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夜酒館新年抽福袋大作戰

新曆160年的最後一天。

夜幕早已降臨,零夜酒館裡點起了燈,酒館的夥計們圍坐在長桌邊,享受着一年最後的平靜。這本該是一年最快樂的日子……

“都別愣着了,來來來,分蛋糕了!去年你們不是都嫌一個銅板太小嘛,今年我放了一個金幣的,看你們誰能拿到!”艾莉絲熱情洋溢地招呼着,試圖營造一些節日的氣氛,然而卻沒有人響應她。

“你們先吃吧,我還不餓。”雷古勒斯面容疲憊地望着窗外。今年是個暖冬,早些時候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現在雨已經停了,屋檐上還滴着水,在這本應熱鬧非凡的夜裡,他卻能聽到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怎麼了,生病啦?”艾莉絲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燒啊。是不是做了一下午的飯有點累了?不至於啊,堂堂的傳奇戰士這就累了?”

“沒事,你們吃吧。”他推開了艾莉絲的手,苦笑了一下。

“那小白你先選,你平時不是總說自己臉好嗎。”

“我……我也有點暈,”白爾狄也苦着臉。

“你又怎麼了!”

“可能下午澡堂子里泡久了有點暈湯吧……”

“跟你說洗澡不要泡那麼久,你總不聽。那索尼婭你先……”

“你們聊你們的,我先喝兩盞。”索尼婭捏着個小酒盞,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喉嚨里灌酒,宴席才剛剛開始她面前一瓶烈酒已經空了一半了。

“今天這都是怎麼了?”艾莉絲強行把蛋糕盤子推到了卡斯面前,“那卡斯,你先選!卡斯!!”

“哦……哦哦哦。”卡斯正望着趴在門口墊子上的鐵骨發獃,艾莉絲呼喊數次才回過神來,他尬笑着隨手挑了一塊蛋糕,拿到嘴邊咬了一口,強打精神道,“味道挺好的,真的。不過我這塊好像沒錢。”

“這就是了嘛,塞涅卡你也挑那一塊。”艾莉絲看着塞涅卡味同嚼蠟地啃着蛋糕,咬了兩口就放下了,“怎麼了?咬到金幣了?”

“太甜了,有點齁……”

“那你先放着吧……哎你們學校不是還教詩歌嗎,挑幾句最精彩的給大家念念,助助興嘛!”

“哦……”塞涅卡吸一口氣醞釀了下,緩緩念道,“普羅阿摩斯開口說話,用懇求的語言:‘想想你的父親,神樣的阿基琉斯,他和我一樣年邁,跨越蒼黃的門檻,痛苦的暮年……’”

“這都是什麼嘛,開心點的行不行!”艾莉絲不滿道。

“可這是最經典的啊……”

“好了好了,你閉嘴吧,小孩子真不懂事,大過年的不能取個好兆頭嗎?小李子,你來!”

李維聽到艾莉絲的話,愣了半晌,幽幽念道:“‘我過去在埃斯城,在一次節日里,我勇敢的騎士當時誇口,談論他們經歷的大戰和激烈的搏鬥,我聽說羅蘭說過一個志願……’”

“聽聽,說騎士呢,你不是最喜歡看這些故事嗎!”艾莉絲越過桌子拍拍尤希爾。

李維長吁了一口氣:“如果他戰死在異鄉外縣,他總要越過他的兵將前面,向著敵人土地轉過他的臉,那位侯爺總要作為勝利者歸天……”

“行了!”艾莉絲氣的一錘桌子,“這是開的年會還是追悼會啊,我怎麼覺得我不是坐在自己家裡,倒像是坐在棺材裡。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麼了,還沒過年呢就吃飽了撐的啊!”

“可能是大家都想家了吧……”尤希爾眨巴眨巴眼睛,“去年這時候,我還在家裡,和家裡人圍着爐火,聽我媽說那些陳年舊事……”

“你才出來幾天啊,我離家這些年,也不知道父母好不好。”李維嘆氣,“說來我爹媽也離的不遠,真應該回去看看,可是……”

“你就好了,還有個家,想回去的時候還能回去。”阿爾納斯嘆氣,“我呢?自從離開了修道院,跟孤魂野鬼似的,晃蕩着這些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安頓下來。”

“你就好了,今年還找着了媽,還多了個妹妹……”雷古勒斯嘆氣,“我呢?家裡的破茅屋子可能倒是還在,可一個人也沒剩下了。本來還有個師父,可當年劍術學成的時候他就說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再見了,讓我好自為之。這麼些年,也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過得怎麼樣,可我如今這倒霉樣子,就算見到他我又說什麼呢……”

“你們就好了,我都還沒說話呢!”索尼婭灌酒,總是沒心沒肺的人此刻眼圈也有些紅了,“你們好歹都是瓦蘭托卡人,我都多少年沒回過阿洛斯了!你們都還有人可以想想,我連爹媽長什麼樣子都快記不清了……”

“唉……”艾莉絲也開始長吁短嘆,“我好悔啊,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離家出走,如果我沒有離家出走,那個人也不會死,如果他不死,我也不會淪落到這樣一個傷心的地方,如果不淪落到這樣一個傷心的地方……”

阿爾納斯拍了拍索尼婭的肩膀,想說一句安慰的話,卻發現自己的心胸都被悲懣填滿了。

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自己成了人群中的異類,是安娜的死讓自己憤世嫉俗,還是下海從賊讓自己自然離開了大眾。越到節日心裡就越覺得悲涼,就好像自己被隔絕在世事之外,和他人的悲歡不再共通了一樣。在時間的江流中每個人都是游魚,可某一天有條游魚進化成(暴鯉)龍上岸了,他站在岸上看着江水滾滾而下,心中卻不再有游魚的喜怒悲歡,只有莫名的悲涼和虛無充填着他的胸臆。他當然是高傲的,是與眾不同的,是高人一等的,可他失去了游魚的快樂,真的值得嗎?

這麼說來雷古勒斯心中的悲涼應該比他更甚吧。也許他可以像海倫娜和大祭司希望的那樣,去做一個“正義的夥伴”,重新讓“神祗的光輝”滿溢他的內心,這樣的話也許可以獲得一時的充實。可是他做的到嗎?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在躍出江面之後,他還能回去做他一條游魚嗎?這時候海倫娜又在做什麼呢?她會比自己快樂嗎?

就在他這麼胡思亂想的時候,酒館的門被人推開了,各自傷懷的眾人抬頭望去,穿着大紅色斗篷的艾拉牽着海倫娜和范妮莎走進來。

“晚上好。”海倫娜和范妮莎向眾人打招呼。

“晚上好啊諸位,雖然是不請自來,不介意我們加入吧。”艾拉道,“你們怎麼一個個都不太高興的樣子,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嗎?”

阿爾納斯暫時放下了苦惱,他的視線停留在艾拉的手上,“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巡街的時候遇上的!”海倫娜無奈道。

“這個嘛,”艾拉察覺道阿爾納斯帶着敵意的目光,卻沒有鬆開海倫娜的手腕,拉着她走到桌前,“我本來是來逛風臨城的,但街上除了這位治安官小姐和她的同伴以外一個人也沒有。所以我就問她為什麼,她告訴我說明天是人類世界的新年,所以今天大家都要呆在家裡。既然逛不成街了,我就陪着這位治安官小姐巡了個街,然後來你們這邊感受一下人類的新年,結果卻看到你們一個個哭喪着臉,難道節日不應該是最開心的時候嗎?是人類世界的風俗產生了什麼變化嗎?”

“放手啦!”阿爾納斯強行拽開了艾拉的手,“她們倆就算了,你來的真是不巧,我們可沒有準備供一條龍吃的食物!”

“我只喝水就可以的,但是你們為什麼都不高興呢?不會是因為我吧?”

“怎麼會呢?您帶着治安官大駕光臨,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艾莉絲言不由衷道,“請坐吧,那誰去多搬幾張椅子來……”

艾拉在長桌的盡頭,正對着艾莉絲坐下,范妮莎挨着艾拉坐下,海倫娜本來打算坐在艾拉另一邊,被白爾狄阻止了。

“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去。”白爾狄對她說道,後者望了一眼原本坐在白爾狄旁邊的索尼婭,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大侄子你這樣真是讓阿姨寒心啊……”

“我不是你的大侄子!我也沒有那樣的媽!”阿爾納斯不爽地在艾拉身邊坐下。

“唉,‘歪笑的達拉魯翁’,你和達拉魯翁一樣無情。所以你們原本打算做什麼的,請繼續,難道你們守候新年到來的儀式就是這麼干坐着嗎?”

眼見沒有其他人願意給艾拉解釋,艾莉絲只能自己說道:“不是的啦,比如說,我們要守着爐火,不讓它熄滅直到天明。所以我們先要大吃大喝一頓,然後再做一些遊戲,比如說玩紙牌什麼的,一直堅持到明天早上。本來是先打算分新年蛋糕的,但你看他們好像都沒什麼興緻……”

“新年蛋糕?”

“就是藏着金幣的蛋糕,每人一塊,吃到金幣預示着來年會交好運發大財……”

“預示着來年發財啊,這是某種預言術嗎?”

“不是預言術,只是討個好兆頭啊兆頭,只是一種美好的期望。”

“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在艾莉絲的淫威下我們誰也沒可能發財。”索尼婭攤手。

“換句話說只是遊戲嘛……既然如此,反正都是遊戲,要不要來玩點更刺激的?”艾拉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皮袋子。

“那是什麼?占卜牌嗎?”

“是萬象無常牌,”艾拉微笑,“你們聽說過吧。”

尤希爾和卡斯搖搖頭,李維則驚喜道:“是萬象無常牌嗎!真的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嗎!只要運氣好就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萬象無常牌!”

這回沒人走神了,所有人都抬起頭齊刷刷地望向桌上那個小袋子,卡斯傻愣愣地說:“所有願望,是所有嗎?比如說,成為總督,或者說,要一大筆錢,更或者說成為傳奇冒險者?”

“先別高興的太早。”雷古勒斯皺眉,“據我所知萬象無常牌根本沒有幾副完整的,大部分的萬象無常牌只會讓你倒大霉而已,比如說讓你的財產全部消失或者把你傳送到一個誰也沒法到達的地方之類的,你手裡這副……?”

“它有22張,是完整的,我最寶貴的收藏之一。”

“那還等什麼,讓我先來!”卡斯摩拳擦掌,“只要抽中了王牌,一夜之間就可以少奮鬥20年吧。”

“你可想好了,出了事我可不去救你。”雷古勒斯冷酷地說道。

“啊……”卡斯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這……”

“那麼誰先來呢?”艾拉問道。

“你自己不抽嗎?”白爾狄道。

“我早就抽過了,這東西一生只能抽一次的……”艾拉狡黠地笑了笑。

“總覺得你在騙人……”白爾狄遲疑着是不是該伸出手。

“哎呀,一個個思前想後的,我是店長我先來!”艾莉絲招手道,艾拉把小袋子越過桌子丟給她。

“這可是福袋啊,能發財是吧?”艾莉絲忐忑不安地拉開了袋子,又扭頭向雷古勒斯說道,“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你可要救我啊,阿隆索。”

“放心抽吧,大家都在這,不會讓你死的。”

“那我抽了啊!”艾莉絲把手伸進袋子里,心裡默數着,突然抽出其中一張丟在桌上,“七是我的幸運數字,就是這張!”

“小丑?”雷古勒斯望着艾莉絲抽出的牌,笑出了聲,“這可真是……”

“這是什麼意思啊阿隆索,”艾莉絲看着面前的牌化作金色的粉塵飛回到袋子里,“我怎麼感覺什麼也沒有發生呢?”

“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對了,那是一張能大幅提升你身為冒險者水平的卡片……”

“用讀者聽得懂的話說!”

“它能給你提供10000點經驗值,足夠你從1級升到5級,但是你根本就沒有冒險者等級,也就是說……”

“什麼也沒發生,白費了?!”

“也不是白費,比如說,要是你願意和我學劍的話,你可以先嘗試獲得一個戰士等級……”

“啊?學劍?算了算了我可學不會,等哪天想學再說吧。”

“什麼都沒發生就是最好的事情,誰想做下一個。”

“你不抽嗎?”艾莉絲問道。

“我也抽過了,我抽到的還是13張牌的版本,少了好幾個大獎。”雷古勒斯聳肩。

“讓我來!”卡斯終於下定決心,從艾莉絲手裡接過牌袋,“就是這一張了!”

他抽出一張牌重重地摔在桌上,扭頭望了一眼雷古勒斯的表情:“怎麼,抽的不好嗎……”

“你沒有感覺有什麼變化嗎……”雷古勒斯從桌上拿起那張畫著白痴的牌。

“沒有啊……”

“這張牌是‘白痴’,他會永久地降低你的智力……”

“但看來對你好像沒什麼影響,可能是你的智力本來就只有地精水平,連白痴也沒法再降低你的智商……”索尼婭說。

“啊?永久降低智力?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你還有一個機會,作為抽到這張牌的補償,你可以多抽一張,這是萬象無常牌的規則。”艾拉道。

“這樣啊,”卡斯抄起牌袋夾在手心雙手合十禱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別再作弄我了,萬能的阿奎拉大神,我要求不高,也給我10000點經驗就好了,萬能的阿奎拉偉大的梅亞斯護佑着我……抽牌!”

他望着落在桌上的牌,牌上的紅魔鬼手握鋼叉,張牙舞爪地嘲笑着他。就算是地精的智商也能看出這張牌的險惡用意,他用顫抖的聲音向雷古勒斯問道:

“師……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雷古勒斯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似乎是察覺到這樣做不太好,他伸手捂住了嘴,接着拍了拍卡斯的肩膀,少有的以師徒相稱道:“徒弟啊,你不要擔心,雖然你的運氣是不太好。不管怎麼說日子還是一樣要過,有什麼事情師父會替你做主的……”

“師父你說得我好像明天就要被牽去砍頭一樣,你可別嚇我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他哭喪着臉沖艾拉叫道。

“這是‘火焰’,從你抽到這張牌起你就被魔鬼盯上了……”

“那,那那個魔鬼在哪呢?”

“問題就在於,你不知道他在哪。他在暗處,你在明處,他時刻都想着要毀了你的人生……”

“那我怎麼辦!”

“該怎麼過怎麼過,身為冒險者被惡棍盯上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實在解決不了的時候,你就來找我吧……”雷古勒斯道。

“我怎麼這麼這麼倒霉啊,這他在暗處我在明處,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這什麼害人玩意……”他捂着臉蹲到一邊的角落裡畫圈去了。

“那還繼續嗎?你們還有勇氣繼續嗎?”艾拉問道。

“這……這我有點怕啊。”李維拽着下巴上剛長出來的稀疏鬍渣子。

“是……是有點嚇人。”尤希爾說。

“別拽了,本來就禿頭,有幾根鬍子還給你拽沒了。”索尼婭道,從桌上拿起牌袋,“怕什麼嘛,都怕就我來好了!這張牌是什麼意思嘛?”

“是‘平衡’啊……”艾拉道,“這張卡會徹底改變人的陣營,索尼婭小姐原本的陣營是……”

“混亂邪惡吧?”阿爾納斯說。

“是混亂中立!超遊了啊!”索尼婭道,“也就是說……”

“從現在起,你的陣營變成了守序中立。”艾拉說。

“難以想象,一個守序的索尼婭!”李維道。

“這有什麼難以想象的,我覺得很自然啊。艾莉絲店長,我可以再開一瓶酒嗎?”她禮貌地向艾莉絲詢問道。

“天啊,效果這麼立竿見影?”李維驚叫。

“但就算這樣還是改變不了酗酒的本性,去開吧。”艾莉絲道,得到她批准的索尼婭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向酒櫃,“接下來是誰?尤希?”

“我……”尤希爾有些兩難,“……能不能讓師父替我抽啊?”

“不行,只有自己抽的才有效!”雷古勒斯說。

儘管卡斯的悲慘遭遇讓她心裡有些打鼓,可還是經不住誘惑抽了一張:“是小丑!和艾莉絲老闆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她睜大眼睛,熱切地看着雷古勒斯:“我可以獲得一萬點經驗值是吧!我5級了!我一下子升到5級了!我5級了師父!”

“才5級就把你樂成這樣?你這就算5級了?升級的經驗是夠了,可你的戰鬥經驗呢?就這樣出門非給怪物吃了!”雷古勒斯給她潑冷水。

尤希爾完全沒挺進雷古勒斯的話,她一邊嚷着“我5級了5級了5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邊像只快樂的火雞一般在大廳里猛跑,然後撲過去狠狠擁抱艾拉:“謝謝你艾拉小姐,這真是最好的新年禮物了!”

“啊啊啊啊啊……”卡斯撓着頭髮哭的更厲害了,“被尤希小姐超越了,我現在是這個酒館裡最菜的人了!”

“他們好像都選擇性地把你忽略了啊。”索尼婭對李維說。

“……我看起來真的有那麼弱嗎?”

“不是看起來,是真的很弱,連火球術都搓不出來的法師。”

接着是塞涅卡,在得到雷古勒斯的保證(“萬一我出事你可要救我啊姐夫”)之後,他抽出了“騎士”的卡牌,這張牌的效果讓一名4級戰士出現在他面前(16歲,女,種族人類),她自稱阿德萊德,來自遙遠的東方,被神秘的力量傳送到這裡,上來就用膝蓋折斷了一根魔杖,並且說這是東方人宣誓效忠的儀式。

“這可怎麼辦啊,姐夫……”與其說不會應付冒險者,還不如說塞涅卡沒有應付女孩子的經驗,被這一通弄的手足無措,“她是從哪來的啊?我還是只是個學生,又不是大法師或者王公貴族,我可不敢要別人宣誓效忠,還是讓她回去吧。”

“尊敬的主人,您為什麼要驅趕我?我的神明把我送到您的面前,就是為了讓我替您效力。我的盾還沒有為您阻擋箭矢,我的劍還沒有痛飲您敵人的鮮血……”

“往好處想想,至少用不着我們送你上學了……”阿爾納斯說。

“可是我還是個學生!”

“你們學院沒有帶着僕人或者侍衛上學的嗎?”

“有倒是有,可是……我怎麼給她發薪水啊?”

“這還不簡單,你寫封信回家告訴你爸發生了什麼,堂堂的華倫斯塔家,雇一個4級戰士給小兒子做保鏢還是雇得起的吧。”

“尊敬的主人,我不要薪水的!”阿德萊德說,“我遵循神聖的契約,偉大的神王讓我來到您的面前,我們之間不是凡俗的金錢契約……”

“我倒是有個主意!”聽到她的話,艾莉絲喜道,“既然她不要薪水,不如把她留在我們酒館裡打工吧!反正這裡也是你家……”

“去!”阿爾納斯和雷古勒斯同時喝止道。

“人家是個活人,又不是工具人,你怎麼忍心說出這種話!”阿爾納斯說。

“是啊,雖然是抽萬象無常牌送的,可在這裡每個NPC都是有生命的,都是爹生娘養先生教的,她們也有父母,也有過去,也有喜怒哀樂,也憧憬未來,來到你身邊並不是為了給你趟火坑或者炸碉堡的,你這樣對她,和那些萬惡的踢門人有什麼區別!”雷古勒斯用拐杖戳着地說。

“好好好,是我的不對。那就讓她跟着塞涅卡上學唄。”艾莉絲只能妥協道。

“你真的是來自東方啊?比阿洛斯更遠的東方?”李維打量着這個小麥色皮膚,扎着麻花辮的年輕姑娘,不知從哪裡掏出了速記本,“你的家鄉在哪裡?那裡氣候怎樣?你們信仰哪一位神靈?你們……”

“好了好了,以後再問,先抽福袋。”阿爾納斯道,阿德萊德顯然並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更不知道李維說的阿洛斯是什麼地方,她的神只告訴了她她被傳送到了遙遠的西方。至於一聊家鄉,她更是眼淚刷刷的往下掉。

“哦,我最後抽就好!”李維說,一邊試圖安慰姑娘別哭,一邊還是不依不饒地問,“別哭啊別哭啊,你說一位暴君屠戮了你的村莊,他叫什麼名字,他是人類還是魔龍……?”

“真受不了。”白爾狄搖頭。“他的求知慾比矮人族對黃金的熱愛更甚,我們先來吧。”

“只剩下我,海倫娜和阿爾納斯了嗎?”范妮莎問,“那就我先來吧。”

“隨意。”阿爾納斯說。等他看清范妮莎抽中的牌時,他的臉又拉長了。

艾拉解釋着:“‘大臣’的牌擁有一個強力預言術的效果。抽到此卡后一年內任何時候,你可以在冥想中提出一個問題並獲得誠實的回答。這個答案不止會給你提供信息,還會幫助你解決一個困境。換句話說,答案包括了如何實施答案的方法。”

不用目光相接也知道,范妮莎聽到這個回答之後會望向誰。他知道範妮莎是怎麼想的。自從知道了他倆是一個(不靠譜)的母親所生之後,她對自己的態度便判若兩人。既然母親是那種不靠譜和不願意承擔責任的人,那麼自己理當擔起一個家庭的女性成員的責任,對這個兄長多一些關心和鼓勵。然而她卻以阿爾納斯最為討厭和不能接受的方法來做。

阿爾納斯不由得想起了被不明人士驅使的馬車撞死的辛普森老爺,最初他還疑惑像范妮莎這樣智力比尤希高不到哪去的到底有哪點能讓這個放了半輩子高利貸的刁棍另眼相看。現在看來,在壞人堆里打拚一輩子的老流氓看人的眼光真是毒。

她確實是那種男人娶了就能放心,對事業也會有諸多幫助,上路上進的好孩子。這傢伙為人正派,善良的近乎天真,對朋友也真誠。她是真心希望海倫娜不光做她的朋友,更要做她的嫂子的。現在的問題是,(在她看來)她那(曾經有着不光彩歷史的)哥哥阿爾納斯·白爾狄配不上她那(不僅擁有高級祭司的身份,更是被聖劍選中的高潔聖武士)朋友的。於是她自然會對白爾狄提出要求,比如不要在小酒館繼續混日子,應該去更多的發揮光和熱,從事一點能真正發揮他的本領的正當職業,爭取早日取得能配得上海倫娜的身份。

也許在她們那樣的“正派人”來看那就叫關心或者鼓勵,在阿爾納斯看來那就簡直是羞辱。憑什麼他就得對過去低頭認錯,悔改自己的罪惡呢?憑什麼就得以他們的邏輯來思考問題,以他們制定的遊戲規則來決定自己的未來生活呢?

是,他是犯罪者,但他只接受良心和(在他看來是無意傷害到的)受害人的譴責。至於神職者,去他媽的,他們憑什麼來對自己指手畫腳。

經歷了梅亞斯教會事件之後還不明白嗎,那些傢伙,當然,不是所有,但在他眼裡大部分,都只不過是在神名之下的蛀蟲,惡棍,敗類。拎着刀攔路搶劫的土匪都比他們純粹乾淨些。要他回到神殿去,簡直還不如殺了他。

其實公平的說,這個時代的神職人員還遠沒有達到白爾狄眼中那麼糟糕。但當年梅亞斯教會的同室操戈和安娜的死始終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終也許只能等待萬能的時間慢慢將這根刺消解。當然也如范妮莎反覆嘮叨的,海倫娜非常優秀,周圍到處是眼睛盯着她,如果再不上進的話可能會被別人(尤其是艾拉)搶走。但是誰又在乎呢(這絕對不是因為索尼婭的出現,她曾經在第2.5卷的結尾對他說她壓根沒有想過過去和未來,對她有意義的只有現在,這顯然更合他的胃口)他幼稚地認為,如果一件東西是可以被別人搶走的 那麼只能說明那件東西本身就不屬於他,那麼他寧可不要。管他呢,去他媽的吧,混過一天是一天。他甚至認為,如果是以這為條件讓他和海倫娜有某種結果的話,那他寧可選擇分道揚鑣。

此刻他立刻把自己的不滿表達了出來:“喂,我先說好,不要提我和……管好你自己!”

“誰要問你了?真拿自己當回事了!我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吃飽了撐的要管你啊!”范妮莎反唇相譏。

“那你倒是說啊,你準備問什麼問題?”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現在還沒有想好要問什麼呢!反正有一年的時間,我可以慢慢想!”

“我可提醒過你了。再說了,你知道是哪位大神來回答你的問題么。那些神明大人真的搞得懂人類的生活嗎,指不定給你出什麼餿主意呢。”

“你這個叛教者!”

“怎麼,你還想叫人把我綁上火刑柱啊,去啊,現在就去,看你們艾涅芙教會的人能不能抓住我。”

“你們梅亞斯教會自己都不管,我們才不會管呢!”

“我早就退出教會了,很好,看來我們終於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各自管好自己的事!”

“好了,不要吵了,這大過年的。”海倫娜勸阻道,阿爾納斯很高興她沒有加入進來,否則自己就得以一敵二了,“還是繼續抽牌吧,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會長?”

“你先好了。”

海倫娜把手探進袋子里,低聲祈禱了一句,沒怎麼猶豫就決定了自己要的牌:“這張吧。”

“聖劍使的幸運嗎?‘寶石’之卡可是只有22張牌版本才有的大獎之一啊。”雷古勒斯讚歎。

他話音未落,一個皮口袋“嘩啦”一聲掉落在海倫娜的腳邊。她彎腰撿起,裡面都是大顆大顆的寶石:“原來如此,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寶石’之卡啊。這些算是給我的了嗎?這不算不義之財吧。”

“當然不算,這是靠自己的運氣光明正大地掙來的。”艾拉說。

“居然還有那樣的卡片!”艾莉絲羨慕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她扭頭對雷古勒斯說,“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有那種卡片!”

“我告訴了你你難道就能抽到嗎!”

“我至少會祈禱抽到啊,說不定哪位神仙就聽到了我的祈禱呢!”

“拉倒吧你,神明才不會護佑奸商!”

“還真是最不缺錢的人最有財運啊。”阿爾納斯苦笑。

“誰說我不缺錢了。治安隊的薪俸不高的。這筆錢正好拿來買些備用的魔法物品,尤其是買一把新的長戟。”

“你都有聖劍了啊姐姐。”尤希爾說。

“還是長柄武器用的順手一點。”

“所以目前為止是只有我一個人倒霉嗎!”卡斯的臉綠的有如一個綠皮獸人。

“不是還有我和李維嗎,說不定我們會來陪你呢……”阿爾納斯說,他用四個手指挨個敲擊桌子,紙牌遊戲的好手面對完全只靠運氣的抽牌一時也陷入了苦惱,他瞪大眼睛,但就算是他偷偷地啟動了X光戒指也沒法看透這一層薄薄的袋子,“不愧是傳說物品啊,耍小聰明果然沒用。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要這張!”

“這張牌是……”

“怎麼了?”阿爾納斯注意到雷古勒斯肅然起敬,艾拉的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我踩雷了?我要遭重了?你倒是說話啊老阿姨!”

“是‘命運三女神’。”雷古勒斯說。

“命運三女神?”

“是啊,身為‘達拉魯翁’,你應該知道……”艾拉說。

“我不是達拉魯翁,我是阿爾納斯·白爾狄。”

“好吧,阿爾納斯·白爾狄,你應該知道,在你們人類的神話中,操縱命運的是誰吧?”

不等阿爾納斯搭話,李維就搶答道:

“是神王阿奎拉?不對,神王只會和被選中之人交流,對凡人的命運並不關心。是尤里西婭?她喜歡作弄人的命運,塞雷提卡是好運的化身……好像並沒有誰是操縱命運的神?”

“是啊,諸神也難以逃脫各自的命運,他們最多只能左右凡人的運數罷了。”雷古勒斯說。

“可是在最初的人類神話里,有和你們的神王比肩,甚至是凌駕於神王之上的三位女神,叫法雖然各自不同,她們雖不干涉凡間的瑣事,卻操縱着諸神和人類的命運,權能之大甚至能令時間逆流,”

“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那種神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覺醒來,你們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誰知道是隨着時間被遺忘,還是以是阿奎拉為首的諸神崇拜者刻意隱去了三女神的存在,只留下了對虛無縹緲之命運的畏懼呢?說回這張卡片吧,正如它的名字,它擁有比肩‘命運三女神’的強大威力,能將現實的錦織拆散又重組。它可以抹去任何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就好像那件事從未發生過。”

“等等……你讓我冷靜一下。”白爾狄勉強還保持着理智,“抹去發生過的任何一件事,就好像那件事從未發生,你是說可以……改變歷史!?”

“也許吧,反正從字面意思來說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我沒有試過。”

“這怎麼可能呢?這件事可以大到難以想象,比如說,我要求他撤銷一百多年前海神市陷落的歷史,那波賽多尼亞會重新統一嗎?”

“這個嘛,我對你們的歷史並不是那麼熟悉……”

“一定會的。”作為波塞多尼亞本地人的海倫娜發言,“小時候我常聽別人說,如果德菲涅斯的血裔沒有斷絕,波賽多尼亞一定依然是一個統一的國家。都是因為其他城市的私心,海神市的軍隊才會被佩斯辛格擊垮,只要再多給德菲涅斯家族幾年的時間。”

“停停停,但是德菲涅斯家的血脈已經斷絕了啊,如果我用這個‘命運三女神’的能力改變歷史,難道還會憑空創造出一個某某某·德菲涅斯,來繼承波賽多尼亞王國的王位嗎?”

“誰知道呢?在女神們眼中命運是絲線,她們將絲線織成錦緞,成為人們熟知的歷史。可別說凡人,哪怕是巨龍眼中,命運也不是那麼一目了然的東西,一件小事的改變都可能影響整個歷史,何況是海神市的陷落?蝴蝶扇動翅膀都可以在千裡外掀起風暴,若是改變那種大事,說不定我們一瞬間都不復存在了也說不定。”

“說的也是……”

“而且你幹嘛想那麼大的事情,你什麼時候成了那種胸懷天下的人了?剛剛你還在說各自管好自己啊,那你倒是管啊!”他的便宜妹妹范妮莎說。

“要你啰嗦!”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就是那種自私的人。至於范妮莎說的那種管好自己嘛……

他今年二十五歲了。那麼,在名為阿爾納斯·白爾狄的二十五年人生里,他最想改變的那件事,是什麼呢?

回顧自己整個人生軌跡,命運第一次改變應該就是自己那個牧師父親死於非命,自己則被安緹諾雅拋棄在修道院,被依舊是個少女的安娜收養。第二次改變則是安娜的死,自己憤而出走,來到風臨城,被前任“歪笑的達拉魯翁”看中,成為新的公會大師。第三次則被海倫娜逮捕入獄,經歷了逃獄和瘟疫一系列事情最終淪落為零夜酒館的跑堂的……

“首先我建議你不要試圖改變安緹諾雅拋棄了你這件事情。”艾拉打了個響指,“她雖然是個好朋友,可絕不是個好母親和好導師,要是你在她身邊成長……我覺得不會比現在更好!”

“我當然不會……”阿爾納斯無奈地笑了聲,那女人就算一次不拋棄他,也會有第二第三次,要是許了這種願望,說不定轉瞬之間自己就斷腿斷腳,正趴在阿卡迪亞的哪條街道上乞討呢……

何苦,如果那樣的話,他就永遠不會認識安娜,不會在她身邊長大。就算時過境遷,自己早已不再戴着日晷徽章,連她傳遞給他的理想都已經被現實扭曲的面目全非,但對安娜的回憶絕不會褪色,始終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怎麼會捨得放棄。

不過,如果這麼一想,改變安緹諾雅拋棄他的事實,就會讓他忘記安娜的話,那他做的每個決定,都會對現實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吧……比如說,也許他跟在安娜身邊的話,她就不會再遇到范妮莎的父親,也就不會有范妮莎的存在也說不定……

“等一等,你決定之前最好和我們說一聲!”同樣反應過來的范妮莎說道,“我可不想因為你的某個決定而讓我的人生軌跡突然變得一塌糊塗啊!”

“是啊,如果蝴蝶扇動翅膀都能掀起風暴的話,過去的每個微不足道的事實已經成為了構成現在的基石,一點小小的改動可能都會破壞現實的平衡,讓我們已知的過去完全坍塌,說不定在你下決定的瞬間,我們所有人都不在這裡了……”海倫娜謹慎地說。

“……”阿爾納斯露出了苦澀的表情。她們說的對,如果說改變安緹諾雅拋棄自己,會導致范妮莎的消失,那麼改變安娜的死,可能就會導致自己再也不認識海倫娜。當然,也不是絕對,也許自己會換一重身份,以梅亞斯影衛隊長的身份,和艾涅芙的聖武士邂逅。但那機會也太微乎其微了嗎?在如此廣闊的世界裡,在無常的命運洪流中,用確實存在的現在,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

如果確實可以救回安娜的話,也許他還會傾他所有,去做一場最大的賭博。但他早就清楚了,安娜也不會希望他那樣做,她不期待得到那樣的拯救,那等於是否認了她的整個人生,是對她最大的侮辱。何況只要那些蛀蟲不死,就算救了她一次,她還是會奮起反抗,還是會以生命捍衛她所堅持的道。那他改變過去又有什麼意義?

至於改變自己被海倫娜逮捕這件事,那就更是開玩笑了,既然他不認為他有錯,既然他認為那時的自己一定會做那樣的選擇,那麼,兩個人之間就必然會爆發那樣的矛盾。更何況,當年如果不是他逃獄之後跑到酒館裡,那憑艾莉絲和李維,非被圍攻酒館的不死生物吃了不可,難道為了自己那點可能性,就犧牲同伴的性命嗎?雖然自己是個人渣,但這種事情還是做不出到的吧?

他突然想起來,還在修道院的時候,某位老祭司和他談及命運。會不會當我們以為自己做了選擇時,其實根本沒有選擇過?又或者說,所有我們以為是錯誤選擇帶來的後果,其實是我們命運的必然?那我們就沒有了後悔的理由,因為連後悔也成了必然。

所以他沒有後悔了。他必須堅持下去。雖然不知道前路在哪裡,雖然不知道未來怎麼辦,但過去積累的一切都不是白費,也不能是白費。在混亂無常的命運洪流里一定是有永恆之物的,但是要抓住他的話得向前進,而不是向後望。積累到此刻的真實是所有人的選擇,他必須尊重這個選擇,然後去往未來。

“那,我想抹消早上打碎那個罐子的事實,這樣可以吧。”他說完,早些時候不慎被他打爛的陶罐就重新出現在了桌上。

“真的做到了!艾莉絲看見了吧!罐子變得好好的了,所以你也沒有理由扣我工錢了!”

“我扣你工錢難道是為了這個破罐子嗎!我會心疼這個罐子?我是懲罰你不小心,讓你長個記性!不要多說了,把罐子搬到廚房去,工錢照扣!”

“你!”

“居然拿寶貴的‘命運三女神’來做這種事情……”海倫娜惋惜。雷古勒斯微笑了一下。

艾拉讚許地拍了拍阿爾納斯的肩膀:“其實,我也不相信過去發生的事情可以改變。命運從來都是一條單行線,就像死人不會復活一樣,誰也沒法挽回已經失去的事情。”

“但是這個罐子確實回來了啊!”

“那……可能是一個陶罐實在太微不足道了吧。其實我還是想說,一個修復術就能做到的事情為什麼要浪費‘命運三女神’呢……這張牌其實是用不着急着用掉的,那個效果直到你死亡之前都會保留,可以在任何你想用的時候使用。”

“你不早說?”白爾狄瞪大了眼睛,“你不早說!我以為必須要現在用掉的!”

“你沒有問我啊,我以為你知道呢!”

“白哥,白哥你不用給我用也好啊。”卡斯眼淚汪汪的,“你幫我把那個‘火焰’撤銷了也好啊,你怎麼就顧着瓶瓶罐罐的,不想想我呢?”

“你身為冒險者,被惡魔盯盯也挺好的,這是你必要的試煉。我才冤枉呢,好不容易抽中這種好卡,居然就這麼白白浪費掉了!可以改變現實啊,萬一以後我出手被抓了,我可以……”

“你還想出手?”海倫娜一把揪住白爾狄的背心。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好了好了,李維先生,現在只剩下你了。”艾拉說。阿德萊德已經被他問的淚流滿面了。

“哦,好,好。”李維戀戀不捨地轉過身,漫不經心地抽了一張牌交給艾拉,“給,這張,牌上畫著個月亮,這是什麼意思?”

“……你抽到了月亮?”雷古勒斯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這裡運氣最好的居然是你。你聽說過‘祈願術’嗎?”

“聽說過,三歲小孩都知道。可那只是傳說中的法術吧。”

“月亮,會賜予抽到它的人一次祈願的機會。好好使用吧。”

“祈願術……嘶……”阿爾納斯驚訝的一下子咬到了舌頭,“祈願術啊!”

這次誰也沒法冷靜了,了解祈願意義的所有人都跳了起來。艾拉早坐到了一邊,端着酒杯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人類的爭執。

“發達了啊!你發達了!”阿爾納斯搖着他的肩膀。

“這是什麼意思?”尤希爾還在傻乎乎的問。

“就和阿拉丁的神燈精靈一樣!”李維喊道。

“阿拉丁的神燈精靈,那是什麼?”

“天啊,你不知道神燈的精靈,聽我給你說,在很久以後的……”

“別說你的故事了,快許願吧!”范妮莎說。

“那還等什麼,要錢啊,要大大的財,足夠我們這裡所有人衣食無憂的!”艾莉絲說。

“不,不要急着用,一定要想好,要想好要什麼,千萬別隨便許願。”雷古勒斯嚷着,“千萬別許‘我要大大的財’這種有着巨大灰色區域的願望,他可能會直接把你拋到什麼被遺忘的寶庫里,你會因為走不出來而餓死在那裡,願望一定要具體,越具體越好,至少你得說‘我想要十萬金幣,堆放在瓦蘭托卡帝國·風臨城·零夜酒館的地下室里’。”(註:此處為了節目效果,和5版那個極其有限的Wish效果不符)

“那還等什麼,就許這個願望吧!”

“你瘋了嗎姐姐,為了錢財浪費一個祈願?”一向溫文爾雅的塞涅卡也嚷着,“要知識!要通曉宇宙的奧秘,了解世界的起源!”

“不不不,了解了就沒有意思了!只要能成為大法師,你有一輩子時間可以去探索世界的奧秘呢!”索尼婭說,“要升級,升到20級,成為傳奇法師!這樣再也沒有人會笑話你不會搓火球!”

“明明就只有你最喜歡笑話他吧!”

“聽我的,要升級!”

“要錢!”

他們就這麼持續吵着,完全忘記了之前要做什麼,一直到阿德萊德趴在桌上睡着,無事可做的艾拉把所有的新年蛋糕吃完,那個金幣也被磨的閃閃發亮,這場爭論還是沒有結束。至少,他們又暫時忘掉了哀愁,也不用想辦法來打發這個長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