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在預示着時間流逝的規律性節奏中,她悄然睜開雙眼。

視野一片漆黑,這是必然的,不用看一旁桌上的時鐘她都知道現在是幾點。

凌晨一點,每到這個時刻,她就會如同上好發條的機械一樣運作起來。

眼前的事物漸漸清晰起來,也代表着她再也無法輕易的回歸到睡夢中去。

再躺多久都沒有用,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只要是清醒過來就別想再睡著了,即使閉上眼睛逃避着該死的現實,結局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為什麼我非得受這種罪。】

不滿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四濺而開,最先遭殃的就是蓋在她身上的被子。

將那可憐的傢伙一腳踢到了床下去,少女的身軀便展露在黑暗中。

絲綢的白色睡衣緊緊貼合在她的身上勾勒出美妙的曲線。

如此富有藝術性的身軀此時卻做出極其不雅的姿態來。

少女將如同無瑕玉器般的雙手墊在腦後,彎曲抬起裸露在空氣中的白皙勻稱的腿,將其中一條架在另一條上。

【不想起床,但是睡不着了。】

獃獃的望着有些發霉的天花板,大概覺得保持這個姿勢有些累人,少女翻了個身。

長及腰部的漆黑長發四散而開,此時卻因為少女的一個翻身被壓到了不少。

【非得去做不可嗎,為什麼偏偏是今天,今天不想出門。】

意識本能的抗拒着,但是身體卻渴望的無法遏制,不斷催促刺激着她起床。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去還不行嗎。】

懶散的挪動着手,脫掉了睡衣,隨手往床的角落一拋,又沒了動靜。

黑暗的房間轉眼間又恢復了沉寂。

突然她坐起身,一把抓住了床另一角的衣物,迅速的套上,穿上襪子踩進放在床邊的休閑鞋中,便向房間門口邁去。

途中順手將掛在衣架上的那件黑色外套拿在手裡。

【內衣太麻煩了,今天就這樣將就一下好了。】

打開房門的一剎那,皎潔的月光散落下來,映照着她的面容,淡漠的神色如同凜冽的寒冬帶着肅殺之氣。

青冷的光灑落在腳下的水泥道路上,竟有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噠~噠~”

穿上黑色外套的少女不急不緩邁着步子,走在這條不似真實的道路上。

目的地的位置十分明確,因此也沒有需要拐來拐去繞什麼遠路,只要沿着這條道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穿過死寂的田野,視野狹窄起來,一片桃樹林突兀出現,將人限制在不算開闊的道路上。

她停下腳步,掃了一眼四周,似乎是想確認什麼。

身體又開始催促着她前進,但是這一次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少女的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樣,繼續掃視着四野。

【之前就有些奇怪了,果然不對勁嗎?】

心血來潮的臨時改變了計劃,少女橫穿過道路向著左側桃林走去。

一隻腳抬起逾越了道路的邊界,不帶任何遲疑的踏在了看似濕潤的土壤上,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堅實感。

眼前看到的景象突然模糊起來,隨即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傳入腦海。

回過神來原本踏在土壤上的腳正踩在微微反射着月光的水泥路上。

【順序反了嗎?還是說僅僅是視覺上的誤判?】

她收起留在土壤里的腳,轉過身略帶疑惑地向身後的土壤看去。

鬆軟的土壤上沒有任何腳印。

【原來如此。】

心中明了,便閉上眼睛,憑藉著腦海中的映像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腳下傳來柔和的質感,微微陷下的感覺的確是土壤。

又走了兩步,用腳向前試探着,如果沒錯記錯的話這裡就應該是那道低矮的鐵絲網。

但實際上,無論如何怎麼擺動腳,都沒有踢到任何的障礙物。

【好了,讓我來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正試圖睜開眼睛,身體卻不受控制的轉了個方向,隨即邁開腳步。

抬起眼皮的剎那,強烈的眩暈感再度直擊神經。

“唔。”就算是她也受不了接連遭受這樣的折磨,因此忍不住扶着腦袋發出糟糕的聲音。

定過神來,她又重新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水泥道路上來。

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身後的沒有任何變化桃林,她不由苦笑了一下。

【算了,下次再說吧!現在還是先去把正事做了吧!】

沿着道路繼續前進,途中少女再也沒有停下腳步。

凌晨一點的小鎮如同大多數人預料的一般,保持着脫離時代的無趣。倒不如說這才是自然界本來的面貌,在經歷過寒冬的肅殺后,即使是再堅強的生命在凌厲的西北風中不得不選擇沉寂。

但是也不乏例外,比如說獨自一人漫步在這片宛若被世界拋離出去區域中的少女,或是閃爍着明亮的燈火白晝和黑夜並無區別的工業區。

人類總是想方設法的從不可能中創造着可能性,據說那些大一些的城市裡,這個時段僅僅是人們夜生活狂歡的開端而已。

當然這些都與少女無關,在登上通往沉寂小鎮的學府大橋上,她已經找到了此行的目標。

在鋼筋水泥縱橫交錯的學府大橋上,在空無一人彷彿脫離現實的東側人行道上,孤零零的躺着一個鼓鼓的黑色書包。

它如同被小女孩拋棄的小熊一樣隨意的丟在了一個角落裡,似乎散發著“我好可憐”的氣息。

“唉~”

她沒由來的嘆了口氣,就像是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倦都達到了一個極限,以至於原本不錯的聲色里都似乎帶上了年邁的尾音。

轉頭望了望四周,並沒有車輛行人的蹤影,於是她將手攀上近在咫尺的欄杆,以此作為支點輕靈而又利索的翻越而過,直直的向著對面一側踱步而去,毫不在意這裡是車行道。

再次翻越一次欄杆后,她便來到書包的一旁,俯下身準備將其撿起。

突然心有所覺的抬起頭向某個方向望去。

明亮的月光下,一棟高樓突兀矗立在那裡,西側的玻璃窗上反射着清白的月光,然而更多的地方卻被黑暗所填充,散發著與周遭僅為五層的低矮教學樓群格格不入的氣息。

【什麼嘛,原本以為是什麼稀奇的東西,這裡又有個差不多的,真沒意思。】

心裡雖然這麼想着,但是她已經站起身來朝坡下走去。

冷清的道路又只留下孤獨的書包,充斥着再次被拋棄的失落和委屈。

藉助着路旁的垃圾桶攀上圍牆,看着牆另一端空無一物的草坪,少女皺了皺眉,隨即向前移動視角瞄上了相距兩米左右的一顆樟樹。

沒做太多的思考,她前傾身體如同跳遠運動員一樣下蹲蓄力,揮手起跳。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下,少女的身軀顯而易見的向地面靠攏,然而她的視線卻定在前方越來越接近的一節樹枝上,伸出左手如同要將高高飛起的排球扣殺一般地氣勢迅速抓住了樹枝。

強烈的衝擊讓這段原本只有少女手腕大小粗細的樹枝發出“咔擦”不堪重負的聲音,果然在稍作掙扎后便從分叉處折斷下來。

眼看着就要垂直掉下去,落腳處正好是樟樹盤踞突出的根莖,以這樣的落勢差,踩在那裡必然會因為受力不均勻而崴腳。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一腳踢在右側樹的主幹上,藉助着力道索性將分叉處“藕斷絲連”的樹枝扯斷扔了出去,然後向著左前方旋轉着身軀,以一種極為幹練姿態的落下去。

落地屈膝,伸出右手支撐穩定身形,身體的各處關節似乎傳來了不堪重負的抱怨,噼里啪啦的響個不停,伴隨而來的是如同要散架般無力感,左手掌心更是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

然而少女卻渾不在意的站起身來,起身揉了揉左肩,便向前走去,順手將剛剛拋在一旁的樹枝撿起來拿在手裡。

到達大樓入口處時,她已經無聊的都快把那段樹枝上的葉子以及支幹全都剝乾淨了。

看着這根光溜溜的枝幹,她不由的試着揮舞了兩下,露出還算滿意的神色。

無視進門正對着的那面大鏡子,她一步也沒停留地向鏡子的左側走,片刻便站在了電梯前,毫不猶豫的按下上樓按鈕。

電子顯示屏上赫然顯示着“8”的數字,卻遲遲不變換。

“嘖”

她看着電子顯示屏,臉上流露出極為不滿的神色,又厭惡似的看了一眼拐角處的樓梯。

就在這時,顯示屏上的數字跳動起來,遠遠的從高處傳來了機械運轉的摩擦聲。

沒過多久,數字已跳動變換成“1”,電梯在她面前宛如異世界的大門緩緩打開。

少女盯着空無一物的電梯,就像看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流露出短暫的失神。

突然間她的身體彷彿被什麼東西穿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一下子收縮起來,靈魂如同被一下子撞出體外,突如其來的衝擊感比直接從兩米多高的圍牆上衝下來更為劇烈,而其中首當其衝的位置便是腹部。

更確切的形容來說,就像是被什麼人用拳頭擊中了腹部一樣。

左手捂着肚子,搖搖晃晃的後退了幾步,眼睛盯着因為沒有人進入而即將關閉的電梯門,她發泄似地奮力將握在右手的樹枝擲出。

“Duang!咚咚”

傳來的只有樹枝擊中撞擊在鋼鐵牆壁上和落到電梯地板上的悶聲,電梯已經運行起來向上升去。

“可惡!吃了暗虧。”

少女咬着牙,惡狠狠的瞪着已經關上的電梯門,但隨即又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如同被告知即將獲得新玩具的孩子一樣,充滿着好奇和期待。

【累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