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没有雨的日子里却也毫无凉意。窗外,阳光明媚,在节日的气氛下一向安静的小区也比往日多了些许喧闹。晌午,乔靖轩如醉方醒,将昨日之约忘得一干二净。安辰与程涟漪二女早早地出门去了,家中只留他一人独守空房。

恰似十点左右,乔靖轩手机铃声响起,他毫不在意,随手接听。

“喂?”

“是学长吗?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中传来甜美的女声,虽然交往不多,但蓝沁悦耳的音色早已深深印入乔靖轩脑中。他恍然想起,昨日缠在身后的少女和傍晚约定的信息。

糟了!乔靖轩单手掩面,深吸一口气。“你……你稍微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乔靖轩赶紧上楼更换衣物。他上身穿着纯白色打底T恤衫,下身是黑色运动长裤,衣着没再改变,只是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蓝色开衫连帽卫衣,套在身上便匆忙出门了。

游乐园距离乔靖轩家不足五公里路程,走小路不堵车的情况下很快就能抵达。他在街面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将目的地告知司机师傅,又掏出手机再次翻看昨夜的短信。看到尚未发出的讯息,他感叹自己真是睡糊涂了,这样无厘头的文字令他自己都觉得可发一笑。

坐在出租车副驾驶的位子上乔靖轩心中难免有些焦虑,一是为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二是……让女孩子等待的往往都是些差劲的男人,他自然不想被同龄异性贴上这种标签。

车子悠悠停驶在路边,乔靖轩观望四周,此地正是蓝沁与他约定的游乐园正门。他将车钱付清,谢过司机,一路小跑来到购票广场。

今天是长假第一天,自有不少父母带着子女来此游玩,也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结伴而行,检票口前人山人海,这可让乔靖轩犯了难。他刚要给蓝沁打通电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

“学长!”

他回头望去,那声音的主人正是蓝沁。此时,蓝沁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举门票,朝他微微挥手。乔靖轩走到她近前,语气略带歉意,“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至于迟到的原因也没多做解释。他看着蓝沁手中的两张成人通票皱皱眉,“你都买好票了?”

蓝沁轻轻点头,不敢直视他的脸,不知是否还在纠结昨天乔靖轩发火一事。

乔靖轩看看四周,又看看蓝沁,表情有些不自然。“真的就咱们俩人啊?”

“嗯……”

今天蓝沁打扮的很漂亮,上身是一件黑白条纹的长袖海魂衫,尺码稍大,袖子略微遮住半边手掌,衣长几乎与下装的牛仔超短裤平齐,若不仔细观看甚至觉得她没穿裤子。黑色高帮帆布鞋上是她修长的双腿,白嫩细致,让人一饱眼福。她颈戴一条纤细足金项链,中间挂着一小颗心型的、几乎不夹杂任何杂质的浅粉色珊瑚吊坠。一款小羊皮单肩链条钱包斜挎胸前,将原本不大的胸脯显得尤为突出。她脸上表情生怯,将少女的柔弱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由得让乔靖轩心感紧张。

这已经算是约会了吧……乔靖轩心脏砰砰直跳,至今不明蓝沁为何如此纠缠于他。但他心知,蓝沁绝对不是对自己有那种意思。“我就是一傻小子,像她这种女孩怎么会喜欢我?”乔靖轩暗下决心,待时机成熟,一定把其中原由问个水落石出。乔靖轩的确是个傻小子,但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傻。

二人一前一后,在安检处排队检票,乔靖轩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透过人群,望见入口处的大花坛,仿佛想起什么往事。他心情稍有放松,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的唐暖叨念,他感叹:“时光荏苒,唯有这里一成不变。记得小时候,我爸经常带着我和妹妹来这里玩耍。一晃多年,我也从个任屁不懂的小小子长成现在这样,半个大糙老爷们。你说,快不快?”

蓝沁听到乔靖轩声音柔和,便也抛去之前的尴尬,点头称是:“是呀,小时候爸爸也经常带我来的。”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这里年底就要停业了。”

乔靖轩身躯一定,愣在原地。停顿数秒,他把头转向蓝沁问道:“停业?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里的设备已经老化了,而且周边也开建了许多新的大型游乐园,这里自然是要改建的。”蓝沁朱唇微启,款款而谈。

“改成什么?还是绿化吗!?”乔靖轩心中愤愤不平,言语里夹杂些许愤怒。只因这里不光是一处稍有年头的游乐园,更是一代人共同的回忆。

乔靖轩一声叹息:“这八臂哪吒城容纳了上千万外乡人,竟再也没它的容身之地……”

蓝沁默默跟在他身后,也是低头不语,不知不觉二人已进入园内,乔靖轩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拐角处卖氢气球的小丑。他走过去买了支气球,在归来途中隔着老远就对蓝沁喊道:“哈哈,就连他都还是站在老地方。”

“喏,拿着!”乔靖轩走到蓝沁面前把气球递给她。

蓝沁接过气球,幽怨的嗔怪一句:“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乔靖轩哈哈一笑,没接茬,继续自说自话。“以前我妹妹她啊,每次进门都要吵吵着买小丑叔叔的气球。久而久之,我和老爸也都习惯了,不用她说,就先买一支给她。所以今天我还是按照惯例,进门先买一支气球。”

“我又不是你妹妹……”

“昨天你被我责骂两句是不是哭着跑开了?还说不是小孩子?还有,我年龄是不是比你虚长两岁?还说不是我妹妹。”

“你!”

事实的确摆在眼前,蓝沁被乔靖轩搞的无话可说,只好哼哼一声。“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随你怎么说好了。”

这时乔靖轩心情彻底愉悦了,他止住笑声对蓝沁说道:“好了,不是你叫我出来玩的吗?既然已经来了不如玩个痛快。先从哪个开始呢?”

不料蓝沁想都没想,抬手指着二人左侧的高架说道:“这个。”

乔靖轩顺她手指的方向抬首望去,心中暗道:这丫头胆子还挺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难为我。蓝沁所指处正是整个游乐场最刺激的过山车。

乔靖轩没有犹豫,轻松地点点头,于是二人迈步向目标方位移动。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阵阵惊声尖叫,排队之余,乔靖轩满脸坏笑,对身旁的蓝沁说道:“你行不行啊?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蓝沁咽了咽口水,而后坚定地摇摇头。“学长才是,害怕的话趁早下去。”

今日绝大部分游客都是带着儿童游园,所以玩这种激烈项目的游客相对较少,很快就轮到他俩乘坐。两人故意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蓝沁说这里视野相对较好,其实还是觉得前排更有气氛。

过山车启动,蓝沁反而没了刚才的紧张,但也随着冲刺、反转不停尖叫着。乔靖轩则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脸上充满了欢乐的笑容。

待设施稳稳驶回站点,蓝沁踩在地上的脚都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她面颊微红,心跳加快,也许是肾上腺素的原因,她依然兴奋,拉着乔靖轩不停讲话。

“学长,你是不是已经吓得叫不出声了?”

乔靖轩只是笑着摇头。“不啊,我玩这些东西的确不爱大嚷大叫。”

“什么嘛,坐过山车的乐趣就在于喊嘛。”

“哈哈,等会儿我试试。”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彼此间的距离霎时拉近许多。蓝沁手指前方的天地双雄,对乔靖轩说道:“学长,我们去坐那个吧。”

乔靖轩前者还面挂笑容,见了笔直如柱的天地双雄忽然变了脸色。他苦着脸拒绝道:“不行,不行,不行。我对直上直下的项目真是应付不来。上去的时候还好,下来的时候简直是要失禁。我的前列腺还想要呢!”

蓝沁看他如此为难,免不了想要将他捉弄一番,好报复之前乔靖轩凶她、戏弄她的仇。她嘻嘻坏笑,却比唐暖的笑容温柔千倍,她硬将乔靖轩拉到天地双雄的座位上,为他系好安全带。乔靖轩如同赶鸭上架一般被强行带上设施,也只好硬着头皮乘坐一次。此前他和田野等人到此游玩时,都只在护栏外面默默等待。

游戏开始,天地双雄的座椅“嗖”的一声飞向顶端,停滞两秒又迅速降至一半。在下降的同时乔靖轩就感觉下半身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一股尿意油然而生。他怀疑,是不是因为男女之间的身体构造不同,所以女性体验到的感觉会相对轻松许多?

如此反复数次,设施终于缓缓落地,乔靖轩脸色煞白,口念佛号,这回他真是吓得叫不出声了。他喘着粗气,手揉小腹,对蓝沁说道:“真的,我以后要是不孕不育,就来找你!”

蓝沁听完小脸一红,捶打起他的肩膀。“流氓!你不孕不育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靖轩毫不反抗,继续说道:“真的,我觉得这个项目对男性健康大大的不利。”说完便闭口不语,自己找地方歇息去了。

蓝沁稍后跟随过来,她双手各拿一支圆筒冰淇淋,走到乔靖轩面前将其中一支递给他。“喏。”

“啊,谢谢。”乔靖轩刚伸手要拿,但在他左手划过半空的刹那,目标那支冰淇淋瞬间被一簇诡异的黑色火焰笼罩,吓得蓝沁“啊”的一声,下意识地撒手,将冰淇淋掉落在地。地上的冰淇淋仍被那火焰包围,奇怪的是冰淇淋纵使被这样燃烧竟毫不见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蓝沁愣了一下,而后突然用空出来的手掌猛击乔靖轩前胸,乔靖轩没来得及反应,顺惯性向后仰去,由于此时他身下的长椅并无靠背,蓝沁用力不小,令他直接翻倒在身后的草坪,足折了一个跟头才栽倒在地。再一看,方才燃烧在冰淇淋上的黑色火焰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干嘛!?”

乔靖轩后脑勺差点磕在隔离草丛的马路崖上,他起身自要发火。

“我才要问你,你要干嘛?想烧死我吗?”

“又不是我弄的,莫名其妙!”

“不是你是谁?那团黑焰分明就是你的契约!”

“契约?”

乔靖轩闻听此言如梦初醒,再看面前站立俯视自己的女孩,态度与之前迥然不同。最近发生的种种情况,或许只有她真正知晓真相。乔靖轩从地上快速爬起,上前拉住蓝沁的手,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此时的他正有一肚子问题要向蓝沁发问。

“你干嘛啦!快放手!”

乔靖轩情绪失控,手上没轻没重,把蓝沁手腕攥得生疼。蓝沁想要挣脱,谁料乔靖轩反而抓得更紧。他另一只手钳住蓝沁肩膀,生怕她跑了似的。乔靖轩摇手一晃,大声质问:“什么契约?你快告诉我啊!”

蓝沁咬紧银牙,忍痛开口:“契约就是契约呀,你都将它融合了还佯装不知?”

这时乔靖轩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他赶忙松开双手向后退步,连语气都软了下来。他低头喃喃说道:“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蓝沁轻柔被乔靖轩抓红的手腕,坐在乔靖轩刚才休息的长椅上沉默不语。看乔靖轩如此神态,她内心基本确定乔靖轩对契约者一事实属毫不知情,但他若真不知情又怎能融合两种契约?

蓝沁独自思索着,这时乔靖轩在她身旁坐下,轻声致歉。见蓝沁毫无反应,他只好自说自话,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毫不隐瞒的透露给蓝沁。

蓝沁才听到一半就瞪大双眼,惊骇万分,殊不知自己身边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涌现出这么多新晋的契约者。

乔靖轩说到自己被老二等人围殴时愤恨交加,说到被唐暖羞辱为她舔脚时又迥然尴尬。断断续续,才将经历阐述完毕。

当蓝沁听到乔靖轩被能力控制被迫给唐暖吮脚时也是羞红两腮,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孩子。如若换做自己,恐怕要羞得当场自尽吧?

“这么说来,刚才的黑焰是你第一次使用喽?”

沉默片刻,蓝沁忽然开口,既然这层窗户纸已被捅破,她也不再忌惮,直言发问。

乔靖轩挠挠脸颊,实话实说:“不能说是使用吧,我对它毫无意识,根本不能运用自如。”

“那现在你可以再试一次,集中精神,看着你面前的物体,想象着它燃烧的样子。”

蓝沁手指刚才掉落在地正逐渐融化的冰淇淋,对乔靖轩教导起来。

乔靖轩按照蓝沁描述的方法试探。刹那,冰淇淋再次燃起黑色焰火。这次,火势比方才还要凶猛许多。

“好,现在不要紧张,照我说的去做。你看着它,再想象它逐渐熄灭的样子。”

乔靖轩集中精神,凝神定气。火焰,竟真的缓缓熄灭了。

“就这样反复练习,你以后会操作得更加心应手。好了,这就是你的能力。那么你的第二个契约是什么?”

“第二个契约?你是说我还有第二种能力?”

听得蓝沁这般言语,乔靖轩简直不可思议。他虽不知契约者的规矩,但也知道同时拥有两种能力定是非同一般。

蓝沁叹息一声,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她心力交瘁,不想再多说一字。她不做解释,只留下一句忠告:“你和你的朋友们最好管好自己,不要用能力闯祸。契约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唐暖那边我会盯紧她,尽量不让她再为非作歹,你以后大可放心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叫张清的小混混肯定还会再来找你们麻烦。届时你们一定要找人通知我,我来帮你们解决。”

乔靖轩点点头,心里对蓝沁充满感谢。也明白了蓝沁为何死缠烂打也要叫自己出门,她只为探清我的能力,警告我安分守己。

两人彼此交流,心情逐渐沉重,眼瞅日过三杆,已到午饭时间,乔靖轩招呼蓝沁:“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再玩一个项目就去吃饭。”

蓝沁点点头,拾起坠在身旁的氢气球,随乔靖轩起身,二人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