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这一切都是笑话,不是么?】

“干得漂亮,瘦子。”

他们的王在赞颂着异邦的伟大者。

冰冷的剑刃架在遍体鳞伤的奥金涅夫身上,紫瞳的少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英雄们警戒着,他跪在大厅的中央,和地上的死尸融为一体。晕倒的外来者并没有变成尸体,毫无起伏的胸膛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无魂的躯壳。

“哈,这小子又睡着了。算了,睡着了也好。莉迪,你可以不用担心了,我就说他会没事的。”

“晋!”莉迪跑到了他的身边,端起了陈晋的面庞。那张脸还是和过去一样,虽然成熟了不少却仍有一股少年的稚气。

奥金涅夫带血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说实在的,陛下,我不懂什么治国安民,拓土开疆的帝王之道。”他跪在安德烈的面前,恭敬的喊着‘陛下’,就像一位谏言的大臣。“愚民们需要恐惧,才能被统治。”

“恐惧什么的,他们已经拥有的够多了,不需要再有更多新的恐惧了,小子。”剑刃在他的脖子上走进了一点。“若你只是为了改变艾露泽亚才回到的这块地方,我只能说,你带回来的只有灾厄。”

“还有您的名气,不是么?”

那微笑不仅是对着安德烈,更是在对着莉迪。

“有意思。你知道么,第一次的,我竟然没猜到你在想什么。”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黑色的血液在嘴角溢出的更多了一些。“传说,血之神格涅有一双黄金色的眼睛,能看穿世间一切罪孽。他选中的地面上的代理人,最终变成了恶魔。”

“我以为你信奉的是天神?”

“如果我要统治一方,却又完全不懂得统治的方法,的确信仰他是我唯一的选择。或许,我就意外的可以获得他的加护——就像精灵王诺度那样。”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瞥向了薇奥拉一下。

“很不巧,那位神明给予自己的加护,并不是看人是不是信仰他的。他更像是一个猎手,从适合的猎物中挑选一个作为自己的宠物。”安德烈的声音很是不屑。“然而很不凑巧,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宠物的。”

“难道说您……”佩图赫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明白,我明白了。可,陛下啊……”

他将双手撑在了地上,一副将头献给皇帝的架势。

“我们终究,都不过是神明的棋子罢了!”

地狱的通道被瞬间打开,巨大的鬼手从那可怖的深渊中伸出。它们的方向一致,目标一致——无不朝着那个异乡的少年,那个海中的少女袭去。

“休想得逞!”半龙的英雄用身体挡出了其中一只可怕的鬼手,坚硬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任何擦痕。利索的双刀斩断了鬼手,那便是那双刀本来的作用。

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前来带走了两人,精灵的魔法迅速升起了粗壮的藤蔓。自然的力量抵挡着地狱的恶意,推动着红发女子来到那门扉之前,将它们用刀刃一一合上。

魔人趁着这个空隙与勇者拉开了距离。

“你这不是还有挺多力气的么?”安德烈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心中暗觉不妙。

“我本来控制力量,控制自己,就是为了在以后还有力气,去看到艾露泽亚的改变。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黑雾就像冒烟一样浮现。

“那位大人说的对,我本来就是已死之物,是不该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可那时,我还不想被抹消,我还不想去死。”他血红色的双眼颓废的看着安德烈。“现在,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陛下,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似曾相识的震动让陈晋从昏迷中一点点的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所以呢?我现在看到的难道是你因为无能而流露出的狂怒么?”

也只有安德烈才能在这个时候还嘲讽的笑出来。

“父亲说过……若是选择莫罗斯,那么艾露泽亚只能迎来短暂的和谐。但若是选择你……”

悲鸣之钟回荡在大厅之内。

“你便会毁了整个艾露泽亚!”

黑雾与丧钟共同冲向了站在原地的安德烈,仿佛一瞬就会将他吞噬。远处的英雄们想去支援,这可怕的魔法与短暂的距离却成了最大的屏障。他们的双脚被灌上了铅,无法前去勇者的身边。

“我可从来都不打算毁掉艾露泽亚。”

一块白色的石头碎裂在了黑雾中。

“什么?!”

“嚯,科恩人的东西可真是相当的有效啊。”

他一脚踢开了佩图赫,黑雾在那块白色的石头处聚集,收缩,最终消失的无影。

“虽然我不是法师,可跟了薇奥拉这么久我多少还是记住了点定律的。既然你们魔人的黑雾原来是魔素构成的,所以中和剂多少都应该有点作用。”

“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杀了我?”

他指的是安德烈只是一脚踢开了他这件事。

“因为我的友人还找你有事啊。”

他指了指已经站起来的陈晋。

“混账……”陈晋的这句是在骂安德烈。“我……找他,没事……”

莉迪挡在陈晋的前面,那样子就像在祈祷少年不要作出什么事情来。

【可她又能向谁去祈祷?】这种事情越想便越讽刺。【她能祈祷的对象明明就站在那里。】

“被骗了,你们都被骗了……”奥金涅夫的话语中只有崩溃的笑意。“英雄们,陛下啊,你们都不过是棋子,棋子……”

“那又如何?”安德烈将剑刃对着他,这一次必定会取走他的性命。“我们即是棋子,也是下棋的人。”

他似乎才是那个看穿了一切的人。

佩图赫怔住了。

【毁灭者,定会创造一个不一样新局面。】

“是这样的么,父亲……”

他怜悯的笑着。

“那便来吧!皇帝陛下,像一个真正果断的王者那样!”佩图赫前倾着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狂热的殉道者。“将我,将你眼前的灾厄砍下!”

皇宫外的火光渐弱。

【对不起了,雅克。】

高举的龙族之间挥下。

【我怕是不能实现在这北境之地给你一个容身之所的承诺了。】

闷声响起。

【啊……不过……】

他像灰烬那样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次最后想起的是你,倒也不错。】

“再见了,小子。”

安德烈的话语中没有悲伤,没有怀念。那是一种更为庄重的默哀,仿佛在目送一位忠诚朋友的离去,无奈且无助。

“佩图赫大人——!”

雅克姗姗来迟,只看到了最后化为灰消失的奥金涅夫。那才是真正的悲痛,哭天抢地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是我们的胜利,魔人。”安德烈收起了龙族之剑。“说实话,这胜利甚至来的有点容易了了。”

【你还真敢说。】没有了牵引力的陈晋终于放下了心,虽然他到底是怎么从虚空中来到的大厅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最后记得的,只有安德烈拉着他的肩膀,把他给丢到了钟塔下方的深渊。

【可,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昏迷前的记忆就像是一段空白。似乎他使用了‘能力’,似乎又没有使用。少年的脑中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词语,比如‘神格’,‘神性’之类的东西,再细节的东西却像是被抹消了一样。

魔王干部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恶意也十分可疑,那看上去并不像是因为他毁灭了‘核心’的迁怒。

“去告诉你们的魔王。”安德烈向雅克一步一步的靠近。“既然她不统治,那么便一定是有人在代她扩张。可以让她自己思考清楚——是让那个人使魔族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自己站出来和解。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子民。”

“你……”雅克含着眼泪,咬牙切齿。

“请别误会,我就是看在那小子……看在佩图赫的面子上才没有杀你的。好好的把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他伸出了两只手,比了一个十。“你现在还有十秒钟的时间离开。”

“勇者……你给我记住!”

说罢,他便又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哟,吉榭尔,看来接下来我得和你同甘共苦了啊?毕竟我们被同一个人记恨上了么。”

“你就少说两句吧。”吉榭尔收起了双刀,索性做到了地上。她环视一片狼藉的四周,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接下来,打扫战场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呢。城内,应该还有多少魔族啊……”

“不会剩下多少了。”安德烈看上去十分的自信。

“你有什么依据?这次魔族出现的方式很不一样,先不说我们剩下的中和剂够不够用,就魔族产生的原理我还没弄清楚。更何况城内还有那么多钟塔……唉?”薇奥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雪!是雪啊!”莉迪兴奋的跑到了窗前,火红的天空已经消失,洁白的雪花覆盖了整座城市。

“看吧。”钟塔应声倒塌。“我就说,不会剩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