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主帅好像没什么人买她的账，身为一个外来者不可能不好奇吧。”
卢秉杰一边说着，一边摊摊手。
“……”
高星保持着沉默，这骤然紧绷的空气让卢秉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什么嘛，原来你小子这么八卦的吗！哈哈哈！”
“诶？”
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另自己措手不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多机密的事，军队里算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从哪开始说比较好呢？”
“如果可以，我想先了解一下半兽人对精灵的态度。”
“那个啊，确实这两个种族历史上矛盾就相当很多，据说从上古开始就经常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起摩擦。”
“鸡毛蒜皮？”
“大点的类似领地和水源的归属，这些倒好理解。小的会因为吃东西应不应该直接用手抓、头上能不能绑绿色的头绳、吃水果要不要去皮。”
“他们的祖先都是精神洁癖么！”
“哈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你在说啥，不过莫名想笑。”
弓手边说着，边伸出左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就是说那丫头是被她奇怪的祖先给连累了？”
“不完全是，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高星继续说道。
“50年前，半兽人因为抵挡不住来自北方的压力，主动请求臣服于科陆王国，以此来换取王国派出援军。顺便当时他们的都城就位于现在的沙坎，尽管远没有现在这样的高墙，可从英雄王时代落幕算起，他们也已坚守此处超过600年。”
“那时候前任国王即位不久，国内局势尚且不稳，面对这突如其来而又迫在眉睫的请求，传说当时的大臣们可是在朝堂上吵了三天三夜。最后同意了半兽人们称臣的请求，但提出的条件是30年内半兽人没有分封资格。”
“没有分封资格？”
“简单讲，半兽人们能够在军队庶职，可以行使身为军人的权力，但不被允许册封为大贵族。只有大贵族才能拥有自己的领地，领地内粮食也好矿产也罢，包括领地内的平民，全都是大贵族的私产。”
听完高星的说明，卢秉杰有些理解当初这样做的用意。
身居前线的半兽人，在50年前毫无疑问是这片土地首屈一指的武斗派，无论是经验还是技艺乃至体格都难有种族可与之匹敌。年轻的国王登基初始，若是贸然吸纳他们，待半兽人稳住阵脚，万一生出叛心，那就难以收场了。
没有分封资格，既是从源头断绝半兽人的根基，虽说允许半兽人们握有军权，不过多半也会跟其它种族进行混编，这样子即便生出反骨也成不了大气候。
而30年作为缓冲期，能够磨砺王国原本军队的同时，原本精锐的半兽人军队则会被岁月给消磨殆尽。
“那30年中，半兽人们虽然不能说完全规规矩矩，但也没生出太大的事端。然后迎来了先王许诺的时刻。不过等待他们的确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高星说完，意味深长的顿了顿。
“先王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由王子继位，继位恰逢30年之约。而在半兽人们翘首以盼之际，登基不久的新王却对外宣布了原本的精灵王国并入科陆的消息。精灵王被册封伯爵，位于艾尔乌的精灵王国旧址原封不动的转为精灵伯爵的领地。至于半兽人恢复分封的事，直到今天也没给出个明确的说法。”
“还能这样？”
听到这里，卢秉杰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如此言而无信的行为当真大出所料。
“连你也觉得很扯淡吧？半兽人们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他们在原半兽人王族后裔的召集下组成了大军直逼王城声讨国王，然而国王召集包括精灵在内的数个种族组成联军……半兽人最终落败，他们的王族大都战死，少数被俘的惨遭枭首示众。”
“战后，坊间开始流出小道消息，据传是原精灵王对于加入科陆王国的要求有两个，一个是保留精灵王国的领土，而另一个就是拒绝对半兽人恢复分封。”
“！！”
“虽然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伯爵本人，这20年来都对这条传闻都不置可否。不过考虑到精灵跟半兽人上千年的恩怨，这种说法被广泛接受了。”
“光凭传言就能让全国人接受？”
卢秉杰对这个世界的狗仔队和水军有些拜服。
“当然不光是传言。在击溃半兽人们集结的军队之后，国王不久就宣布将自己的亲妹妹许配给伯爵，亲自为他们操办了盛大的结婚典礼。这从侧面也验证了精灵王与国王牢不可破的关系。”
“等等，伯爵？伯爵夫人？”
“没错，他们婚后一年，伯爵夫人因为难产离世，不过诞下的女儿却得以保命。”
“也就是说，那个生下的女婴是?”
“就是这样，因此即便是在精灵之中，总帅跟她的侍女也格外招半兽人们怨恨。”
“……”
被告知真相的卢秉杰哑口无言，刘亦贤她们的处境并不是只靠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那种误会。
“不过，我还有地方想不明白。”
“想问就问呗。”
似乎是有人聊天，心情变得不错，高星也不再闹着跑路。
“这里的人族士兵对她感觉也不那么友好？偶尔会感到她身为主帅调动主营的人类士兵都异常费力。”
刚才所说的矛盾，怎么看都只存于半兽人和精灵之间。
“你这么一说，确实多少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皱了皱眉头用左手摸着下巴，弓手好像在努力回想。
“我想这种情况也许是沙坎城特有的吧。”
“特有？”
“我从10年前就驻留在这里了，而罗科比我还要早上5年。如今你所见到的沙坎是在25年前建成的。现在还能穿着军服活着呆在围墙里面的人族跟半兽人，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总帅过来也不过1年功夫，正式接管最高指挥权还不到10天，没记错她是去年刚从皇家普林西学院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
“这样一说，有点明白。”
一边是十年如一日托付性命的战友，另一边是初来乍到与战友不共戴天之人的女儿。虽然与表面上装的客客气气，不过人类当真是非常擅长阳奉阴违的生物呢。
脑海中想起昨晚与今早刘亦贤憔悴的脸与忙碌的身影，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小子你没事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呢。”
弓手略带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饿，你们这里管饭不？”
“饭等会儿估计有人配送吧？老实说我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那你还急着去找主帅?难不成是去蹭饭的？”
“怎么可能！我好歹也是城头长弓手指挥，这不是急着想去复职嘛！罗科来的时候说了，那些不死生物还围在城墙外面，城头不可一日无人指挥啊。”
“说起来你跟那个大嘴巴对刘亦贤还有她的侍女们还不错呢。”
“你这么看？”
“嗯，”
点点头，卢秉杰凑上前小声对高星说道。
“看上哪个了？我替你参谋参谋。”
“呸！”
高星一个趔趄差点歪倒在地。
“我跟罗科，还有飞骑营的凯尔，不止一次受过主帅还有她身边的那两位法师救命之恩。”
一面说，一面恶狠狠的瞪着卢秉杰。
“顺便，凯尔那家伙不清楚，我跟罗科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少在那里乱嚼舌头，传出去了我抽死你！”
抡起缠着麻布的右臂，比划着做出威胁状。
“知道了知道了，你把这肘子收好啰。”
连哄带劝总算让高星重新坐好。
“既然你们是领导，也多去劝劝自己属下好好听老大的话嘛。”
微微带着些许责备，卢秉杰说到。
“这种事情不亲身经历是没办法体会的。说多了万一惹了众怒被轰下台，主帅要做事就更难了。”
高星的回答中明显透着无奈。体会到话中的情绪，卢秉杰也不再追着不放。
“说起来为什么要刘亦贤去当主帅啊，那个...戴将军应该是更好的人选吧？”
“还不是那些文化人定下来的莫名其妙的臭规矩，一到关键时候就两头坑人。戴将军和郭将军是自沙坎新城建立之后就一直统领此地的豪杰。沙坎被誉为王国之盾，除了这难以逾越的城墙外，他两要占去一半功劳。”
没好气的说着，弓手的眼中满是无奈。
弓手的一番言语更加加深了卢宾杰的疑惑，无论是人望还是资历，戴岳都远超刘亦贤，为何硬要刘亦贤坐在这帅位之上？当真无法理解。
高星说过，刘亦贤是去年刚刚毕业就立刻来此上任的，乍听起来就有种名牌大学生下乡当村官的错觉。
不过细细一想，这已经不能算村官级别，搞不好是新毕业的国防生直接担任战区司令，不管怎么看也太过跳脱。
尽管和刘亦贤接触时间不长，但却对她评价甚高，自己还从没见过这样聪慧冷静又不失胆识的女子——虽然穿衣品味还有待提高。不过在这种危急关头采用这种极易激化内部矛盾的升任，怎么想都是有驳常理的。
刘亦贤不可能不清楚，然而她却接受了。
“对了，那个棕头发还好吧？”
思前想后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卢秉杰只得放弃。将注意的点转到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男子身上。
“棕头发？你是说拉欧？”
“不清楚，好像不叫这个名，反正就是那个男精灵。”
“他昨天夜里在这里接受治疗，今天早上就溜走了。我就是见他能溜才想有样学样的。”
“溜走了？”
如果没记错，昨晚他伤蛮重的，虽然蕾娜替他止了血，不过内伤这么容易就能处理好的么？还真是不能小瞧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
“你和罗科跟他很熟？”
“熟？怎么可能。”
连连摆头，高星一口否认道。
“那家伙是上次大败之后指挥系统更迭被安排到城头的，之前连见都没见过。算起来是我跟罗科的上司。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半人马，对人类也完全是冷冰冰的态度。”
看样子弓手完全没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这样真的有办法指挥么？”
刘亦贤的处境让卢秉杰难以相信会让这样的人去统领城头的士兵。
“对他的命令，大家还是言听计从的。”
“你不会告诉我他有恩于城头所有人吧？”
“当然不是，”
高星将头摇的像拨浪鼓。
“他可是谍报部队老大逸隼指派的，你身边的小哥应该清楚吧？”
望着卢秉杰充满疑惑的目光，高星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凑上前咬着卢秉杰的耳朵低语。
“忤逆谍报部队就是忤逆王族，长几颗脑袋都不够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