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个。

这些士兵已经饱受了虚无之火和凛冬之威两个魔法的摧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们成堆的紧挨着倒在地上,此起彼伏的发出痛苦虚弱呻吟,连挪动一下自己身体都做不到。

将其中一个士兵扛起来放在肩上,衣物被灼烧又被冰冻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与血腥味混在一起,刺鼻得忍不住屏住一下呼吸。

「樱子……小姐,是樱子小姐么……」

被扛起的士兵身子宛如一只弯曲的大虾般趴着,映入他视野里的是褪化冰雪和逐渐炽热起来的地面,眼角余光看到了腰间的绯红长刀,虚弱的发出疑问。

「虚无之火的范围只有这个广场,我先带你出去,鸢纸会在外围布置一个防护型屏障。」

佐佐木樱子寻视着,看到左边雪地上摆放着漆黑的不明物质,确定一下方向,开始往左边走去。

「樱子小姐,不要管我们了,这样你也会死的。」

「你在说什么啊?」

佐佐木樱子边走边抬头看了一下开始昏暗的夜空,朦胧的月亮映入她的瞳孔里——

「临阵退却,见死不救,是武士的奇耻大辱!」

「可是,我们只是士兵,你是上将临时拜托而来的尊贵客人。士兵溃败,上将必须第一时间撤离……」

「抱歉啊,我可不是军队的人,如果放着你们不管,这会违背我的武士之道。」

「可是,樱子小姐,你这样会死的。」

「我已经救了十一个人出去了,就算我死了,怎么想也是我赚了吧。」

「樱子……小姐……」

趴着的士兵轻声说着,闭上眼睛一阵热泪夺眶而出。

在经过三次漆黑物质指引方向后,佐佐木樱子已经背着士兵走了很久的路程,体力有点透支她不得不将自己脚步放慢了些,肩上的士兵一动不动的发出虚弱的气息。

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一个人影正怪异的提着步伐走路。

说是怪异,并不是指因为行动受阻步伐缓慢而显得怪异,不如说像是刚学会走路一般,扭扭歪歪的向前移动。

佐佐木樱子很容易就赶到他面前,看清其狼狈面目时,忍不住叫出声——

「你是米修。」

人影的脖子呈不自然形态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佐佐木樱子,垂下眼睑,继续往前艰难的移动。

「你这是怎么了?」

佐佐木樱子再次问向他。

「不会来了,不会再有人来接应我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挣扎,都是一样的下场。」

米修的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几岁,视力也仿佛下降了很多,面对脚下凸起的石头也不躲避,直接绊上去,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跟着我走,我带你出去。」

佐佐木樱子见状,快步走到他前面,回头看了一眼米修,示意跟上。而后者没有动弹,只是将自己脖子伸长些,眯起眼仿佛为了更好的看清她。

「你没看清楚么?这地上摆放的,可是教皇拟写的辅助系魔法阵,能让这弱化版的虚无之火直接有如正式版一样,直接摧毁整个日耀城!这也是没人敢来接应我的原因……你们,为什么还要挣扎?为什么?」

「我的武士之道,是不会允许自己放弃的。」

「……不是很明白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米修的声音低下去,又慢慢开口。

「你们一个个不放弃不放弃什么的,到底有没有真正想过身处的环境,像你这样的人,在战场前线我见得太多了,最后还不是含恨而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管是什么,都会被摧残的一干二净。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们到死了,都还一直坚持这个不放弃的念头?」

「是眼睛。」

佐佐木樱子确定米修不会跟上自己后,重新调整了一下肩上士兵的位置,听到其虚弱的呻吟声后,放心的向前走去。

「什么东西?眼睛?那是什么……」

「他们的眼睛。」

一种坚定沉稳,至始至终都在相信,没有任何质疑,不存在任何一点绝望,甚至自信满满的眼睛。

在躲避了虚无之火前奏降临下来之后,白鸦问了北堂骑士一个问题——

你最初的目的只是怕被他们看到你,发现你真正身份吧,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时机,大家都在慌乱,你难道不该带着004远走高飞么?

上次想请006吃顿饭,但是太匆忙了就没顾得上,现在想过来问问她,做饭太麻烦了,能不能换成鲷鱼烧,我带她去买。别说我,敌国第一指挥官的你,难道不应该趁此机会回去集合兵队进攻一次么?

006让我假扮卖鲷鱼烧的店长,这工钱还没付呢,生活艰难,不能做亏本买卖,这笔债得讨过来。

白鸦,你啊……

闭嘴!冒着禁忌系毁灭魔法来问吃不吃鲷鱼烧的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

佐佐木樱子看着他们的眼睛,能感受到看似平静的眼神下掩藏的那一份坚定,炽热。

就算是那个人,不,那个机巧人偶。

那个机巧战力排行榜第四,浑身新伤旧伤累累,拼命守护自己重要东西,被大家称为英雄的机巧人偶。

来这里的半路遇到她时,自己浑身血液都在沸腾,遇强非要决战一番的武士之魂熊熊燃烧,拼命压制住想要拔刀的冲动,开口问她要去哪里。

006没有回答,只是带着那一双虽然黯淡却依旧透露着坚毅的眼睛,朝着深处走去。

「他们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样,不停的在发光。」

佐佐木樱子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那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包括你所说的这些也会灰飞烟灭,除了乖乖等着湮灭……」

「米修上将。]

佐佐木樱子打断他的话——

「武士也好,英雄也好,怪物也好,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不管任何情况,都绝对不会放弃。」

「所以说那又怎样?最后的结局也都是一切湮灭啊!如果你们能逆天改命,我就把自己的鞋子吃下去!」

轰鸣——

远方的夜空,被一道巨大炽热而刺眼的光芒撕裂,仿佛把空间灼烧得扭曲起来的热浪尽数倾泄下来,转瞬之间,视野所及之处,所被接触到的物体轮廓结构全被溶解蒸发。

夜空终于完全被黑暗吞噬,没能透露出一丝月光。

这个地方,瞬间变成被抽离所有声音只剩下安静背景一般的地带,宛如一场黑白的无声哑剧,爆裂和吞噬是唯一的主题。

虚无之火的盛宴,将这里完全包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