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男孩离开了酒馆,心中充满着喜悦。

这样的跑腿工作可不常有!15个梅兰德...能买些什么呢?如果回去之前不花光的话,肯定是攒不下来的,酒保那坏家伙一准能搜了去。那么...

花掉十梅兰德,留五梅兰德给酒保吧,那样的话,就算他怀疑自己花掉了,还打自己一顿...

好歹自己能完成一桩心愿。

小小的传话人心中冒出了千百个念头。因为时间有限,那么就得选择比较方便的去处,这样才来得及回去。这样一想,一定要去买日出广场角落点心店的蛋糕——

确立了此时目标的他的脚步比之前更加轻盈。

中央城那平整而坚硬的石板路,硌得他脚直发疼。周边那千篇一律的房屋被还存留世间的,已经开始变橙的光线打亮,整个城市相比之前显得更加温暖而具有人情味了。一些孩子从私塾回到了家,围着围裙的,胖瘦不一的母亲们在门前迎接,而孩子们当中的许多就开始抱怨在学校中的种种,甚至有的还推开自己的父母气冲冲的走进门内。

家长们看到了这衣衫褴褛的小信使,大多都避开视线,回到家中,乓的一声重重关上门扉,随后扳动手柄,让那异常刺耳的喀嗒的锁门声音往周围扩散。

如果说这全然没有伤害到小男孩的心,那是不可能的。他也希望能够想那样跟父母撒娇,每天去上学,享受着童年,不在意旁人的观点而肆意妄为。

然而无依无靠的他除了羡慕之外,却并不感到悲伤,因为自己还活着——自己之前干这份工作的女孩子似乎被一位大老爷买走了,不知道她会有怎样的生活呢?自己只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见过一面,那样貌的确十分美丽,但眼角的泪痕...不知道大老爷是要她去做些什么呢?估计是去做侍女吧,那一定是感动的眼泪,但那嘴唇颤动的悲伤似乎又并不支持自己的推断。

啊,只是个小孩,又穷得叮当响,有什么见识呢?好歹在“差不多就行了”工作,自己能吃饭穿衣,虽然算不上温饱,但好歹不会死去,也没有严酷的刑罚。如果这样还不足够,把自己从奴隶贩子那里买下的老板肯定会又把自己卖回去,那样的话等待的是更加冷血的待遇,说不定为了让自己的伙伴们就范还会杀鸡儆猴。算了罢...在酒馆的地窖并不那么糟糕,总会有人探望自己,不时带点令他十分满足的小食品,以至于他能在夜间饥饿无法入睡的时候用以果腹。

想着事情的人脚步会异常迅速,小信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日出广场。

中央的喷泉依然激烈地涌着,水柱映衬着它后方的钟楼,光线不够强烈的原因,白天能看见的彩虹已然潜入到背景之中不再可见。

本已不再强烈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整个地区主要的色调变成了藏青,而余晖照耀的,皇帝陛下雕像顶端的皇冠闪闪发光,如同真正的黄金,这是一天最为惊险而激动人心的时刻,因为在这里游荡的,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人,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而发狂,不时就会有人失手从上边落下而摔得脑浆迸裂。

一个人以飞快的速度爬到顶端,抱着皇帝头颅使劲扒着那金色皇冠。然而显然它戴得太牢了。死活取不下来。这人用牙齿狠狠一啃,随即崩掉了一颗牙。

“他妈的,这真是黄金!”

那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愉悦。

“哈哈哈哈哈!”

一旁看着这景象的卫兵身着泛着金色光芒的黑色金属全身甲,杵着磨得光亮的长戟,只露出眼睛的锥形头盔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如同那夜间追捕活体的恶鬼,肆意地表现着自己的享受。

周围当然也有起哄者,其中不乏穿着燕尾服的上等人,但也有衣着普通的老百姓,以及其他衣衫褴褛的乞丐们。他们虽然不像卫兵一样笑得大声,多是因为不想被道德审判,也不想惹上麻烦,但,他们窃窃私语当中,却流露着欢快的气息,仿佛这是一场杰出的滑稽戏,让人流连忘返。

那人终于在用力的时候没能抓稳。广大的观众已经等了很久。

“啊~!”

牺牲者,又多了一位。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哈哈哈哈!傻逼!这皇冠就让我归为己有了!”

“又少了一个竞争者!”

往上爬的人,除了已逝者,还有很多。

那两个卫兵的笑容似乎都透到头盔外面了。他们来到尸体旁边,把它抬到一边的一个箱子里,那箱子上赫然写着——

“亵渎者收容箱”

小男孩并没有特别的感受,这些无家可归者若不是精神异常,便是经受过大的打击而选择变得疯癫了。不过他感到有些庆幸,好歹自己还有足够的尊严,去选择继续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在这里糟践自己。

在自己之前为“差不多就行了”工作的那位女孩子在离去前跟自己说过,人若是有过大的反差,便很可能会一蹶不振而变得疯癫了,她宁愿那样,但事实却是她用冷静的眼光看待这自己的堕落,在不经意之间接受了它,以至于变成了污浊不堪的人了。这一大段话,他依然不明白。活着有什么痛苦的呢?为什么要变疯呢?

回过神来的小信使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时间浪费。他赶忙从雕像旁边的石质楼梯爬了上去,准备走一条支线穿到另外一边。

“啊!”

他的身后又传来了惨叫,而士兵们的笑声更加剧烈了,伴随着的,是那人声鼎沸的谈论,和广场上方飞行着的乌鸦从内心唱响的哀痛之歌。

小男孩心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去买下他决心要买的蛋糕。

这位“安格尔·弗雷”他之前也来找过,是一位街头音乐家,在这日出广场他每天都会表演,哪怕是雨天也并不缺席,甚至被人认为有神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