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新月,正在冉冉升起。

一条小巷,早已淹没在黑暗里。

一个身影,即将消失其中。

卡牌小偷撒腿狂奔。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盯上了他。之前在酒馆隐约听见对方是什么外面的骑士,一直在问关于诺塔西的事情。现在突然盯上自己,让他有些慌乱。

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跑就完事了。

和其他地方一样,德百利镇的小巷子也是七拐八弯。凭借自己多年职业经验,要想甩开他们不成问题,但好像他们这两天都会去酒馆,所以可能要躲两天……

一边跑,一边思考。

对于小偷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手脚麻利与否。卡牌小偷深知这个道理。作为一个决斗者,他自诩是个聪明人。比起技术,更重要的是如何接近对方、如何逃跑、如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毕竟不是小说中说的那样,有什么不知不觉就将东西偷走的技术。

所以,思考是不能停下的。

但信息太少,他也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盯上了自己。还是那句话,跑就完事了。

谁让他做贼心虚呢。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贼”就平白无故地心虚,而是他的确做了“贼的行为”才决定要跑的。

他摸着自己怀里的卡组,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在绕了好大一圈,几乎快跑出镇子了,他这才看了看身后静悄悄的街道,停下脚步休息。

应该没追上来吧?

把头转到正面,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他的脸瞬间就吓掉了色。

骑士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他怪叫一声,扭头就跑,结果脚踝踢到什么东西,整个人横飞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凉了。

他想。

骑士大步上前,和伸腿绊倒小偷的勇者击了个掌。

“完美的配合。”

他们俩在一旁欢庆,我在地上悲戚。

怕是少不了一顿毒打了。

“喂,”那大头壮汉踢了踢小偷的屁股,“小子,你跑什么啊?”

你们追我什么啊?你们不追我,难道我还会跑吗?

天地良心,我被他们盯得心神不宁,乖乖结了账就想走。哪知道刚一出门没走两步他们就跟了出来,还对着我指指点点,撸着袖子就往我这走,我能不跑吗?

小偷满肚子牢骚没处说理,只能翘起屁股,把头抱住,等待一顿毒打。

“问你话呢。”

小偷一个哆嗦,一式猫转身,让自己正对两位好汉,连连磕头:“大爷,我啥也没做啊,该给钱的都给了,我啥也没干,放过我吧。”

“那你跑什么啊?”

“你们追我我能不跑吗!?”

小偷满腹委屈。

骑士和勇者对视一眼。

“那我们现在不追你了。”

“现在我也没法跑了啊!”

“那你能给我磕个头吗?”

“我已经磕了啊!”

骑士抓抓后脑勺。

“你……我们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诺塔西的卡组?”

小偷瞬间警觉起来,但脸上还是可怜兮兮。

“我怎么会知道!诺塔西很强的,镇子上除了佩坡儿没人能赢他,我根本没资格和他决斗!就算是我,看见诺塔西的尸体也很难过的!就那样肚皮朝上躺在院子里,好可怜的……”

说着,努力想要憋出两滴眼泪。

“你住哪?”骑士问。

“镇东。”

“那你早上要晨跑吗?”

“不……你问这个干什么?我都是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可诺塔西被发现死亡的时候是清晨,尸体在上午就被警备所抬走了,对吧提莫?”

“对。我记得乔治说过,检查根本没花多久。”

小偷的脑门已经见汗了。

糟、糟了,说漏嘴了。

快想,还有什么借口……

没等他想出什么好点子,骑士已经撸起袖子逼近:“既然你睡到中午才起来,那为什么镇东的你会看见镇西的诺塔西肚皮朝上躺在院子里?”

“我、我听别人说的!”小偷急中生智。

“谁?”

“镇东卖冬枣的刘老头!”

“刘老头也住镇东?”

“对!”

“那刘老头又怎么知道的?”

“去山里采枣子的时候看到的!”

“放屁!你夏天采冬枣?”

“是别人告诉他的!”

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碎石溅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匍匐在地的小偷浑身颤抖,一个砂锅大的拳头杵在耳朵旁边,陷进地里半寸。

妈、妈呀,要是被这一拳打中,估计头都会爆了……

小偷冷汗涔涔,脑子里一片空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怀里掏出那副卡组举过头顶瑟瑟发抖。

骑士懵了。

勇者也懵了。

他们是真的只是想来问问“会不会有卡组被镇上的人偷走”这样的可能性的。

谁知道这人油嘴滑舌不肯说真话。

但他的假话又漏洞百出,就连勇者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于是骑士摆出一副咱要用拳头说话的架势,顿时把小偷吓得老底都抖出来了。

这家伙在慌什么啊?

“对不起我不该动死人的东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偷还在瑟瑟发抖。

骑士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睁大眼睛,头顶出现一个亮起的灯泡。

他想到了什么吗?

面对勇者疑惑的眼神,骑士换上一副肃穆的神情。

“迷途的羔羊,人生而有罪,犯错是常态。应心怀敬畏与感激,感谢太阳神的宽恕,不会降下可怕的天罚。忏悔吧,我的同胞,为自己犯下的错做出应有的弥补。”

他脚站八字,双腿夹紧;右手握拳与左胸;左手高举,圣光缭绕,形成孔雀头一样的手势对小偷划出一个十字。光的十字架在骑士的控制下停留在半空中,洒下点点繁星般的光点,降临在小偷身上。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包裹了身体,小偷抬起头,看见那伟岸的身影,看见近乎白色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不由得五体投地,喃喃自语:“神呐,请宽恕我。我有罪,我忏悔。”

“奈亚会宽恕你的,孩子。能请你说一说关于这副卡组的事情吗?坦白你的罪行,才会被真正地原谅。”

妈耶。

勇者震惊。

应该说不愧是教廷来的吗?装起样子来一套一套的,比镇上教堂那个牧师还像那么回事。看看这不足五毛钱的特效,不就是个半成不成的治愈术吗?用得着摆出像是天鹅啄食这么骚的姿势去施展吗?看看人小偷都感动成啥样了,我的天啊,你还是转职去当神父得了。

内心的吐槽不为人所知,小偷只是满脸后悔与沉痛,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只是……溜进去看看有没有好东西……谁知道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了尸体。那时都是深夜,又恰好有人路过外面,我头脑一热,就钻进了屋子,要是尸体被看见了,那趁他叫人的时候我也能跑……”

“还好,尸体没被发现……我看见桌上放着的卡组,我……我就收起来了。不过我真的只拿了卡组和钱,别的什么也没拿!”

站着的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骑士看着匍匐在地的小偷,继续开口问:“那么你有看到一些……信吗?在柜子里?”

“柜子里?对,柜子里是有些信。”小偷摇头说,“但我哪有时间管写了什么,拿了钱我就走了……”

骑士抬头,对上了勇者讶异的表情。

“奈亚会宽恕你。”骑士的语气有些急,“偷盗是小罪,却是大错。一切都应自己创造、自己获取。卡组我会交还给警备所,并且报备案底。今后别做这种事了。”

小偷连连拜谢,连滚带爬地跑了。

“凯巴……”勇者呆滞地问,“我们去的时候……”

“是啊……”骑士眉头深锁,“只剩下一些白纸了。而且……或许是卓帕卡布拉偷走了诺塔西的信。”

到现在,勇者已经明白了。

诺塔西的死,是一起充满预谋和目的的、人为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