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八医院抢救室门外,众人并排落座,个个垂头丧脸。尽管乔靖轩的伤口已经在手术中被缝合,但因失血过多,现在仍处于重度昏迷状态。丁灿欺骗医生,说他是在学校不小心打破窗户,被碎玻璃划伤的。

医院血库与他匹配的库存寥寥无几,众人当中也仅有丁灿一人的血型与之相配。丁灿二话不说,伸出胳膊让医生抽血。当抽到四百CC时,连丁灿这样的壮汉也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但他仍要求医生继续。

医生摇摇头,示意不能再抽了。国家规定,单次献血不得超过四百CC,不然献血者自身会有生命危险。血库的血与丁灿的血加在一起也还远远不够,对乔靖轩的现状,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安辰赶来了。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邻居程涟漪。丁灿不敢看她,让田野代替,说着刚才现编的谎话。程涟漪见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闻听田野蹩脚的语句,便已知晓真相,愤恨地瞪着他们二人。

很快,两位女孩的血液化验也得出结果,庆幸的是安辰的血型与乔靖轩匹配。在抽了一百CC以后,安辰脸上没了血色,程涟漪扶着她到急诊室的病床上休息。

血,还是不够。

众人全都不知所措。此时,安辰已然哭成泪人。程涟漪沉默,张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恨透了这帮臭男生,每天只会惹是生非。

作为乔靖轩唯一的家属,安辰还是未成年人,甚至年龄不满十六周岁,无法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眼下,乔靖轩危在旦夕。关键之时,自走廊深处快步走来一名年轻女子。她体态轻盈,柳眉杏眼,穿着打扮简洁朴素,但气质非凡,单看外表也就二十四五岁。

她不理丁灿等人,站在抢救室门前与医生交流着什么。而后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姓名,又独自跑去验血,得出的结果与乔靖轩血型完全吻合。

在她完成四百CC抽血之后,乔靖轩的备用血量才算勉强达标,病情逐渐稳定下来。而她却在众人不经意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之前与医生的对话丁灿可听的真切。

“乔靖轩的妈妈好年轻啊,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姐姐呢。”

丁灿心里想着,嘴上可没说。此时,坐在旁边的田野心理活动也跟他差不多。

告知安辰乔靖轩现已平安的消息后,安辰表情有些茫然。“妈妈?你是说我们的妈妈?”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可能!她自我小时候就离家出走了,我根本没见过她!”

听安辰这么一说,丁灿傻了眼。他挠挠头,自言自语道:“不能啊,她刚才的确自称是乔靖轩的母亲。”

“她现在人在哪!?”

“不知道,抽完血后就没再见到她人。”

安辰情绪略显激动,恨不得马上起身寻找那女人的踪迹。要不是四肢无力,恐怕到时连丁灿都拦不住她。

程涟漪见安辰浑身颤抖,怕她急坏了身子,赶忙在一旁安慰道:“说不定是医院联系到她的呢,你先别着急嘛。眼下轩哥的病情能稳定下来就是再好不过了。”

安辰按耐住激动的情绪,低头不语。她明知这根本不可能,只好等待乔靖轩醒来,再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转告给他。

手术后,乔靖轩被推进重症监护病房,虽然仍处昏迷状态,但随时都有苏醒的可能。住院的一切费用及手续都被那个自称乔靖轩母亲的女人一手包办,众人见再在医院停留也无所事事,便纷纷离开了。

深夜,ICU某单人病房。乔靖轩面戴氧气罩,身背动态心电图,手背扎着点滴,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忽然,一簇黑色火焰透过被单在他身上燃烧起来。火焰的色泽深邃,好似要把屋内仅存的月光吞噬殆尽。好在持续时间短暂,黑焰缓缓熄灭,周围一切设施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连躺在床上的乔靖轩本人也丝毫没有察觉。

乔靖轩醒来是在第二天上午,他睁开眼,看到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心中不禁有些茫然。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最后的记忆是被张清踢了一脚。昏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手背打着吊瓶,右手边是一堆不知名的仪器。他想挪动身躯变换姿势,却感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此时自己的身体状况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又在ICU里观察了一天,确保恢复后,医生才把他转入普通病房。在换病房的当天下午,丁灿、田野二人接到消息,拎着好多慰问品前来探望。令他吃惊的是,二人身后还站着一名手捧康乃馨的同校女生,由于视角问题,他没能看清相貌,但凭感觉推测此人并非程涟漪。

那人从田野身后站出身来,乔靖轩定睛观瞧,大惊失色。来者竟是小恶魔唐暖。

“前辈,听说你在学校把手腕扎了?这么不小心可不行呀。幸亏冷月学姐还不知情,不然又要凶你了。”

说着,唐暖把康乃馨放在窗台,转过身站在床前望着乔靖轩。

“所以就拜托你不要告诉学姐喽。”乔靖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与唐暖简单的寒暄两句,他扭头看向田野,用眼神责怪“为什么把她带来!?”

可田野不懂,傻笑道:“唐暖听说你出事了,特地代表社团前来慰问你。”

乔靖轩心中暗骂:这小子真是被人卖了还倒替人数钱。

“游泳社真好啊,要不我也趁早加入算了。”

田野看着唐暖,自说自话。

“我们社团人数已经饱和了哦。”

“啊,那还真是可惜。”

在众人闲谈之际,房门再度打开,自外走进两位女孩,正是妹妹乔安辰和学妹程涟漪。她二人身穿私服,手拎口袋,一看便知是从家里赶来的。

唐暖见人数增多,在此多做停留稍有不便,朝乔靖轩礼貌的欠身鞠躬,知趣的离开了。唯独田野望着唐暖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

安辰手里拿着的包裹中放着乔靖轩换洗衣物,她把背包放到储物柜后招呼众人落座。但病房里只有两把椅子,她先让程涟漪和丁灿坐下,自己再走出病房找护士拿两把椅子。

“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程涟漪坐在他近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经过几天的休养,感觉好多了。”

“别整天漫不经心!你知道安辰有多担心你吗!?”

被程涟漪这么一吼,不光乔靖轩,连旁边站着的丁灿和田野全傻了。

“对不起……”程涟漪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低头道歉。

“不,的确是我不好。”乔靖轩对程涟漪的态度完全没往心里去,他深知在座的各位都是好朋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自己好。

之后众人又聊了一系列客套话,这时程涟漪突然意识到丁灿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又碍于自己在场,不方便当众挑明。于是便找个借口带着安辰回避了。

见两位女孩走远,丁灿左看右看,确定附近没有外人,这才开口说话。

“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不知道你妹妹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出事那天,因为医院血库供血不足,我和你妹妹分别为你献血,但血量还是不够,就在我们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自称是你的母亲,她亲自献血,这才让血量达标。最后她把一切费用结清以后又神秘消失了。我与大家汇合把这事情一说,你妹妹很吃惊的样子,说她从小就没见过妈妈,情绪很激动,关于这件事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第二件事,就是咱们打架当天,老二让你一刀捅死,鬼哥为咱们扛雷(背黑锅)进了少管所,等明年到达法定年龄就该依法判刑了。”

乔靖轩坐在床上安静的聆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不可思议变成了惊骇万分。这两个消息就好似两枚核弹一般在乔靖轩心底炸开,将所有思绪轰得一干二净。就这么沉默了足有五分钟,乔靖轩还是没能缓过神来。丁灿知道这两件事对他打击不小,也没再开口打破沉静。

良久,乔靖轩定了定心神,自嘴里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说老二死了?是被我杀的?”

丁灿听他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后答道:“啊,我亲眼所见。”丁灿暗想:他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转念一想,那天乔靖轩的状态确实诡异,行动、气质好像完全是两个人。更让人想不通的就是他当时手中所持的黑色利刃到底是什么来头。

乔靖轩闻听不语,皱着眉头仔细想着什么。片刻之功摇头说道:“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唯一记得的就是挨了张清一脚,之后就昏倒在地了。”

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深究?不管乔靖轩记不记得,老二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丁灿把重要的事情对乔靖轩交代清楚便要离开医院,对乔靖轩道声告辞之后就站立起身,这时坐在旁边一直没言语的田野紧跟着站起来,打算和丁灿一起离开。在他转身的瞬间乔靖轩从身后把他叫住。“田野!”

“把你卷进来真是抱歉呐。”

田野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不是兄弟吗?你也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说罢就与丁灿一同走出病房。

病房里仅剩乔靖轩一人孤零零的坐在病床,他静下心来,从头到尾整理一遍事情的经过。每每到达重点的时候总是匪夷所思,就这么越想越乱,结果也推算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干脆两眼一闭,侧卧在床,什么都不想了。

孰不知身体中的第二个灵魂又开始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