火,师生二人最后停在了一个比较大的墓碑前。

这个碑和其他碑隔得比较远,也更大一些。

常乐蹲下来,看得仔细了些,便觉得更古怪了:“没有刻名字,只有个年份,是一百多年前的。”

北斗南将烛台放在那个无名石碑上:“我所有死去的门徒都在这里,但他和其他学生不同,是我亲手杀掉的。”

他听到了什么?

北斗南弑徒。

常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怎么都想象不出云中女神一样的老师,亲手杀死自己学生的情形。

她是那样严厉的人吗?

常乐试探地问道:“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北斗南面无表情,不知道她蒙在白稠下的双眼,是否也像表面上这么波澜不惊:“他在常世,成为了陨星,还将常世的残影带回了庭院,引发了一场影界战争。”

“陨星?”

“被浸染的星屑便是陨星。”

生物死后有机会成为残影,残影是意念体,使用念力后需要及时补充,为了补充念力,残影有两种途径。

负面情绪过重所以没被选中成为星屑的,遗留在下界的残影,往往通过自相残杀来强化自己的念力,当残影的念力强化到一定程度,便会凝结出最原始的影核,这只残影也会进化成“影屑”。

另一条出路,便是从使者那里得到神识,神识直接结成核心,继而成为庭院的星屑,在庭院进行补给。

“屑”就是残影的核心,是储存念力的中枢。

当星屑暂时无法回到庭院时,也可以用影屑的方法补充念力,只是吸收多了下界的污秽残影,神识会受到污染,变得越来越重,就再也回不来庭院。

这样的星屑,便是陨星,无法回到庭院,流连下界,被污染的神识会吸引更多影屑争夺,是死是活全看造化。

跟常乐解释了许多,北斗南轻轻抚摸着这块稍大一些的碑,惋惜地说:“他曾是我最得意的门徒,魔武双修的天才,如果不是成为了陨星,他现在已经是庭院的星灵了。”

难得能从北斗南的语气里读出来明显的情绪,原来她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

“我是庭院的星灵,是守护者,他是下界的入侵者,是入侵者,所以我杀了他。”

“假如你在下界也成为了陨星,记住千万别回来,因为我同样会杀了你,这是我的职责。”

无法想象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痛下杀手。

至少现在的常乐完全无法理解,也想象不出万一自己真成了那什么“陨星”,北斗南会怎样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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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过墓园后,北斗南将常乐领到了她常用的阁楼。

那是个圆柱状的三层建筑,也是个小型图书馆,一层二层墙面上摆满了书架,三层是个占卜室一样的地方,里面有镜子,有水晶球,只是现在还用不上。

她从书架上随意挑了一本书送到常乐面前:“现在,立刻,马上,一天时间,把这本书背下来,课后现场默写,写不出来,我就把你逐出庄园,这就是今天的功课。”

常乐用手指比了比,天啦噜,一指厚的书,还是从来没看过的,他记忆里在人类里算是很好的了,但是一天时间默写这本书,怕不是要了亲命了!

果然神的门徒不好当!

“老师……这,有点难……”

“我不会在这里监视你,自己背完,自己默写,然后交给我。”北斗南将纸和笔放在桌上,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做不到,我就除你学籍。”

常乐的语气已经带着央求了:“老师……”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这真的是入门教学?

对于北斗南来说只是开除一个门徒的学籍,可对于常乐来说,被赶出山庄,意味着重生之法离他而去。

可能这就是等价交换吧,想要重生,这也是要付出的努力之一。

她走路没有声音,可常乐知道,阁楼里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两百页的书,再给他两天时间,他倒是可以挑战一下默写,可是现在,一天时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完成的。

怎么办,有什么快速记忆的方法吗?不,除非他过目不忘。

他翻开书看了起来,是一本《念力学详解》,从念力的产生讲到分类,从分类讲到控制,从控制讲到应用,应用又分日常生活的应用以及实战应用……

看起来倒是很快,但是背起来嘛——

“所有的残影都是意念体,是生物情绪与交界处产生共鸣后留下的痕迹,意念体特有的力量叫做念力。”

“交界处所有事物的存在都依托于念力,残影可以通过自主意识来控制念力,而当残影成为“屑”,念力会自动由核心发散充盈至全身。”

“残影所有的行动都依赖于念力,飞行、战斗、净罪,每个残影对力量的理解不同,所以使用念力战斗的方式也不尽相同,大体分为外放型和内收型……”

常乐觉得脑袋在不断胀大,然后“啪”的一声,他的头像一个气球,被那些硬塞进去的知识点撑破了,漏气了,背一页忘一页。

不行,这样下去要被逐出师门的!

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常乐喘不过气,他看了看桌上的纸,又看了看那本该死的书——

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常乐将手头默写了没几句的纸揉成一个纸球扔掉了。

他靠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为什么不作弊呢?

老师不在,不是吗?

老师走之前,并没有说不能作弊,不是吗?

所以,这难道就是正解?

常乐脸上热得像要冒气,他不擅长欺骗,可是眼下显然只有作弊才能解决这个带有明显刁难性质的课题。

作弊?不作弊?作弊!不作弊!……

北斗南再次回来时,常乐将几张潦草的默写,还有一叠纸交到北斗南手上。

北斗南拿着书本和他写出来的部分核对了一下,当然常乐不知道她蒙着眼睛,是用什么地方批改作业的。

北斗南张开五指在纸面上扫了一遍,背下来的地方一字不差,已经是相当惊人的记忆力了。

但是嘴上她是不会说的:“一整本书,你就记住这些?”

“老师,我尽力了,可能我达不到你的要求吧,如果要赶我走,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还能去哪里寻求重生的方法?”

北斗南将常乐的作业收好:“刚才没有人监视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抄书呢?你不相信我,以为我会暗中观察?”

“不,我没有不相信你。”

“只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诚实守信,你给了我重生的希望,如果我为了重生学会了欺骗,那样的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

常乐局促不安地站在北斗南身边,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老师,赶我走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还能去哪里寻求重生的方法?”

“回去准备下一堂课,到时候我会让千里通知你。”

“老师?”

不是要把他赶出庄园吗?还是说,神被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怜到了?

北斗南拿走了常乐的作业:“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忍’,‘克制’,‘支配自己的情绪’,你写的这些,我收下了,和你学长学姐们的作业放在一起,都是我很宝贵的东西。”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想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