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你爸妈给你起的?”

“要你管!”

我没好气地说道。这个人真是的,明明我都已经暗示她别再聊这一方面了,她竟然还一副憋着笑不怀好意的继续往我的伤疤上撒盐。

得想办法转移话题,气势上绝对不能被这个家伙比下去,不然有我好受的……

话说,我已经被她抓住了把柄吧!

“陆…姑娘?”

虽然说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直呼其名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为什么最终我会吐出这么脱离时代的称呼来!

“姑娘,噗哈哈哈,你想笑死我吗,哈哈哈,哇啊啊啊。”

总算是知道她刚刚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倒悬在树上了,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白痴吧!

“你是笨蛋吗,没救了你。”

“快来过来!快过来准备接住我,这次一定要接住哦,不然我过会儿把你推进河里。”

“求人就把态度放低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到时候能不能接住你。”

虽然嘴上不留情,但是我还是平安无事的接住了她。

这完全只是为了报答她刚刚接住我这件事。

至于我的心跳得这么快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她太重了。

这么归结着原因,我便恬不知耻的继续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

大脑一片空白,视线游离不定,我惊慌的转移着我的注意力,却被她身上莫名的香气和扎住马尾的兔子发箍吸引过去。

“你准备抱我到什么时候!”

不用提醒,在这个时刻,我的大脑十分活跃,倒不如说有点兴奋过头了。

“从刚刚开始我就很好奇了,为什么你压在我身上这么痛,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很重诶。”

而且明明某个部位平平坦坦的。这句话姑且忍住了,毕竟这次吐槽的目的只是为自己失礼的行为做的掩饰。

“嘭”

胸口遭到重重的一击,唯独这次对女生心思的猜测,意外的和我预料的一样。

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事情的走向能更加温柔一点,我今天遭的罪已经够多了。

值得庆幸的是强烈的求生欲使得我好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不然恐怕真的被推进河里去了。

“顾妍雪,你这个人真是糟透了。”

唯独这一点我没办法反驳,本质上来说,我的确是一个性格糟糕的人。不过若是按照刚刚的感觉来看……

“90斤左右。”

大脑中浮现出这样的一个数值,在丝毫没有考虑其他条件的情况下,就由神经系统传递给了嘴。

所以实质上来说,我说出这句话并不是“不禁大脑”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她羞红着脸,这一次的脸红的程度也许较刚才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所以相应的,我相信那清晰可见向我袭来的拳头上带着的力度,一定比刚才的更重一分。

【大概真猜对了。】

脑中还有闲情对此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已经预料到身体必然会承受这一拳的结果,所以干脆放弃挣扎了吧!

“嘭”

“疼疼疼,疼死了。”

然而最终的结果依旧会借由身体反映到大脑中。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请这个刚刚幸灾乐祸的家伙独自承受自己不负责任发言的惩罚。

“活该。”

“不好意思,失礼了。”

“你也知道啊!”

没办法,体重永远是女生不可触碰到逆鳞,虽然以前也听人提到过,要是早点放在心上,我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不过既然结束了这个话题,那么接下来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总不可能感叹天气有多好吧!

虽然实际上,这种愚蠢的事情我的确干过不少。

但也因此深刻的领悟到了,毫无大脑的提出没有营养的话题会有什么后果。

一旦将话题扯到天气这方面来,一般就意味着谈话的终结。

甚至使得局面向更为尴尬的方向发展……

想起曾经陪人无限尬聊的经历,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从现有的话题入手了。

虽然这方面我是毫无经验,但总比傻站着喝冷风好吧!

【全当是消磨时光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实际上我还存着一些小心思。

这可不是说我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是单纯的、纯粹的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少女有着一丝好奇和好感。

“咳咳咳,我说,你干嘛非得学爬树不可,还非要跑到学校附近来练习。”

不过大概是转移话题的方式太过直接,使得她的思维也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一会儿,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突如其来的沉默,这是我最不希望遇到的情况。

就像是开开心心的上门做客却结结实实吃了对方的闭门羹一样。

我明白她的迟缓并非是怀揣着怎样的恶意,而是纯粹没反应过来。

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似是迷茫,又像带着悲伤,仿佛被抛弃的失落,如同在广阔森林中迷失方向的小鹿一般的无助。

不过这些也许只是无端联想,事实上,她脸上的表情远没有那么复杂。

是的,那双澄澈漆黑的瞳孔大概永远也不会流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吧!那里面隐藏的是更为纯粹,更为坚定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没办法直视她。

她的目光太过耀眼了,耀眼到阴影中的我光是借着余辉便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但我没办法燃烧,所以忍不住得想往更深邃的黑暗中逃去。

明知道她并不是在看我,但是光是那透过来的视线已让我如坐针毡,而异常漫长的沉默就如这初春的寒风一样,一刀刀割入人的内心里。

心中的某个开关仿佛被打开了,无尽的黑暗蔓延开来,恐惧不安以及强烈的罪恶感将我吞没。

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得说点什么,若是这样僵持下去,那种厌恶的紧张感和恐惧感就将彻底浮于表面 。

【这样子颇像我家曾经养的那两只呆头鹅。】

吐槽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只需要用刚刚那种满不在乎像开玩笑的语气一样说出去就好了。

不行。

做不到的。

现在不行了,我没办法说话,即使已经张开嘴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即使话说出口也一定会变成另一番滋味。

如果把她当作陌生人,那么吐出什么话语都不成问题。

但是一旦怀抱着想要靠近的心情,那么语言就变得沉重起来,越接近,越沉重。

“也对,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嘛,陆同学不方便说就算了,爬树这种事也不错嘛。”

最糟糕的发言,最矛盾的语气,最尴尬的自问自答,以及最恶心的自我辩解。

已经来不及了,又会变成那种情况吧,果然还是不行啊!

这样一来,被人讨厌也是正常的。

因为从最初开始,我就没打算被人喜欢。

抱着疏远人群的意愿,在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死气沉沉,然而还不愿意去改变这些的,就是我。

她却根本没有听我说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这种情况让我十分难受,坦白说,就是挥动全身力气结果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我学爬树啊?”

她的表情慢慢恢复过来,眼神又变得灵动起来,宛若夏夜中飞舞的萤火虫一般带着光芒,“那是因为我要去见一个人。”

要去见一个人!

她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以至于我都无法理解这话语中的意思了。

形势反转了,这次轮到我成为了呆滞的那一个。

说是呆滞,但其实仔细算下来,只不过是冷静下来而已。

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的奇怪,就像早上那个坏掉的闹钟一样,矛盾错乱着迟早会坏掉吧!

一大清早的脸红心跳,语无伦次,根本不像是我嘛。

自顾自的说着羞耻的话,自顾自的开始妄想,谁都没有强迫我做出这样的反应,期待着不安着和本不应该接近的女生交谈着。

这下总算恢复正常了,能够认清自己的样子了,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高中生。

既然认清楚这个现实,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颇为简单了。

简单的寒暄着说上几句,然后找个机会开溜不就行了吗?

话虽如此,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呀!

“陆同学这么努力的学习爬树,原来是要见一个人啊。是约好了周末在学校中相见吗?”

礼貌而又周到的发言,不至于过分让人感到隐私被侵犯,又能间接的从谈话中套取一定的信息。

说到底,我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原来的我可不会多余的再进行提问,她与谁在哪相见都与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多余的提问只会让谈话的双方感到尴尬。

“嘿嘿,这可是我的小秘密哦。我们约好了每个周末在学校见面,不过最近几周都约定在那栋学校最高的教职员大楼的天台上相见。那栋楼可有12层那么高,每次爬的我都累死了,不过正是因为够高,那里看到的风景也是绝赞呢!”

没有留意到我的变化,她滔滔不绝的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描绘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绕着无趣的楼梯爬上去,天台上的风景又是如何的美丽。

不过这些我一点都没办法体会到,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走进过那栋大楼,甚至可以说是在有意回避着那栋大楼,连它的周边都极少踏入。

那栋大楼是建来给教师办公用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二层为教师会议厅,三到七层主要是高中部,八到十一层主要是初中部,十二层是校长书记等的办公室。至于天台,我是一点都不清楚,要用言语来形容的话,那儿对我而言恐怕就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那栋楼不是有电梯吗?干嘛不乘电梯。”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说学校为什么总是把电梯维修都放到周末。”

“废话,不放在周末难道要放在工作日,光上下楼就能把那些急着上课的老师累个半死吧!”

情绪不自觉的高涨起来,果然和这个名叫“陆文心”的女子在一起,我就会不由的失控。

如此说来,她的确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她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让我卸下伪装,甚至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偏移。

不能再待下去了,不能再靠近了,即使内心渴望着,但若是要维持“我”,若是要继续保持平凡的生活,就必须在此了断。

她的确是不可控的“特殊”,正因如此,就必须排除在外。

“说的也是,而且电梯里装有监控,要是被拍下了就不好了。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他那副和你相当的蠢样子,到时候肯定漏出马脚。”

她还是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

“什么叫‘和你一样的蠢样子’,别随随便便拿你的朋友和我作比较!”

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时候我的脸上一定是不带任何笑意的,一定是蹙缩着眉头展露着一副难看的表情。

明明是一句应该用开玩笑一样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我的情绪,变得如同铁石一样沉重的。

有得时候言语就是如此,一模一样的文字,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与心里想要传达的意思尚且不同,更别说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耳朵中、心里。

明明有更委婉的方式,我却选择了最直接的手段,在一个完全不恰当的时段中。

不过不管怎样,都到此为止了吧!

“你在说什么嘛?你不是也是我的朋友吗?”

她却毫不在意,还是说没有体会到我话语中的恶意。

太狡猾了,太狡猾了,这个人太狡猾了,为什么不乘此机会收回她的好意,我这种人才不值得她用“朋友”的身份来对待。

如同刺猬一样蜷缩起来抗拒着外界的我,自然也不应该得到谁的关注,但是这个人为什么非要用手触碰我尖锐的皮肤,试图窥视我内心。

“真是肉麻。我可没说要交你这个朋友。”

没办法,再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我也只能选择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话说你让他继续这么等着没问题吗?说到底,你平时是怎么偷偷溜进去的?”

我的矛盾性已经偏斜,想必也已经不可挽回了吧!既然如此,那么就随她去吧!

“诶,平时?平时当然从正门进去了。”

“正门!你说对是,正西门吗?你是怎么躲过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叔的追捕的?”

“没有啊,大叔不是很好说话吗,我每次告诉他我有东西落在教室里,他就放我进去了。”

“那个大叔一定是见色起意……(小声念念碎)”

“啊,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

她的视线移向高楼的天台,思绪也一起飞向那里,脸上浮起的笑容比何时都更为灿烂,更为绚丽。

我的心却一点点沉落下去。

到头来还是一样嘛,内心抱有一丝侥幸,厌恶着又期待着,最终终究还是落了空。

我终于明白,无论此时此刻我再怎么装疯卖傻拖延时间,到最后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即使一度靠近,也依旧相隔甚远,就如我和那位于12层之上的天台的距离一样,都是遥不可及。

一想到如此,我的所有活力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整个身体如同空虚只剩下肌肉纤维,那颗心的再怎么跳动也无法挤压出新鲜的血液出来。

她并不是特别的,这一点我恐怕早就察觉到了吧!但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得期待着呢?果然是自作自受。

“哇!突然想起来,我竟然忘了菜市场王婶还给我留了新鲜蔬菜,我先走了,再见!”

我不想我失落的表情被她看见,随口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转身逃离。

果然,像我这种人,本来就不应该对谁抱有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