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在星月之夜下,献予未来

彼此恋慕。

每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寒露淋漓的清晨,便温暖起来。

在那温存的圣夜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年。

云茫已经习惯了有花咲的陪伴,并且甘之如饴——这个温柔而热情的孩子,就像这一方小天地中的太阳,用活力和体恤之心照亮塔中的每个角落。

他学会了雕刻,用庭院中产出的木料刻下大家的小雕像,做成挂饰赠予每个人。

云茫、技术主任维尔德,连贝蒂的脖子上也挂了一个。

“无论何时,我们都要在一起。”

他的笑容,一如粲然盛放的春花。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花咲不再流连于庭园,开始时常望向窗外,神往地远眺着晨雾中蒙蒙的杉林与草地,还有那些朵朵云霭似的野生羊群。

而云茫看到他出神的样子,便紧蹙眉头——对外界好奇,这很危险。

血肉之子是不被允许离开这座塔的,他本应规劝花咲,可爱情却令他选择放任。

某种意义上,他过于宠溺这个孩子了。

他给予了花咲所能给予的全部自由和关怀,希望能就此安稳度过,毋论十数百年。

他深知人类天生的求知欲与探究心,就如一道魔咒,却不想承认。

终于,在某天的下午,花咲找到技术主任维尔德软磨硬泡,最后对方神色复杂地给了他一串钥匙。

“花咲...你要知道,血肉构筑的生命,纵然不会凋零,也只有一次。”同时,对方云里雾里地说道。

这座方尖塔中的每一个角落,他都了若指掌,只有顶层居住区和图书馆里少数云茫不允许打开的闭锁房间未被涉足过。而他手中的这串钥匙,正是通往新世界大门的道路。

灿烂阳光从透明的天花板落下,照亮开阔的廊道,花咲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钥匙在指尖旋转。

可当他打开第一扇门时,眼前所见之物就令他陷入久久的惊愕与疑惑。

房间里,书桌、衣橱和床铺都落着一层薄灰,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可是那叠在床头柜上的衣服,还有书桌上规整的文具以及一个马克杯,都说明这里曾有人居住过。

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是蜡笔绘制的粗糙涂鸦,上面画了四个人排成一排在有凉亭的草地上的场景。虽然粗糙但在某种程度上抓住了人物特征。

第一个人,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

第二个人,嘴巴向下弯,看起来不苟言笑。

第三个...根本就是一只大猫咪。

第四个人,面带微笑,很幸福。

这幅画就是率先冲入花咲眼帘的事物,而他十分轻易就认出了画中人物与场所。

技术主任维尔德、云茫和布偶猫贝蒂,唯有那个微笑之人不知是谁;这块草地,还有那圆顶凉亭,分明就是塔中的庭园。

花咲有些焦躁地凑近了画,瞥到右下角竟然有蜡笔写下的模糊日期和名字:

——2192年8月云舒

而今天,是2407年4月7日。

花咲难以置信地摇头,他感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不禁焦躁地捂紧胸口,向后踉跄两步便逃也似地飞奔而出。他的心中乱成一团,可猜疑和好奇却又如同魔咒,令他反身回到房间的入口,将钥匙拔下重新攥入掌心。

最终,他打开了所有的十一个房间。

而每个房间中,都有同样的一幅画——或许场景有所不同,但当中有三个人物始终如一。

“这...这究竟是...”花咲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全部的力气。

他知道,小孩子往往会画下与亲密的人在一起的涂鸦。

而且,事已至此,他已经明白了——像自己一样在这里生活过的孩子,曾有十一个,他是第十二个。关于这一切,云茫从未对他提起过哪怕一个字。

恋慕之人的声音,至今也回响在他的心中:

——花咲,你是特别的。我喜欢你。

“类似的话,他是不是也对别人说过...?我到底,有哪里特别呢?对他而言...”

一种别样的酸楚从心底升起,这个爱笑的孩子不禁哭了出来,泪水簌簌打湿了衣衫。良久以后,他才扯起袖子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哭过以后,他稍微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件有些可疑的事情。

从2192年到他诞生的2376年为止,其间经过了184年。

这段时间里,曾有十一个像他一样的孩子在这座方尖塔居住过,平均每个人待的时间不到十七年。

他至今还记得,技术主任维尔德曾经说过,这座塔中的生命永不凋零。

那么,他们是离开了吗?又去往哪里呢?

不,并不是这样。

在他打开这些房间,觉察事实以前,维尔德主任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血肉构筑的生命,纵然不会凋零,也只有一次。

结合全部的信息,以及隐晦的提示,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在花咲心中渐渐成型。

“因为某些原因,孩子们被什么人杀掉了。”花咲自语,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他的生活一直沐浴在阳光和温情中,从未面对过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很快,他就失去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他将打开的房门逐一关闭,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受惊后缩回窝里的猫咪一样回到了原来的生活。

可今日所见的一切,已经在他心里埋下猜疑的种子。温馨平静的生活,产生了扭曲的裂痕。

幸福祥和的方尖塔,在他的眼里慢慢变成迷雾笼罩的囚笼。

渐渐地,他曾经明媚的笑容变得勉强,总在不经意间忧愁地蹙眉。并且,他眺望窗外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每当飞鸟掠过窗棂,他的视线便追随那翅膀的幻影而去。

对此,云茫虽然看在眼中,却苦于工作繁忙而没怎么安慰他。最近,人类衰败的速率加剧了,曾经的八十亿人,眼下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亿,其余都就此寂灭。

会导致这种局面,是因为出现了一个突发情况——一封标题为“我们失去了一切”的邮件,直接通过意识网络发送到了所有人。

其内容只有简单的四句话: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们还能称为“人类”吗?

这个恐怖的问题,令存在时间过久的人,全部开始加速陷入自我寂灭状态。文明的灯火已经摇摇欲坠了。

意识网络,是N博士在2150年建立起来的连接全人类的网络,但基本只能提供一种模糊的共感。

有通过它发出明确信息的权限的,就只有N博士。

云茫为此头痛不已,他想不通博士为什么这样做。而N博士的问题,更令他惶恐。

“电子化之后的我,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又或者说,我只是拥有相同记忆的另一个个体?”

这种扭曲的想法几乎支配了他的思想,这封邮件简直就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而且,如果这说法成立——为文明选择未来的伟业,实际就是个大规模杀人的骗局。

惴惴不安的云茫不经意间冷落了忐忑的花咲。

终于,在某个漫寞长夜,花咲没有敲门便走入书房,微微强硬地闯入他的视野。

“云茫,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花咲急促地诘问,仿佛这句话蕴含了全部的勇气。

云茫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电脑和触控笔,抬起头注视着灯下白衣的人儿。

“花咲,你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吗?”他思索着开口。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咲’这个字,在汉语中同笑。在日语中,咲く表示花开的动作。在你诞生之初,尚在‘圣杯’的孕育下...有阳光落下,你便醒过来,而第一个举动就是笑。”云茫怀念地低声述说着,“那时,我许下了愿望,希望你能成为这个时代指引人们前进的希望之花,更要快乐,常如繁花盛放般展露笑容......花咲,只有你,是特别的。我给了你我所能给予的全部,当然,还有不能给予的......希望你能自己去争取。”

而且,花咲更是他寄托了全部意志的一个赌注。关于这部分,现在并不是能向他解释的。

但他的心意是真实的,无论如何......他会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真是狡猾啊,明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花咲羞赧地嘀咕着,而后开心地笑了。

他想要的答案,就在这珍贵的话语之间。

怀揣着这份心意,他重新鼓起勇气,离开书房后径直去往了图书馆。他的手中,紧握着维尔德主任给的钥匙——下定决心,打开最后的大门。

星与月之光自天顶落下,人儿行走在塔中;穿过幽暗的长廊,攀上蜿蜒旋转的楼梯,直到塔的最顶端,库藏这世间典籍的图书馆。推门而入,徘徊在一排又一排宏伟的书架之间。

终于,伫立于最后一扇门前。

没有迟疑,花咲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左一转。

门打开了,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几个陈旧的笔记本——简直就像在引诱人去阅读一般地显眼。

花咲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凑了过去。他轻轻拂去笔记本上的灰尘,借着幽暗的灯光开始翻阅。

他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翻页的动作也不断加快。

这些笔记本,是之前的十一个孩子的日记.....不仅是生活的内容,更有对这座塔的调查。

花咲透过这些两百年间由十一代孩子留下的零碎信息,渐渐整理出了一个可怖的真相。

“血肉之子”计划。

为了预防文明的衰落,为2189年已经完全电子化的人类,建造血肉之躯的图腾来维系“人类的名义”。每一个诞生的孩子,都是作为联系既往的血肉时代与现今的电子时代的纽带。

因此,可以将其价值视为有时效性的。

所以,每个孩子都将接受特定的教育——哪些书可以看,哪些书不能看,应该接受何种程度的教育;而且不可接触智能终端,这是为了避免其精神遭受信息洪流的污染。

如此就可以塑造出理想的精神及人格模型。

为了维持其稳定,所以活动范围只局限在方尖塔中。

如果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就要被杀死,以避免不确定因素对血肉之子造成改变,从而导致人类前进道路发生偏颇。

处决人由抚养者担任。

这正是血肉之子们的残酷轮回。

“冷冷冷静一下...”花咲合上了最后一本日记,勉强自己镇定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这座塔中有很多地方是不可以去的吗?图书馆中有很多书是不可以看的吗?

那为什么云茫从未对他加以管制?

为什么维尔德主任会给他钥匙,并对真相加以暗示?

那些房间为何仍保留着原貌?眼前的日记,为何没有烧掉而是保管了起来?

“...只有我,是特别的吗、”思索着这一切,花咲突然笑了。

即便日记上的一切都是事实。

但云茫也没有骗自己,他确实给了自己能给予的一切。并且......还是那么温柔。

现在,他已打定主意——勇敢迈出一步,去争取云茫所不能给予的部分。

他有一种预感,这将是通往某个结局的道路。

捂着胸口,花咲忐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衣橱里拖出一个小背包,将一些衣物和属于自己的那个小雕像塞了进去,便背上包快步离去。

透过廊道的窗户望去,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乌云随风而动,渐渐掩去了月亮与星星的光辉。幽深的黑夜,宛如匍匐蔓延似地晕染天地。

花咲紧了紧背包的肩带,琥珀色的双眸中闪过决意。

向前,阔步向前!年轻的人儿疾步飞奔在幽深的廊道中,从逃生楼梯一口气冲向塔的最底层!

用尽全部的力量,以纤细的躯体装向闭锁的逃生门——一次,两次,三次,伴随着“碰碰”的震响,大门终于被撞开。

花咲按捺着激动与喜悦,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他随风飞舞的纯白衣袂,正是这夜幕笼罩的大地上唯一的光。

暗沉沉的天穹下,细雨斜飞,他飞奔的步伐踏过水洼,越过青草地,飞溅的雨珠沾湿了他淡金色的秀发与柔嫩面庞。

但是,那双琥珀般的瞳眸始终遥望着前方无垠的旷野。

他贪婪而急促地呼吸这空气,泥土、青草和雨露的芬芳就如甘冽清泉般滋润着他的身心。

纵然他的身体未经锻炼,汗水濡湿了衣衫令人不适,胸肺犹也如撕裂般疼痛,但对未知的期许与自由驰骋在天地间的喜悦,远胜一切苦痛。

“哈哈、哈哈哈......”

花咲悠悠停下脚步,像个小孩子似地舒展双臂转起圈。

强风拂动他披散的秀发,也送来远方的狼啸;远天之上,乌云散去,星月之光一如悬河泄水飞流直下,散落在苍茫的原野上。

这光辉照耀之下,恣意舞动身躯的他,就像一位美丽的神祇。

在不远处,一棵树投下的阴影中,云茫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花咲的身姿。

那是何等炫目的光彩。

在塔中漫长的时间里,在那座别致的人工庭园中,他也曾展现出美丽的舞姿。那类更有仪式感的舞步,竟然远不如这随性的舞动更震撼心灵。

这炽热的呼吸,这磅礴的活力,这质朴又无拘无束的柔情!

这就是——生命的光芒。

这种时候,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呢?一定是流泪吧!

但是,已经成为电子人的他是没有眼泪的。于是,云茫掬起些许雨露,泼在自己脸上,一种淋漓尽致的解放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N博士会定下那种残酷的规则,为什么必须将那个倾注自己一切的孩子杀掉呢?

云茫紧握尖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文明选择未来,以人类的名义。

博士的宏愿,言犹在耳。

为了让人类的文明进入下一个阶段即宇宙纪元后,在漫长的天文时间中也完整地保有人性……但是,在这条通往群星的道路上,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

那封标题“我们失去了一切”的邮件,加速了衰落的进程。

——那花咲的未来呢?

云茫扪心自问。

如果杀死眼前的孩子,就能挽回这一切,该如何选择?

“人类的名义”……

四百年的漫长光阴在云茫的脑海中飞速掠过,从自己垂垂老矣的濒死时光,到接受电子化改造成为第一个电子人,再到抚育十一个孩子并亲手杀死他们的瞬间。闪回的记忆不断沉降,最终——定格在花咲初生时灿烂的笑容。

这个瞬间,他再也没有迟疑。

紧握手中的凶刃,低伏下身体,脚下一发力疾速地向着花咲的心脏一刀刺去。

月下的人儿竟于一瞬回转身体,以拥抱之姿迎向刺来的刀锋。

他温柔的双眸噙着泪水,笑容一如耀眼的太阳般灿烂。

结局,他早已了然于心。

“我知道,云茫…你来了……”

肌肉被洞穿的沉闷微响打断了他的话语。

鲜血四散,宛如凌空盛开的死亡之花。

尖刀切实地贯穿了花咲纤细的身体,他却顺势将凶手拥入怀中。

“花咲…我…”感受到温热的泪水落在颈项间,云茫语无伦次,苦涩地说道:“你一定,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选择逃出来?”

“……因为,我终究还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咳咳、”花咲虚弱地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着抬起头来,“探究心,求知欲,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东西…是点燃文明之炬的,原初的微小火焰……哪怕是死亡,也无法熄灭…”

他伸出手,在云茫的脸上抹下一道血痕,那是属于他的记号。

“其实,我也赌了…你不会害我…”他对云茫苦笑道,“毕竟,你说过,我是特别的,你喜欢我…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一起度过的时光,还不满足…我……爱着你。”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已几不可闻了:

——将我的生命献予未来吧,然后,你要自由地生活。

他微弱的低语,将所爱之人从漫长而残酷的使命中解放。

死亡是别离,亦或轮回的开端?

但若胸怀对未来的希望……

则是生命完成的一刻。

并把传承的种子播撒。

“我也是,花咲…花咲!直到最后,你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云茫拥抱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孩子,发出悲恸的咆哮:“我也爱着你啊!”

他低下头,疯狂地亲吻着花咲,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盖在尸体身上。

花咲——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在将他抚育的过程中,自己化身为父母、兄长、朋友乃至爱人。

而今,他却亲手将他杀死。

这全部的冀望、感情与羁绊都化为悲痛,仿若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但是,在这伤痛的旋涡中心,仍有一抹微光被点亮了。

求知欲与探究心是深刻在人类灵魂最深处的,在第一只猿猴捡起木石棍棒并思考“有何作用”开始便是如此。

但在那之前,还有更深刻的东西存在。

那是——爱。

是什么促使猿猴在困境中不断思考呢?

为了守护亲密之人,为了带回食物,为了养育稚儿,诸如此类的动机,迫使我们进取奋进。

“花咲,谢谢你.....让我将你养育,成为真正的人。拥有爱,并为之担负责任...原来这才是身为人类的感觉...原来,这才是我真正的梦想。”云茫向怀中之人语无伦次地低语着,“谢谢你...让我,重新成为真正的‘人类’。”

忽然之间,他抬起头来,遥望向远天。

通过意识网络,他感觉到有许许多多已然寂灭的人觉醒了——在苍茫地球之上,在轨道的建筑群上,甚至在月球与火星。整个人类与世界,被血肉时代那遥远的记忆引导,共鸣于此刻——区别于既往那种模糊的共感,这是一种恢弘而明朗的震动。

爱的微光通过意识之网,像不断传递的圣火一般点亮了群星,整个宇宙都在闪耀。

无数心灵的共鸣,给了云茫一种力量。他怀抱着花咲的尸体屹立而起,向着方尖塔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着他们共度的所有时光与回忆,包括之前的十一个孩子。

他迈开步伐,如流星一般在原野上疾步狂奔。

不能在这里停下来,纵然悲痛是如此沉重。

就在今日,必须超越这悲痛,勇往向前!

四百年,即使一事无成,这漫长的光阴也并非虚度,并非一无所获。

四百年的不懈思考,他最终在与花咲相处的短暂时间中得到了答案——N博士想要的,人类需要的,以及他真正的使命。

怀揣信念,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方尖塔的顶层。

“维尔德·罗兰,世界上最后的医生,你准备好了吗?”他怀抱着花咲的遗体,阔步迈入圣杯之间。

月光之下,丰伟的圣杯已被生命维持液体盈满,绽放出奇光异彩。

“从你出去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逆光之中,方尖塔的技术主任推了推眼镜,“今天——2407年5月12日0点32分。”

“你,我,还有花咲。”云茫与他相视一笑。

“我们将重新定义‘人类’。”维尔德主任向着圣杯撇了撇头,拉下了一边的操纵杆。

伴随着嗡嗡声,平台缓缓降下,云茫就迈了上去。

当平台再次升至圣杯的顶端,他便将花咲的遗体放入圣杯之中。

那具纤细的躯体在液体中缓缓下沉,整个“圣杯之间”的仪器逐一亮起微光。

——云茫,你过来吧。

良久之后,云茫确认到意识网络中传来N博士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