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四季有声音的话,汤山柘认为那种低沉的翻滚着绿色的空气气流更能代表着孜孜不倦的蝉鸣。此时的天空正挂着巨大的太阳,而又是夏日的下午三点时刻,空气里不断涌动的热浪有如霸占着岩浆地狱的恶魔吐出的气息。半开着的大门外的地板明晃晃的,而汤山柘则站在屋内的阴影中。

“如果踏出一步的话,一定会被烤成新奥尔良肉饼的吧。”

正当这么说的时候,一阵热风吹来。门被响亮的关上。风扇以及刚才才关掉的空调发出滴滴的机器声。不管了,拖到准备时间的最后一刻再出门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拿出冰箱里冷藏的西瓜享受夏日里的趣味。

“山柘!!!这样吃独食是不可以的!而且不是说好了十分钟后出门吗?”提前下楼去楼下将租用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的姐姐因为没有等到汤山柘带着物资下楼一进门便大声喊道。

“车就这样停在外面会被拖走的。而且现在才八分钟,还有两分钟才到出门的时候。”表现出一副猫的慵懒态度回应道。

“我已经停到了临时车位去了。虽然一早就猜到你会赖到最后时刻才出门,可是居然把西瓜拿出来吃了!!!啊呜呜呜~”姐姐瞄准一大块的西瓜发出猫科动物的声音咬了下去。只要是食物就不愿意松开妥协,何况还是预留到晚上品用的夏日解暑水果,却被慵懒的家伙抢先食用了。但冰冷的西瓜瞬间就让姐姐的嘴巴感到了寒冷。“冷冷冷冷~”

“都是因为你太着急了。”汤山柘看了一眼托着下巴的姐姐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可是我的西瓜还没吃完啊。”明明是自己在家里赖着此时却又要动身出发了。这番恶意肯定来自于汤山柘对自己擅自约来了他的朋友们的反击。“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有那么不满吗?”但也许这个行为确实触动到了他。

汤山柘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说道:“我只是答应了你,十分钟后要出门。我不是计较这种事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多想。”表情就像是清风般让人感到自然。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走吧。”

早上的时候,汤山柘便向李铎木和苏瑞桢学姐约好了在地铁站前的广场碰面。那个地方有临时停靠点,而且附近有浓郁的树荫,可以有效的避开阳光。姐姐租用的小型商务车刚好可以容纳下一同前往海滩参加烟火展的伙伴。

“哈喽~大家辛苦了~”姐姐下了车向大家热情的打着招呼。

“倒不如说是辛苦姐姐要驾车了。”李铎木率先认出了汤山柘的姐姐。

“若桉、池之晓同学、苏瑞桢学姐,这是汤山柘的姐姐。”有礼貌的相互介绍道。

“此行有劳了。”苏瑞桢学姐一如既往的表现着大家闺秀的礼仪。

“辛苦啦~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务必让我帮忙喔~”虽然性格活泼,却没有那种辣妹式夸张的身体动作,双手托后的表现着阳光形象。

“麻烦你了。”戴着眼镜的林若桉也礼貌的说道。

“话说,汤山柘呢?”李铎木发现应该与姐姐一同前来的汤山柘没有出现。

姐姐的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在这里喔~”一边以平稳的口吻解答道一边拉开商务车的车门。只见汤山柘坐在车里的最后一排依靠着窗边无精打采的对着车外的人说道:“下午好。”完全是一副躲避炎炎夏日的消极态度。

“就算是爱斯基摩人也会拥抱太阳的喔~”李铎木打笑道。

一行人终于坐上了车前往海边。主驾驶自然是身穿着复古运动装的姐姐驾驶。而副驾驶则是身穿黑色长裙以及印有【020】印花的短袖主题帽衫的池之晓。李铎木今日的打扮则是清凉的篮球装,很符合他篮球队的风格。而与他坐在一起的女朋友林若桉则是红白相间的洋装,与她较为较小可爱的眼睛娘形象配合的天衣无缝。即使是姐姐开的车,但还是习惯性的坐在最后一排的汤山柘身穿的是黑色的长裤和白色的T。同汤山柘坐在一起的是桐木中学前任学生会主席苏瑞桢学姐则是以一身得体的白色连衣裙为装,衣摆处有着用天蓝色衣线缝出的线路,整体来看极富有夏日的气息和学姐的气质。

夏日烟火展在城市另外一边的海滩上举办。因为是夏日,所以太阳落山的时间要晚了许多,大多时候都是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举行。那时候太阳已经沉入到地球的另一面去,而因为月亮而带来的潮汐也相对会弱不少,从海面吹来的海风带着独特的气味使游客精神气爽,经过允许开放的小食摊也散发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诸如章鱼烧以及富有北方特色的羊肉串甚至还有古城里常能看见的昆虫烧烤,其他的包括港式风味的丝袜奶茶和即使不起眼但是就口感而言可以让人叹为观止的茶叶蛋也会出现。如此盛大的烟火展自然吸引了不少的游客前往,据说不止是汤山柘所在的城市里的市民会前往,甚至周围别的县城也会有游客络绎不绝的来凑热闹。汤山柘的姐姐行驶的路径没有选择大流选择的高速,而是根据自己几年前的经历选择了一条路况顺畅的小路,虽然会多花一些时间,且路程会有些崎岖,但是比起在高速路上堵着,这样的损失是值得的。

在车体内,汤山柘的姐姐很快便和池之晓熟络起来在最前面嬉笑着,似乎因为是毕业于同一个学校的缘故,两个人对于学校的历史以及现状都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而身为六人中唯一的一对情侣李铎木和林若桉则是就两人身边发生的事情相互分享的日常情侣活动,也因为李铎木在学校的交际圈相当之广,所以前面四人的话题总是源源不断的相互分享与讨论。如果说把车体内的环境表现为在学校里的课堂的话,前面四人无疑是班级里普通日常的学生,而坐在最后面的两人倒不能说是属于格格不入的人,相反,是前面四人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是格格不入的状态。此时的苏瑞桢学姐虽然坐在车的后排,但是却专注于手中的平板。汤山柘则是拿着kindle在阅读小说,两人之前的学习气氛截然不同。起初前面四人因为过于热情投入到话题中而没有注意到后面两个人的存在,等到出现话题空白期的时候,才意识到似乎往后一排就没有发出声音,转身看的时候才发觉两人都已经连上耳机在做自己的事情,除了自己之外似乎对外有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隔绝着外界。

李铎木转过身戳着汤山柘,暗示他摘下耳机。“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尽小声的问道。

汤山柘知道李铎木的意思。好不容易群体出来一起活动,本应该是放松的时刻,但汤山柘却没有表现出关心苏瑞桢学姐的态度,虽说汤山柘对于通过交谈来打发旅途的方法并不感兴趣,自己本身更倾向于阅读。但是也要注意与自己同排的苏瑞桢学姐的想法才对。不过现在看来学姐沉浸在平板里的工作报表上。

不知为何,能明白学姐此时并不想被人打扰,于是对李铎木摇了摇头,并用左手在旁人看不见的位置做了一个压低的动作提示李铎木注意声量。李铎木收到指示后便自身先将话音降低,而大家似乎也注意到了李铎木故意降低音量的含义,所以也相互降低音量。

“这样就更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的住宿生活里去了呀~熄灯之后的谈话更富有夜的神秘感啊~”姐姐感叹道。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海边,此时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在海边的原因,这里的气温始终保持在舒适的水平。姐姐并没有把车停到官方提供的看台位置,而是停到了距离海边另一侧的一个旅游观望台。

“太好了~比预期想象的要早呢。”姐姐说道。

汤山柘所在的旅游观望台是一个离海边稍有距离的海景观望台,虽然有台阶可以走到下面的沙滩上去,但是对于海湾最为受欢迎的中央地带而言这里的海水相对较为激烈以及危险,所以大多时候游客们都不会选择在这里享受海洋,只有行车经过的才会在这边靠边观望一番。在汤山柘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两三辆车停靠在停车位了。

“这里可是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的地方喔~”姐姐手背着身后满怀期待的心情说道。

“哟~哈哈哈!浴衣小姐,今年又见面了啊。”一个年老的声音从停车位的一辆房车里传来。

“老鬼,你又在说什么?!!”另一个年老的女性声音紧跟其后。“是你啊,浴衣小姐。真没想到今年老朽还能再见到你呢。”

汤山柘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有两位老人站在房车旁边说道。虽说是老人,但他们的精气神却一点都不输给年轻人,从打扮上便可知一二。老爷爷虽说从外表看起来约有七十岁,但他却身穿着一套典型的热带夏威夷短裤短袖装扮,仿佛真的刚从夏威夷回来一般。而奶奶的头发则是盘了起来,让人更为惊讶的是她身穿着的是典型的日式浴衣,紫色为基调且有白色的小花作为装饰使得奶奶看起来尤为具有美感。

“爷爷奶奶~今年也如意叻~”姐姐看见两位老人赶忙高兴的说道。

“铎木、若桉、之晓、瑞桢。这是我前些年在此地结交的两位朋友。爷爷奶奶,这些是我的朋友。今年我也和他们一起来看烟火了。”

大家都礼貌的打着招呼。

“这就是你的弟弟吧。”自称为老朽的奶奶看见汤山柘说道。“和你长得真的很有姐弟样呢。哈哈。”

汤山柘见到老一辈的也会表示自己的礼仪以及尊敬,以点头的方式承认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姐姐的交际圈这么广呢。”李铎木说道。

“大概是缘分吧。因为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算多,每年都是那几家,所以来了几次也就熟络起来了。而且爷爷奶奶也都对我相当照顾,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带食物差点挨饿,好在有爷爷奶奶才算是填饱了肚子呢~也因此结下了缘分。”姐姐满怀感激的说道。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浴衣小姐的浴衣,这样的烟火展会失去不少的乐趣呢~啊哈哈哈。”

“老鬼!难道老朽的浴衣还不够好吗?”奶奶的手揪着爷爷的耳朵。

“好好好......都好呢。”

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烟火展才会开始,而天空还有着琉璃色的光。于是姐姐和汤山柘以及爷爷奶奶留在看台旁边用石砖修建以供游客使用的烧烤炉准备烧烤的碳火和食物。而李铎木和林若桉以及池之晓和苏瑞桢则是到海边去玩了。因为以往都有烧烤的经验,所以准备物很快便收拾好了。汤山柘的姐姐陪着爷爷奶奶聊天,而汤山柘则被李铎木拉到了看台之下的沙滩去。

“如果到海边不好好享受大海的话,大海的泪水可是会拍打你的啊。”李铎木说道。

“热闹是你们的,我只有孤独。”一如既往的透露着透明色的回应道。

海浪轻轻拍打着远处的礁石,泛白的浪一次次爬上又爬下沙滩,太阳在似乎伸手就能触到的海平线之上散发的光为大海染上一片金灿灿。汤山柘坐在细软的沙子上看着海水一次次的翻滚,看着浪花朵一朵朵的起又落。

“山柘。”少女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瑞桢学姐......”转身看见的是精致美丽的面庞。“学姐处理完工作了吗?”

“恩。学校里接替的工作还有不少的事情要交代下去。所以忙了大半个暑假。不过也快了呢。”

“辛苦了。”致以慰问。

“没有的事喔。本来便是我的工作啊。而且......”海风似乎在用尽全力将阳光从海面吹来,金色的光有如细腻的粉末般洒在了少女的侧脸已经被吹拂起的发,“谢谢你,山柘。此行的安排我很喜欢呢。”

这世间仿佛一切的玫瑰色都源自于那张小口,一切最美丽的事物的颜色应该是玫瑰色。汤山柘看着身旁美丽的少女的侧脸,她的目光注视着很远很远的远方,仿佛灵魂随着目光飘荡。那个梦随着脊椎爬上了汤山柘的大脑。【那......山柘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喔~】【如果是......是山柘的话......无论是上面或者下......下面都可以的喔。】恶魔的低语重新在耳边响起。

“山柘?”学姐注意到汤山柘正在看着自己的侧脸而且脸上带着绯红。

“没什么......”将脸别过,视线眺望远方。少年才刚红过脸,而少女在发现少年似乎在注视着自己之后又看见远处的李铎木和林若桉两人在海边的身影。

“现在真的很像是在......”小声的对着自己说道。即使是她,终究还是十七岁的花朵儿,“约会呢......”绯红有如朝霞般爬上玫瑰花加以润色。

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海边享受着海风聊天。如果说自己的房间是可以让成虫回归到幼虫的虫蛹空间,那此刻与学姐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是让幼虫体验成虫的化蝶时刻。自由的空气在无尽的大海漂泊,成熟稳健的声音有如母亲抚摸婴儿般的温柔给予人向往,不必多舌,不必多虑,只要知道那个人在身边,只要知道大海在眼前,内心便有无尽的安稳。

“年轻人可要多吃些海鲜喔。比如牡蛎就是一种补品呢。两位年轻人不要客气,爷爷我这里带来很多牡蛎啊。”

“你以为年轻人都和你一样不经用吗?老鬼。”

“铎木?你不吃吗?”若桉坐在李铎木的身边问道。

虽然只是高中生,但牡蛎作为补品的功效汤身为男生的汤山柘以及李铎木还是知道的,现在看着在烧烤架上发出滋滋声响的牡蛎,两人都在犹豫要不要下手。

“哈哈哈哈哈哈。放心啦爷爷,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就让他们挥洒青春的男子气味吧!”身为成年人的姐姐根本没有一点矜持的样子。

“真是的,连浴衣酱都这样。”

“有什么关系嘛。开心就好了呀。”

这样充满性暗示的话题要赶紧转移,李铎木问道:“话说,为什么爷爷奶奶称姐姐是浴衣小姐和浴衣酱这样的称呼呢?”

“哦吼~这个原因有二,一是我们初见浴衣小姐的时候她所穿的衣服便是浴衣了啊。那时候我的老伴也穿着浴衣,在这个观景台上两个人因为相同的衣款便聊了起来。这也是我们最初相识的原因呀。”

“其二呢,老朽其实是中日混血啊。所以习惯称之为【浴衣酱】。听起来不是可爱多了嘛。”

“可惜今年浴衣小姐没有穿浴衣了啊。明明是如此美妙的身......哎哎呀呀......”老爷爷发出了可怜的声音,大概是在桌台之下被要挟了吧。

“在日本,夏日祭的时候也会有不少女子身穿浴衣参加的喔。在烟火之下,浴衣也会发出独特的光哟。”

“那是情人眼里的光吧。现在爷爷眼里也都是光呢。”池之晓打趣着被踩出泪光的爷爷。

观景台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下一定数量的车,所以后来在夜色落幕之后也陆续有几辆车停靠在车位上。等到烟火展快要开始的时候,一行人站在观景台的最前沿,在栏杆的保护下欣赏着绚丽的烟火。

如姐姐所说的一般,因为偏远的地理位置,反而视野更为广阔,而且礼花似乎是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的灯塔点燃的,所以看见的烟花在高空处尤为巨大。巨大的爆破声不断地充斥着大海与天空,世间一切的声音都被那无限放大的火焰声覆盖。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这美丽无比的烟火之中,眼中尽是火光。

身后的黑暗有一只手将自己拉开,还没来的及发出声音便被拖到了停满了车的停车位之间。烟火在玻璃窗上映照着,后视镜和车窗有如是迷宫般锁着汤山柘的视线。此时一个柔软的身躯靠在自己的身上,富有弹性的肉体压着自己的胸膛,专属于少女的气味从发似蛇般爬进自己的鼻腔。汤山柘没看见眼前人的模样,但他听见一句坚定无比的话,那个声音仿佛从海的最深处里传来,越过鱼群与鲸的身躯,透过地壳与海的山岩。那是一种了不起的语气,即使是以后,汤山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被俘虏了。

他听见她所说之言【汤山柘,我喜欢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唯一。】

充满天空的烟火的爆破声此时被隔绝开来,那句依靠在自己耳畔的话语徘徊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柔软的身躯往后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烟花绽放的声音重新回荡在人世间。汤山柘此时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在烟火的火光之下,少女身穿着白蓝色的浴衣,头发扎成丸子头,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有一颗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人痣,她微笑的看着汤山柘,眼里尽是无限的爱意与温柔。

汤山柘吃惊的看着少女,嘴里吐出了她的名字。

“曼紫仪。”

【人世间的无序之轮再次转动,可为什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