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号于黎明时分接近神边港,打出事先约定的灯光信号,岸防炮台并没有向它射击。满载守军急需的物资,飞速号停靠在了3号码头。随着巨大的固定装置紧固了船身,灵子炉随即停止运转。整艘浮空船进入低能耗状态,甲板上的船员们忙着将缆绳固定,以防强风的突然袭击。

神边太守孙浩然站在天守阁上,遥望远方,他的视线穿过白雪皑皑的城镇,最后集中在港口。庞大的商业港口中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仓库区到处是某种爆炸物留下的坑,在向洁白之海延伸的码头上,只停靠着寥寥几艘商船。

飞速号的身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艘船有着流线型的船体和大型推进装置,虽然装载量不如肚皮圆滚滚的大型商船,但是却有着惊人的航速,能够摆脱大部分军舰的追击。

明明就是一艘高速走私船啊。

孙浩然苦笑起来,他无权过问隶属商业联会的商船,如果不是抓到现行,这些商船甚至还拥有一定程度的领事豁免权,毕竟整个世界的物流和运输都要依赖联会旗下巨大的商船船队,他们实际上控制着世界各地的交通命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商业联会自己也不是铁板一块,它实际上是由数百个商会组成的利益集团,商人们唯利是图,缺乏远见,虽然有很强的政治影响力,但是他们却并不能运用自如。

接下来就是运费问题了吧?170吨紧急物资,无名船长究竟会开出怎样的价码呢?这些物质可以说是神边守军救命的东西,就是用相同重量的黄金交换也不为过,商人们趁人之危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过,那位小小的船长确给他留下了截然不同的印象,与那些满身铜臭的油腻商人比起来,她的身上却流露出学者的气质。虽说是图灵的密使,但是图灵守军应该不会让小孩服役吧?以仅仅十二岁的年纪就指挥一艘商船,而且还穿越小半个世界来到陌生的国度,光是这样的经历,就绝不能把她看成一个单纯的小孩。

那位船长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她那惊人的美貌和与之格格不入的举止,仿佛将无数矛盾统一起来,但是却毫无违和感。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想到这里,孙浩然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到办公室内,就在这时勤务兵前来报告:“无名船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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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奈尔坐在漆木椅子上,虽然垫了垫子,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如沙发舒服,因为无名坐在她的大腿上。典雅的会客室陈列着漂亮的瓷器,熏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处处透出浓郁的东方风格。同行的卢霖身穿灰绿色军服,站在无名身旁,这个年轻人一脸认真的表情,无形之中给坐在旁边的郁乐和严华开增加了压力。

这样下去连茶都会变得难喝啊。严华开皱起眉头,品尝紫砂茶杯中的绿茶,那是与红茶截然不同的味道,芳香而略带苦涩,回味无穷。

“孙浩然将军到。”

随着门外的通报声,身穿甲胄的孙浩然推门而入,虽然在这个时代,甲胄已经没有实际的防御效能,但是穿起来却凸显出将军的气势。将甲胄作为军官制服的一种,这是天京的文化特色。

“将军,别来无恙。”无名礼貌地起身行礼。

“彼此彼此,”孙浩然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向他敬礼的卢霖,“无名船长,这次多亏了您,俺们神边守军及时得到了补给,非常感谢。”

“举手之劳,”无名说,“帝国方面的礼物,将军是否满意?”

“天京虽然没有使用魔动甲胄的经验,但是那确实是了不起的武器。”孙浩然说,“单体的战斗力虽然不及灵师使役的机关人偶,但是一旦数量上形成优势,也是非常可怕的。国内现在要求生产类似装备的呼声越来越高,不过灵师们却极力反对。您知道,天京的灵师不但垄断了技术和资源,在宫廷之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虽然战事吃紧,但是魔动甲胄的研制计划推行的并不顺利。”

“既得利益集团总是要保护自己的地位,无论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无名面无表情地说道,“作为士兵,他们在战场上最想要的还是能够保全自己身家性命的装备,如果可能的话,稍微取得胜利也不错。不过大多数士兵走上战火纷飞的战场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活着回家,毕竟他们只是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消耗品,如果能有更好的装备,能增加他们活下来的机会,他们是很乐于接受的。”

“无名船长打过仗吗?”孙浩然突然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打过仗,”无名想了想,“但是我很了解士兵们在想什么。”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士兵们都想活着回家。”孙浩然叹了口气,“但问题是,灵师们很大程度上在干预军方的内务,参谋职位一大半都被他们垄断了,随着兵器技术的发展,灵师的作用正在降低,但是他们的影响力却还在。”

他看了卢霖一眼,年轻军官面无表情的跨立站好。

“每当技术进步的时候,总会有些阻力,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郁乐看了看无名,得到眼神肯定后说道,“那些自以为是的政客和专家们总是唧唧歪歪的拖慢变革的过程,这对军队来说真是个坏消息。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将军吩咐。”

“郁先生的博学令人钦佩,”孙浩然话锋一转,“不过,关于170吨救援物资的运输费用,说实话,俺连一个大子都拿不出来了。”

“天都方面已经帮将军您付过佣金了。”无名说,“您只需要支付飞速号必要的维护费用,这是清单。”

说完,她把一张单子递给孙浩然。看到单子上的列出的各项金额,孙浩然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这是不是太便宜了。”

“如果能送给我点特产的苹果,那就更好了。”舒奈尔微微一笑,“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孙将军能够记住我们的名字,卢霖给您安全的送回来了,飞速号会在今晚乘着夜色出港,我会把郁乐和严华开留下来协助你们。如果还有需要撤离的人员的话,我们会把他们带到天都去,因为导师正好需要去那边办事。”

这明摆着卖给神边太守一个人情,而人情是很难还清的。孙浩然不禁佩服这位不超过二十岁少女的心机,老谋深算,但并不觉得讨厌。

“对了,”孙浩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名船长,您是否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关于异族超大型补给端的传闻。”

超大型补给端。无名微微歪头,所谓的“异族”——异形虫族能够对天京进行长达一年的高强度攻击行动,后勤补给确实是个问题。

“那个传闻我听过。”无名决定再卖个人情,“移动补给端‘百眼’,异形虫族的超大型移动后勤设施,长度三点五公里,宽度五百五十米,质量超过一百万吨。这个超大型浮空单位能够从洁白之海中直接精炼魔素,还建造了多个大型出入口,能够修理从巡洋舰级到战列舰级的各种飞行单位。如果它来到天京附近的话,异族的频繁攻势就能解释了。”

“只要击毁它,虫族就不得不退兵。”

“理论上是这样的,”无名点了点头,“但是,百眼被一个分队严密保护,还配备六个联队的特型虫族作为直卫队,想要摧毁它恐怕不容易。不过这个大家伙的航速只有12节,一旦被发现想要逃走也很困难。”

“感谢您的情报。”孙浩然站起身来,轻轻鞠躬,身为神边太守和一位将军,这是对身为外国人的无名最大的礼遇。

“那么,在下告辞了。”无名起身还礼,“毕竟对于我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魔动车行驶在覆盖了一层薄雪的街道上,寒冷的风吹散了地上的浮雪,两边的建筑物笼罩在寂静之中,偶尔可以看到爆炸留下的废墟。舒奈尔握着方向盘,持续向魔动车的小型灵子炉注入魔力,这台轻巧的魔导机她已经完全能够驾驭,而且还乐在其中。

她喜欢驾驭的支配感,无论是车还是魔动甲胄。

冷清的街道上只剩下偶尔出现的巡逻兵,大部分居民已经撤离,神边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在司令部大门前,卢霖告别了无名。

“无名船长,请照顾好我姐姐。”年轻人在临别之际说道。

“没问题,”无名保证,“不过,你真的要留下来吗?虽然严同学和小郁也会留下来。”

“我是神边军的一员,我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卢霖说,“我已经放弃了灵师的身份,也放弃了自己的家族,我会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

“祝你好运。”无名看着他,“你可是我的学生,不要轻易战死啊。”

“后会有期。”卢霖微微鞠躬,“谢谢您的指导。”

郁乐在一旁插话:“导师,我也是你的学生啊!”

严华开倒是只对舒奈尔说了几句就不再多言。他是自己选择留下的,他也是天京人,他自认为有责任留下保卫家园。

魔动车离开了司令部,无名望着蔚蓝的天空,雪后的蓝天晶莹透明,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一样。到了春天的时候,这片天空会更加美丽吧?青砖绿瓦的城镇覆盖着白雪,积雪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果没有战争这里一定是一座美丽的城镇,即使迎来了末日,人类依然不忘争斗。

只有航行在一望无际的洁白之海上,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就在这时,小克在无名耳边低语:“大小姐~我发现一个能帮上你的东西——”

……

在夜色的掩护下,飞速号离开了神边。

就在飞速号离开的第二天,虫族的第一、第二、第三舰队逼近了神边。这支舰队下辖各种作战活体舰艇一千一百艘,以及相当数量的补给终端。虫族大型移动补给端“百眼”亦为该舰队提供后勤支持。

神边是天京的东大门,距离主岛五百五十海里,如果攻下这里,异形虫族将获得一个前进基地,进而对天京全土发动进攻。虫族付出了将近三百艘战舰的损失,击沉天京海军舰艇一百五十余艘。对虫族来说,三百艘战舰不过是皮肉之痒,它们多;但对于规模不大的天京海军来说,一百五十艘的损失相当于一大半的实力。虽然天京海军依然在顽强的抵抗,但是已经无力抵挡虫族舰队的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