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和母親松美住在姥姥生前留下的單元樓，地址在市中心北郊的老式獨棟公寓，因為位置偏遠又加上設施老化，整棟樓只剩下三戶住家。

林木到家已經是八點一刻，母親松美早已備好了晚飯，炸蘑菇配涼拌海蜇。

林木脫下外套，把衣服整齊的掛在門后的把手上

「媽，我回來了」

母親松美解開圍裙，給林木盛着米飯。

「面試還好吧？」

「嗯，雖然公司有點偏僻，但畢竟是日資企業，工薪也蠻高，人事部門說我下周就可以去上班了」

「太好了，快準備吃飯吧」

林木說完些話，有一半是為了讓母親放心。那家外企其實有夠苛刻，林木應聘的銷售部，業績達不到3A就會扣除相應的工薪。林木計劃着工作后搬到職工宿捨去住，搬出去住能減輕家裡極大的生活負擔。

林木盯着對面鏡子中的自己，嶄新的襯衣上還殘有咖啡的污漬，即使送去乾洗也還是會留下印跡。

晚餐很好吃，林木把炸蘑菇全部都吃光了，洗漱過後，林木迅速鑽進屋子準備睡覺，母親則坐在沙發旁看着無聊的綜藝節目。

林木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波，柑橘和鼠尾草的尾調讓身體一下子變得輕鬆，下午不快的遭遇，則像幻燈片一樣在大腦中重映。

韓洛的樣貌還和高中無異，深陷的眼窩，兩條粗眉毛總是擰巴在一起，下巴上殘留着沒刮乾淨的胡茬，顯得硬朗又粗鄙，說話也是不着調，一心只想着報復林木。

想到這裡，林木皺起眉頭，門外卻響來綜藝節目的笑聲。

那晚的林木，做了個痛苦的夢，他又回到了令人厭煩的高中時代，那時被男人拋棄的松美帶着林木搬到W市的姥姥家，姥姥送給他一隻吉德大光的陶瓷玩偶，轉學的第一天，忘把玩偶放回家裡的林木被韓洛嘲笑了，韓洛把玩偶扔在了地上，嘴裡嘟囔着不小心，臉上卻笑嘻嘻的，玩偶破碎的聲響吸引了全班的關注。

「你都多大了還玩這個啊？」

韓洛帶着嘲諷的口吻問道林木

旁邊的人則坐在桌子上附和地笑着

「哈哈哈，這傢伙以為自己是女孩嗎」

林木第一次想到了反抗

「道歉」

韓洛顯得很吃驚，低頭盯着林木問道

「你說什麼？」

「我讓你道歉！」

圍觀的同學們都哈哈大笑，韓洛覺得顏面無存，他走到林木身邊，像提溜小雞一樣拽着林木地衣角把他推倒在牆根。

「小子，有膽你再說一次」

「你個混蛋！只會使用暴力的混蛋」

韓洛一拳打在了林木的鼻子上，鼻血刷的從林木臉上流了下來，林木痛的眼角直掉淚。

看到事態嚴重的同學紛紛上前阻攔

「算了，韓洛，老師快來了，這次先饒了他吧」

韓洛被身邊的人拉回座位，林木緩緩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獃獃的盯着地上的碎片。

大腦很痛，鼻血暫時是止住了，林木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彎下身子拿起碎片沖向了坐在自己前排的韓洛。

韓洛的脖子被林木的碎片划傷，血從刀口噴出，韓洛張着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恐怖的畫面讓林木從睡夢中驚醒，夢裡的一切還是那麼真實，暴力事件后，韓洛被送進了醫院，待了一周才回到學校，脖子上被縫了四針，留下了長長的疤痕。

林木被勒令退學，母親松美跪着去求作為“老相識”的副校長，林木才能繼續留在學校，韓洛則被換到了隔壁的C班。

從那之後，韓洛的挑釁、騷擾開始變得更加頻繁，韓洛是在報復林木，林木卻不想再和他糾纏。

被全班孤立，放學后被三五人架走勒令錢財，上體育課柜子里的T恤被塗滿髒話這種事情開始變得屢見不鮮。林木忍耐了三年，他似乎忘記了說話，一心想逃離W市的林木，高三那年選擇了離家最遠的大學，直到錄取書下達的那一刻，林木像是鬆了一口氣般坐在學校的天台，終於不用自殺了，林木這樣子想着。

林木下樓的時候發現韓洛靠在辦公室的走廊，林木錯開韓洛的視線，自覺地加快了步伐。

「殺人犯也要去好大學了嗎？」

林木經過韓洛的身邊，聽到韓洛小聲的說道。

真是可悲，韓洛永遠也離不開這座城市，他的成績爛的一塌糊塗，想繼續折磨林木的想法受到了現實的阻攔。

「是的，殺人犯也要去上大學了」

林木淡淡的說道，他回頭看着韓洛，韓洛的拳頭緊緊地攥着，他又想使用暴力，就因為開學第一天差點被眼前的林木殺死。

「我不會放過你的」

韓洛冷冷地說道

「隨你便」

林木抱著錄取通知書跑下樓梯，韓洛則站在原地，脖子上的刀口隱隱作痛。

母親在林木臨走前做了豐盛的宴席，親戚們也都發來祝福的賀電，林木整理好行囊，期待着嶄新的大學生活。

深夜手機上顯示這一條陌生短信

「我等着你」

一定是韓洛發來的，林木劃過右鍵“delete”刪除，韓洛隨同這條訊息，從此消失在林木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