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这样……”
被放落下来的人声音不清,他的声音隔了好几层布,只能隐约的听出来是个男生。在他身上缠绕着的,是黑色,如同火焰一样的东西。没有人说的上来那是什么,只是看上去似乎是血法师的血法术才会产生的东西。
就连他手上的武器也被裹上了一层那样的东西,让人只看清那是一把大剑。
这是个危险的人——安德烈和吉榭尔的姿势这样告诉着约翰。
“用怪物来对付怪物么……诺度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薇奥拉听见了至高王的名字,抬起头来看着安德烈。她的皇帝绷紧了身体——自从与魔族的战争结束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安德烈这样绷紧自己的身体。
【那是……由血魔法控制的人。但是,为什么……那个人,是莱安么?】她怔怔的看着那个巨大而又扭曲的巨人,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改造身体的魔法不是没有,只是那是属于矮人的技术。
可诺度是消灭了矮人的王,不是么?
“我真想不明白。既然要用怪物对付怪物,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与我当面对质?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还能与我交手的,只剩他了呢。”
【不,或许还有一个。】他突然想起了在科恩见到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科恩女皇身边的侍卫。那对银色的双目当时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着什么同样,却又不一样的东西。再结合上陈晋曾经对他说过,莫罗斯在科恩。
隐隐的,他觉得这件事情与科恩或许也有关系。
黑雾缠绕的男子极度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可趴在巨人耳边的约翰却还未开口,这使得人们也无法判断,到底他是在抗拒着约翰的命令,还是别的什么。
“让我……回去……”
他恳求着,不知道是在恳求谁。
“你想知道这里面的是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但是你要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约翰跳到了地上,往后撤了半步。“牵制住他们,一旦失控就将他收回!不要久留,不然那个家伙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招。”
约翰对莱安这样吩咐道,莱安只是哼哼了两声,无法让人判断他是否听懂了。
“你就这样逃跑,会不会少点意思?”
“看你那么紧张,我劝你先顾着自己吧!”他咧嘴笑了一下,额角缓缓流下了一滴冷汗。“说不定,你还能弄明白他是怎么来的呢!哼,这世上的怪物,原来不止一个……”
少年最后的话语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到。只见他快速转身,跑着步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有士兵想去追她,却被安德烈按了下来。
现在去追他的风险未免太大——在他搞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之前。
安德烈可以感受到,哪怕是在自己身后的吉榭尔也绷紧了身子。这是久经沙场的人才有的直觉,在铁箱中的人下来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就知道,至少,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们是势均力敌的。
但这世界上又会有多少与他们势均力敌的人呢?
“吼——”
名为莱安的巨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低吼。这股声音里面似乎蕴含着魔力,调动着被火焰缠绕着的人。
“住手——”
“挡!”
就在低吼过后,几乎是瞬间,那人大喊着住手消失在了原地。两把剑相碰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定睛一看,原来是安德烈接下了这一击。
不知道是不是吉榭尔的错觉,她似乎看见,安德烈的脸上流出了一滴冷汗。
“你……到底是谁?”他的问题似乎有答案,又似乎没有。对方颤抖着剑,嘴里不断的说着模糊的话语。
“快逃……快逃……”
这个速度,在英雄之外的人,吉榭尔只见过安德烈做到过。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
“杀……杀死……”
如同魔咒的话语再一次出现。
“假……勇……者……”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愣着干什么,控制他的是那个巨人,法师莱安!”这一击,又是安德烈勉勉强强挡下的。他对着站在原地的吉榭尔大吼,才让这个曾经对付法师的专家回过身来。
“萨琳娜,还有力气的话就再用树藤把薇奥拉保护起来!”她赶忙向萨琳娜嘱咐道,拿起封魔石,咬在嘴上便冲着巨人挥舞起了刀。
——可那刀却实实在在的砍在了巨人的拳上,纹丝不动。
“嗯?!”吉榭尔诧异的看着巨人,后者向她猛地一挥掌。这一掌被吉榭尔挡下,而她的后脚则是被击得深入地里。
“人类英雄……碍事……不要来妨碍……我……”
他迟钝,又一字一句的说着。
吉榭尔这才明白,她的封魔石,恐怕对眼前的这个人不管用——以前也遇到过,这种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改造,使自己的身体成为了一层隔绝封魔石影响的盔甲的人。
“安德烈,换对手!”她当机立断,一个后空翻,顺利的与安德烈完成了对手的互换。
——只见龙族之剑顺利的在巨人的身上划下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啊——!”
这一声惨叫,却不是来自巨人。而是那个,被黑雾包裹着的,奇怪的黑影。这股凄惨的叫声瞬间唤起了吉榭尔的记忆——那是更久远,更为年幼的记忆。
“我不想杀人。”
【怎么,会这样?】
“我不想杀人!”
他挥舞着那柄模糊的剑,几乎是不计后果的向吉榭尔挥来。红发的战士慌忙的招架,总算是将这些攻击一一防下,同时也刺中了那人的右肩——可他就像不会痛那样,将吉榭尔的刀拔出,朝她又砍了上来。
熟悉,太熟悉了。这股毫不防御,以进攻作为防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刀剑上的剑法——科威尔刺客才用的剑法,和她同属一个流派,不过她是双刀流。
“我不想杀你——!”
就连他说的话,都和那时候一样。
也和那时一样,他嘴上说着不想杀人,可手上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越来越……
吉榭尔这才注意到安德烈已经刺穿巨人的胸膛,他正要将巨人的头颅砍下。
【不好!】她的内心大叫不好。巨人莱安的存在不止是用血法术控制这个人,更多的是要压制这个发疯的人。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
“等……”
“不要……不要……”
可惜,她说的太迟了。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怀中,既温暖,又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
伴随着巨人的死去,那人身上的黑焰逐渐消失。终于,他的样貌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可是,他所看到的,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一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与龙族之剑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剑在吉榭尔的腹部。
“师……父……?”
她认得他,他也认得她。曾经,在吉榭尔还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落魄的剑士来到了‘猎人之家’,也就是她住的地方。他成为了她的师父,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然后,他的师父便发疯的想要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手明明不停的在抖,泪明明不停的在流,他的动作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强迫他将剑拔了出来。
只有太古生物的武器能对太古生物造成伤害——于是吉榭尔第一次,也是她人生的最后一次,被一把大剑贯穿了腹部。
英雄的血染红了整片雪地。
“……莫罗斯?”
安德烈看着他,看着那把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把剑,直到他转过身来,让安德烈看见了,一张如同在镜子里见到的,自己的脸。
【你最后的至亲的人,只剩下他了。】
鹰族之剑这样提醒着莫罗斯。
【他是龙族之剑的所有者。】
“快跑!”
【杀死他。】
“快跑——!”
【杀死他!】
“快跑啊,哥哥!”
莫罗斯拿着剑,瞬间来到了安德烈的面前。他冰冷的剑尖就抵在安德烈的下巴上,却在下一刻,被安德烈脚下巨人尸体散发出来的光芒整个包裹了起来。
【是精灵的传送魔法!】安德烈心中一惊,想要去抓住莫罗斯,然而他却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吉榭尔?”
他看见,薇奥拉已经来到满是鲜血的吉榭尔的身边。
“吉榭尔!”
精灵在大声呼喊着她的声音。可在这寒冷的天气下,除了红发女子腹部微微升起的热气,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英雄……死了?”与之相对的,是陷入崩溃的萨琳娜。“这怎么可能呢,英雄大人,吉榭尔,怎么可能死呢?!”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薇奥拉与吉榭尔,身上突然开始猛地冒起了黑气。
“她怎么会死呢——!”
一块封魔石击穿了她的脑袋,使她当场倒下。
薇奥拉听到声响,诧异的挺起腰来,却还是没有回过头。
——那股熟悉,又带着短暂真实的温暖突然再一次环抱了她。
“我们回去吧,薇奥拉。不要,再看着她了。”
安德烈悄悄地在薇奥拉的耳边说道。
【又一个。】
她闭上了眼。
又一个英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