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身来的时候,伊莱已经在台上宣布了胜利者是那位长着东方大陆脸的少年。大家都闭口不提在场上最后那一刻发生的事情,仿佛所有人都不说,那件事情就不存在一样。

那是十分安静的转场,与最后炸裂的呼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直到两位‘勇者’上场的时候,人群的议论声才再次传开。

“你到底养了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多诺万不停的用手揉着被灰布包裹着的剑。据说那是龙族自愿献上的双角打造而成,可除了至高王,谁都没见过那把剑的真容。

“我没有养宠物啊。”安德烈打着哈哈,将华丽的龙族之剑扛在肩上。“倒是你的宠物,一直到刚才为止都吵得要命呢。”

“你!”伊莱还没宣布开始,所以两人此刻都只能在偌大的竞技场内战着,先动手的人可是会被自动判输的。“换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才当‘勇者’的?”

“怎么,你的宠物没问出来,你亲自来问了?”他很敷衍的用反问回答了多诺万,后者看到安德烈的态度已经是被气的涨红了脸。多诺万和安德烈的年纪其实差不多,样貌却看上去精致了不少——毕竟安德烈从艾露泽亚出来已经风尘仆仆的经历了三个月的旅行。他又不是陈晋,最明显的便是那双饱经战斗伤痕遍布的双手,与多诺万细腻的双手成了明显的对比。

多诺万看上去更像是某家的少爷,安德烈作为真正的皇储则更像逃亡的剑士。

“莱安不是我的宠物!”

“哦,那就是他养你的呗。”

“不是!”他眼看着就要对着安德烈冲上去,对胜利的渴望让他忍住了这股冲动。“莱安是和我过命的兄弟!这个世界错了,我们要拯救它,要修正这个世界!”

“嗯哼。”

“你……你果然也是那些,丑陋的掌权者吧!”多诺万呲牙咧嘴的说着,完全不管安德烈一副快要睡着了的表情。“我都听说了,你的全名是安德烈·托洛茨基,你艾露泽亚的皇室对吧!果然……那个北方的大国一直压榨的百姓,有着那么华丽的皇都,人民却过着痛苦的生活……亏你们的国名是‘人民’的意思!”

“哦。”

“你等着吧,我一定,我一定会打败你!虽然莱安输了,但我不会输!我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成为真正的‘勇者’的!世界不能被你这样的人拯救,人们不能记住你这样肮脏的人!世界也不可能被你这样的人拯救,得到了龙族之剑又怎么样,那种华而不实的剑,在战场上真的有用么!”

“啧。”安德烈快不耐烦了。

“我,不管怎样都会拯救这个世——”

“我问你个问题啊,”他打断了多诺万的激情发言,“你是不是西南大陆的贵族来着?”

“唉,嗯,不是……”

“别装了吧?虽然你穿着平民的衣服,可你的口音可是很让人不爽唉——跟教廷来的那帮混账一样的。哦,我没有骂吉榭尔的意思,她说通用语的口音也和你很像,但她挺聊得来的。”安德烈的表情似笑非笑,很是嘲讽的意味。“况且,平民可是记不住‘托洛茨基是艾露泽亚的皇族’这件事情的,北方大陆对他们来说太远了不是么?”

多诺万流下了一滴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决斗——”伊莱已经站在了台上。“开始!”

安德烈没有任何动作。

“反正,我打倒你就行,你这个肮脏的掌权——”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灰尘就从场内扬起,扩散到了整个决斗场内。随后人们只听见一声巨响,眼前剩下的便是漫天的黄沙。人们的议论声与咳嗽声不止,没有人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豪华的包厢内,伊莱发出了惊叹。他双眼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一声巨响之前发生了什么。“可那位少年,的确是一位纯粹的人类。”

“那身体,难道说……?”诺度看上去兴奋又好奇,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一开始我也很惊讶,那家伙,连巴尔亚的速度都跟得上。”吉榭尔摊了摊手。“虽然耐力没有巴尔亚强就是了。”

“居然能跟上人马的速度!”至高王发出了惊呼,看向了点了点头的巴尔亚。

“我可以告诉您,那不是龙族之剑的力量。说实话,到目前我见到的龙族之剑的力量,是和天神降下业火一般的光束。安德烈说不定,是将人类的体能发展到极限的一位战士。他的话,其实赤手空拳都……”

巴尔亚话还没说完,场上的黄沙已经散去了。

“呦,还不错,身体起码没散架。”

——那是一片死寂。

华丽的龙族之剑插在决斗场的中央,显然他的主人并没有使用它。原本站着多诺万位置的地方上现在是安德烈,他的左手上还拿着被灰布包着的剑。这把剑的主人在沙尘散去后,终于让众人看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他在面对着安德烈的那面墙上,准确的说是被嵌在墙里了。

“其实说道肮脏,我们彼此彼此么。”安德烈揭下了灰布,露出了里面的剑——那是看得出角的纹路,弯曲,褐色,又散发着奇妙气场的一把剑。“喂,吉榭尔,出来一下!看看这个东西你熟悉不?”

吉榭尔应声站到了伊莱宣布决斗开始用的,特等包厢前的台上——这里能看得更清楚。

“那,那是!”她的声音如鲠在喉。

“接着,看仔细一点!”安德烈将剑柄对着吉榭尔,扎好马步,像投标枪一样把剑丢给了她。瞬间产生的气流划出了声音,下一秒这把剑便被吉榭尔稳稳地接住。

“……父亲。”吉榭尔看着剑,不敢相信她手上拿着的是自己父亲的遗骨。每个龙族的双角都有纹路,每个龙族双角的纹路都是独特的。

她记得这双大角,她还有小时候在这双大角上玩闹的记忆。她没能见到父亲的遗骨,人们告诉她,她的父亲沉在深深的湖底。

可如今……

“我果然没猜错。”安德烈环手抱胸,不屑的看向被嵌在墙上了的多诺万。“西南大陆除了吉榭尔的父亲,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哪只显眼的龙族跑过去过。你明显也是个没去过科恩帝国的人,不然你怎么会想到先来找精灵的至高王呢?科恩的皇帝可不是那种能让外人人从自己的国家里随随便便拿这样的‘宝物’进进出出的人啊。”

他的话语里似乎有笑意,多诺万却只是陷在墙里,一句话都没说。

“嗯哼,看来是死了。”他就像踩死了一只臭虫一样的毫不在意,转身回去拔出了插在地里的剑。“哦对了……”

安德烈又扛起了剑,对着至高王的豪华包厢喊道:

“诺度——你听得到的吧?这场决斗你看得还满意嘛,我看你的‘子民’们可是很快乐呢!”

观众席上的精灵们仍旧很安静,偶尔才有一点小声的交谈传出。

“他想干什么?”黑发的女精灵锁紧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艾露泽亚人,应该说,她在所有的人类中最不喜欢的就是艾露泽亚人。在历史上,是艾露泽亚人压迫精灵最严重,哪怕到了现在,艾露泽亚也是最看不起精灵的国家。

自大,自负就是她对这个国家的人完全的概括。

“真有意思啊,身为精灵们的至高王,居然相信一个人类邪恶的法师,一个侮辱他人父亲遗骨的垃圾是勇者,还让自己的子民们来围观这场‘闹剧’。看来,精灵们这五百年来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全场哗然。

“无礼之徒!”清脆的女声从台上传来,那是一开始他们就认识的那位黑发精灵——安德烈一直不知道这位精灵的名字,却早就看出她身份的不简单。在安德烈的心底早已打好了算盘,要么她是诺度的女儿,要么她就是……

“我,精灵的英雄薇奥拉,向勇者安德烈提起决斗!”她扯下了身上碍事的长纱,一挥法杖飞到了安德烈的面前。

“上啊,薇奥拉大人,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教训!”精灵们这么用精灵语喊道。

“切,姑且还是承认我是勇者了啊?你们精灵这么叽歪乱叫的样子,可和我们艾露泽亚人喝醉酒后的样子很像呢。”

“是的,虽然,我真的很不想承认你这个混账是勇者。”薇奥拉用法杖指着安德烈。“还有,我们精灵和你们艾露泽亚人……一点都不一样!”

“哦豁,看起来,我即将要多一个在路上不停的喊我‘混账’的家伙了。”安德烈右手握起了剑,显然是认真了起来。“话说,我赢了你就跟我走怎么样?像太古的传说那样?吉榭尔也是和我决斗后才加入的队伍。”

“那你就……休想赢!”

包厢内,是被诺度扯住右手的伊莱。

“陛下……”伊莱困惑的看着至高王。“不能让薇奥拉这样,太乱来了。规矩不仅打破了,她万一要是……”

“赢了,就是埃尔多尔的荣耀,勇者也不过如此。况且,我的人民们会更加开心。输了,也不是埃尔多尔的耻辱,传说的可信程度也会更高。人民们也会更有希望,我们精灵生活在‘墙’后,战战兢兢的日子也可以期待它结束了。”诺度放开了伊莱。“不管那种,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不是么?”

“可是……”

“你先去安慰一下人类的英雄吧,手里一直捧着父亲的遗骨,沉浸在悲伤里,可是没有办法打败魔族的。”他摇了摇手,命令伊莱先带吉榭尔下去。

“……遵命。”迟疑了一下,伊莱还是先过去带着吉榭尔去到了更安静的地方。

“人马的英雄也去看一下那位异乡少年吧?他现在一个人,也没办法来观战,应该很寂寞吧?哦,他被带回了他的房间了,你知道在哪里的。”

“唉?”巴尔亚惊喜了一下。“这样……谢谢陛下!”

他站起来,鞠了一躬,便以人马的速度离开了包厢。

“那么……接下来,就是好好地欣赏这一场好戏了。”

诺度看着对峙着的两人,露出了愉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