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兰妮尔·赫克谢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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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啊啊……”
艾洛恩捂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呻吟着，如果说大脑是一台杠杆与齿轮合作运行的机器的话，她现在觉得这台机器中塞满了奇怪的碎片和粘稠的油脂，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该死的，我这是怎么了。”
她慢慢从地面上爬起，立刻感觉到了异样，身边的环境自己完全不认识。
房间里杂乱地堆着东西，各种容器和器皿堆成了小山，另外还有大量的书，包装似乎很精致，但是表面积满了灰，甚至快看不出来原来的封面颜色。除此之外，房间里很昏暗，只有墙角的桌上摆着两支烛台，又完全没有窗户，大部分东西都笼罩在阴影里。
艾洛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仍然感到头晕目眩，但现在不是趴在地上睡觉的时候。
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状态又很差，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整理不出有效信息，但有一点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就知道——那个修女有问题。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个修女可不是像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的家伙。
但要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明了，只能说修女脱不开关系。
艾洛恩向前走去，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一个烛台，开始在墙壁上寻找起门来。无论如何，从这里出去才是第一要务，必须脱离这种被动的态势才行。不管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他的目的肯定不是杀死自己，但也不能因此坐以待毙。
烛台的光映在灰色的墙壁上，艾洛恩的影子在墙壁上摆动，她伸出去的手拉得很长，自己的身体则只有小小的一团。
很明显，乍一看过去这里根本没有出去的路，石砌的墙壁几乎把这里封成了一个大盒子。但是既然自己在这里面，就说明有途径进出，同时这里点着烛台，台中的蜡液是新的，说明这火才刚点上不久，那送自己来的人必然也进过房屋。因此通道肯定是正常的门而不是奇怪的狭窄通道，这样一来目标就锁定在四壁上的暗门上了，根据其他物件上落灰的程度判断，这个房间很少使用且几乎从不打扫，那使用过的门一定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很快，艾洛恩在一排石砖的缝隙中找到了异样，这里的灰尘明显有擦蹭的痕迹。暗门设计地很用心，门板没有接触地板，这样暴露的痕迹会大大减少，可惜来人是艾洛恩，这种程度的隐藏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就算现在状态很差，这种习惯性的事情也不可能弄错。
她将手放在周围的石壁上摸索起来，只要有暗门就会有机关，内外都一样，不然主人进来了怎么出去。一般来说机关都会隐藏成普通的石砖以混淆视听，外观看起来可能一模一样，但设计者绝不会把机关设计的太远，有限范围的话，早晚会找到的。
五分钟后。
“奇了怪了。”
很可惜，这一次不一样。
艾洛恩甩了甩头，事情实在是出乎意料，门框有几块石砖她都快背下来了，但还没找到机关在哪。也许机关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一点，但总不至于一点痕迹也没有，进来的人总要想办法出去，不然靠穿墙吗？就算真的有人能穿墙，那还要暗门干嘛，直接就出去了何必挖个洞呢？
本来就头晕，找东西更是最让人头昏的事情，而且还没找到，就算是艾洛恩的意志力也需要休息一下。
她扶着脑袋向墙角的石桌走去，干脆瘫在了上面。脑袋里一片混乱，闭上眼睛甚至连水平线都找不到，这一点也不正常，就像是有什么在干涉自己的意识，自己明明没有生病，却像是在发着高烧一般难受。
但她同时也清楚，就算是叫苦叫累也不会有人回应的，又不是小孩子。
艾洛恩睁开眼睛，她还没仔细看过这张桌子，这才发现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平平无奇。桌角和桌面上都雕刻着波纹状的纹路，因为盖着厚厚的积灰所以不是很起眼，但现在一看，似乎有点意思。
材质和大小都没什么特别的，但这个纹路的风格却别具一格，说不上丑但也绝对不美，这种微妙的奇异感来自于审美上的差距，无论这个桌子以前是干什么的，或者由谁做的，肯定不同平常。
她一转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另一个烛台，发现它表面落满了灰，但是自己之前拿的另一个却不一样。
“怎么回事？”
她仔细检查起来，桌面上的灰尘印迹不对，自己拿走了烛台，应该有一个底座形状的干净区域才对，但却没有。
原来如此，艾洛恩立刻明白了。
她握住桌面上的烛台，试着往各个方向移了移，全都纹丝不动，但当她试着旋转它时，却轻易地成功了。当转完正好一圈时，隐隐有一声机关响传来，艾洛恩满意地一笑，她看向暗门的方向，这下总该打开了吧。
但是墙壁上仍纹丝不动，艾洛恩皱了皱眉头，再看烛台时，发现桌面上出现了一个盒子，正置于一块干净的方形桌面中间。
“盒子？”
她拿起盒子，里面立刻传来了一阵响声，看来盒子里有东西，反正现在开门也没进展，不如打开看看，说不定有些钥匙什么的呢。
艾洛恩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木头气息从盒子内传了出来，看来很久没有人碰它了。
她没发现任何机关，这个吊坠应该是无害的吧。艾洛恩想了想，还是把吊坠拿了起来，握在手中，动作不敢太大，只能用眼睛慢慢检查。
吊坠的材质很奇特，是看上去有点晶莹剔透的白色，末端有些淡淡的发黄。应该是骨头，但艾洛恩想不出任何动物的骨头能保存得这么漂亮，这吊坠应该很封了一段时间了，竟然看起来像新的一样，不，甚至比新的还漂亮，简直像是海中的珍珠。
就在她观赏之际，淡淡的热量从吊坠上散发了出来，同时淡紫色的纹路开始在吊坠表面浮现，还发着盈盈的光。这纹路似乎有一种奇妙的魅力，艾洛恩本应该更谨慎一些，但现在看得入了神。
纹路渐渐有了形状，它们似乎有意识地开始刻写一个符号，艾洛恩几乎能从线条间分辨出细小的文字，但显然她并不认识这些文字的含义。
“这是……什么？”她喃喃自语道。
2
就在这时，墙壁后发出了隐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光出现在暗门上。
这不是普通的光亮，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波动，这是魔力的迹象！
光显现出明显的工整痕迹，呈空心圆形，内部由各种层次的线条充斥，本身带有魔力的文字环绕在圆形的轮廓内侧，以微速旋转着。
这是一个法阵，这和普通的灌注魔力的咒语不同，法阵能自行存在，在其内部魔力耗尽之前都不会消失，只要按一定规则重新注入魔力，法阵就会发动设置好的魔法。
比如墙壁上这个，它的功能很简单——把门打开。
石壁传来轰隆声，暗门向内侧缓缓打开，灰尘不断从门沿落下，外面的的空气灌了进来，桌面上的烛台火焰快速闪动着。艾洛恩这才将自己的视线从吊坠上移开，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影。
外面的走廊同样昏暗，但是显然比这里更明亮一些，那人站在门口处，艾洛恩只能分辨出那轮廓和修女不一样。
“是谁？”她问道。
那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了看艾洛恩和她手上的东西，反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在艾洛恩脑中出现。如同一根流矢落在了伤员身上，她本就状态虚弱，现在更遭打击，连着踉跄两步，靠在了桌边上。
“啊啊啊……”
真是猝不及防，她低声呻吟着，左手捂住自己的头，右手正准备将吊坠放下，却发现事情不对劲。
大量的热量从吊坠上释放出来，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皮肤，同时它紧紧地贴在了手心上，根本甩不下来。
“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一旁的人影狠狠说道。
“我取不下来！”
艾洛恩死命地甩着手，但吊坠几乎长在了手心里，她仔细看去，发现吊坠表面的纹理不一样了，紫色的图案也不见了。不是消失了，而是翻面了！是吊坠自己翻了个面，将有图案的那一面贴在了手心上！
“把那东西放下来，立刻！”
那人影不仅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态度愈加恶劣，空气中开始传来噼啪的响声，那是有电光在闪烁。但艾洛恩却无暇顾及，因为手心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掌要被烧穿了。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剧烈的头痛的同时，吊坠还像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艾洛恩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开始觉得眼前的景象都在扭曲旋转，之前的症状又加重了，脑袋里像是塞了个千斤重的铁锤。
“艾洛恩！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放下！”
“兰妮尔！”
一声呼喊突然传进了艾洛恩的意识中，但却不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声音也与眼前此人不同，是第三人的声音。
“是谁？”她环顾四周，旋转的时候几乎一个踉跄摔倒，但她清醒地认识到现在房间里只有自己两人，但那个呼唤声却像在耳边、在眼前。
“兰妮尔！”
“里拉！”
两声呼唤传来，语调和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艾洛恩晕头转向，这些声音像是听到的，但又不像是从耳朵里进来的。
“把那个吊坠放下，你听到了吗？！”
这是那个人影的喊话，但艾洛恩却已经分不清哪边是幻听了。一道闪电猛地从那人影掌中劈出，正中艾洛恩。威力不大，但是艾洛恩本就虚弱，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才稳住身形，身上冒出了丝丝白烟。
“这是最后的警告，给我把那东西放下！”
但艾洛恩却听不见，因为同时有更多的话语从其他方向传来，对方的喊话只是其中之一。
“这朵花开了！”
“兰妮尔，过来，看这个！”
“那家伙真的好凶哦。”
别说摘下吊坠，艾洛恩现在连动手的气力都没有了，她任凭巨大的热量在手上灼烧着，眼睛大睁，但是意识却像在另一个世界里，头脑正在和身体分离。
“兰妮尔，到这边来。”
“那个好看吧。”
“别过去，你会摔倒的！”
“这个好厉害！”
“不行的吧，太吵人了。”
“里拉，你会做那个吗？”
随着掌心中温度升高，越来越多的话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它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逻辑联系，只是单纯地在耳边响彻而已。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全都缠绕在自己身边。
话语叠加起来了，越来越多的印象开始涌进自己的大脑，艾洛恩没有反抗的余裕，不要说聚集意志力，她连分清幻觉都做不到。
这不一样，这和之前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开始看到不属于现实的东西，山、小河、树林，不应该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渐渐覆盖了视觉……她看到了穿着黑裙子的少女，她坐在沉闷的房间内，桌上摆着的每一本书的厚度都在五厘米以上；她又看到这少女跑到了山间，太阳从天上照下来，另一个孩子的喊声从树林里传了出来；但明亮的画面也马上消失了，火焰开始出现，这些东西正在被灼烧，眼泪滴了下来，悲伤开始覆盖其他情绪……
“你听到了吗？！”门口的人影大喊道。
艾洛恩当然了无反应，她根本无法分清哪边才是现实。
幻象中的人影愈加清晰，越来越多的印象重叠，越来越多的情感更替，眼前的景象正在褪去模糊。艾洛恩的脑袋已经无法处理任何信息，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能稍微瞥见现实与幻象的交界线。
那人影正向自己走来，烛光与日光照在她的脸上，五官从流转的阴影里勾出了轮廓，金色的眼睛如同宝藏一般，红褐色的头发像是最后一缕日光映出的晚霞。
“这是你自找的。”
人影伸出手，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前传来，艾洛恩的身体倒飞出去，撞在了墙上，吊坠终于脱手。
她头脑中的幻象如潮水般褪去了，现实像是飞速行驶的马车，一下子又跑到了自己的意识中，但现在自己的头脑如同被榨干的海绵，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力量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当然是艾洛恩的主观感觉。她现在像是一条回到海里的鱼，之前一直在岸上忍受着暴晒。
“兰妮尔……”她喃喃道。
正在走来的人影停下了脚步，定睛看着艾洛恩，她的嘴还张着，话还没有说完。
“……赫克谢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