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炼石补天,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五色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

「红楼梦……?」

「是的,剩下的那一颗五色石,便是后来的祸劫。但在被苑枭……联盟长冠上祸劫的名字之前,它有在表世界得到的名字——贾宝玉。 」

「……我以为红楼梦只是一部小说。」

「许多传说、小说,都是被歪曲或封印的历史。就像女娲补天,其实并非补天,而是修补表、裏世界之间的缝隙。红楼梦亦是一段在表世界消失的历史,不过恰好有人把它写成小说而已。」

好吧…「…贾宝玉怎么会变成祸劫?」

「Sun先生知道红楼梦的结局吗?」

「贾宝玉出家……?」

「是的,事实上不是出家,贾宝玉回到了裏世界。它原本想到表世界修炼悟道,没想到人世的残酷超越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它回来裏世界后变得封闭自我,待在神族领地的边缘吸食负面能量,神族感觉到它的力量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便把它当烫手山芋丢给苑枭。被神族再次遗弃的贾宝玉,心灰意冷的让苑枭在自己身上培养出另一个灵格……也就是祸劫。」

「蛤?」

 

在项阳鸣听来,这就是个新鲜人刚出社会,遇到挫折后跑回家,结果被家人送到精神病院,还遇到心怀不轨的坏医生,最后人格分裂的荒谬故事。

「呵呵,在下若不是祸劫诞生的见证人,恐怕也会感到荒谬。」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在下希望Sun先生不要封印祸劫。」

狐雪言伸出手,握拳又张开,一颗瓶盖大小的五色石在他的手掌上,散发着纯净无垢的光芒。

「贾宝玉?」

「没错…说来惭愧,在下曾是培育祸劫的研究员,可是直到祸劫的灵格被培育出来,在下都没有发现贾宝玉的灵格仍存在,等到发现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苑枭利用祸劫引发灾厄,再派出人员解决灾厄,建立联盟的威信,然而祸劫的灵格发现自己被苑枭利用后,在裏世界大发雷霆,引爆了灾难甚至战争,直到上一代的封缚师赶到裏世界将祸劫带离,到表世界的雾山封印,一切才平静下来。」

无暇的玉石被移交到项阳鸣手上。

「祸劫被封印,贾宝玉的一部分也被封印,封缚师私底下将贾宝玉交给在下,希望在下能一起帮助宝玉净化祸劫,恢复原本该有的样子。但是不久后封缚师便意外过世——不,是被苑枭设计而死的。没有了封缚师的帮助,宝玉的恢复情况变得很慢……」

「所以你希望我能继续帮忙?」

「不,在下希望的是Sun先生带着宝玉离开裏世界。」

「离开?」

「是的,苑枭利用祸劫是大灾厄之事建立了联盟,如果宝玉恢复,这个谎言便会被拆穿。三个月前,祸劫的封印松动之时,在下因私自到雾山探查,已经被苑枭怀疑,不能再继续保护宝玉了。」

所以才想赶快找到他这个封缚师啊……项阳鸣皱眉,他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复杂。

「在下不勉强Sun先生帮助宝玉,只希望至少把宝玉带到雾山就可以了,在表世界,苑枭也比较无法为所欲为。」

「那你呢?」

「嗯?」

「你留在联盟很危险吧?」

似乎没想到项阳鸣会在意这样的问题,狐雪言短暂的惊慌失措了下:「在、在下有委托……在下委托了一件Level D的任务,Sun先生接受任务后,若任务自动取消,便是在下遇难。」

接受委托任务,而任务自动取消有两个情况,一是任务被其他人完成,二是委托人死亡。

「嗯。」点点头,项阳鸣对五色石施加遮蔽气息的封印,把它收进背包:「我会去接任务,还有其他事吗?」

「…不…谢…谢谢Sun先生!」

¶¶¶

距离收下五色石和接受任务,已经过了一个月。

「早安。」

项阳鸣的生活,从多了一个「人」开始发生变化。

「早……」

闷在被子里,干哑着回答,项阳鸣翻身继续睡。

「不起床吗?已经十三分了哦。」幼童的声音再度于项阳鸣脑中响起:「今日早膳是什么呢?」

大约四、五岁左右,一身红色连身服的幼童,伸出小手掀开被子试图叫醒项阳鸣。

「……你又不能吃。」

掀开被子,项阳鸣不耐烦的瞪向贾宝玉,把他娇小的灵体推开,拉高被子想继续梦周公。

在半空中滚了一圈,贾宝玉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你昨天说要带我去市集的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 ! !

一气之下封印自己的听觉,然而脑袋还是「听」得到贾宝玉的声音,半梦半醒的项阳鸣才想起他把贾宝玉的本体,那块瓶盖大小的五色石,封印在他的左边肩膀,目前二人(一人一灵体)正保持着精神连结,即使他封印听觉还是能接收到贾宝玉(精神上)的哭喊声…真是……

忍不到一分钟,项阳鸣便投降的踢走被子,抱头坐起身体大喊:「我起来了!」

起床宣言刚落下,贾宝玉的哭声立刻嘎然而止。

可恶的小鬼……

「小鬼?我的年龄比你大很多很多欸!」

无视贾宝玉的发言,项阳鸣走到衣柜前换衣服。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难以捉摸,他参考着手机提示的每小时温差,以及离开棉被所感到的凉意,判断今天是可以穿秋装的温度。

于是前阵子,项芎纺以万圣节礼物名义,送来的崭新秋冬装终于派上用场。

「你的兄弟对你真好呢。」

看着项阳鸣包裹里的数十套衣服,贾宝玉的语气透出点点羡慕。

「会送这些,有一半原因是他的工作需要啦…等下穿好还要自拍照片传给他。」

套上一件薄毛衣,意外的是露肩的样式,透过穿衣镜打量自己,左肩因为封印了贾宝玉,有个像刺青一样的红色蝴蝶,图腾的线条简洁优雅宛如一件艺术作品,但他还是有些顾忌自家大哥看到会不会反感。

…应该不会吧?

「不会什么?」

「没事。」拿起手机,摆好角度:「你走开一点,不要入镜。」

推开打滚身体吵着也要照相的贾宝玉,自拍成功后传好照片,项阳鸣履行对贾宝玉的约定——去市集。

说是去市集,事实上是去购物中心,只是贾宝玉不认识「购物中心」这个名词,所以用市集代替。

「现在的市集都在室内吗?」

仗着没人看得见,贾宝玉好奇的在购物中心的美食街飞来飞去,灵体虽然不能吃东西,不过能闻味道过过干瘾。

「唔嗯……」咀嚼口中的早午餐,项阳鸣终于良心发现要跟他澄清一下:「这里是购物中心,不是市集。」

「购物中心?」

「就是…现代的市集…」…好烂的解释…「…总之等下逛一逛就知道了。」

项阳鸣是为了买生日礼物来的,他在德国念书的二哥•项云曦的生日在十二月初,由于礼物要寄到德国,所以得提早准备。

可是要送什么好?

「要送给兄长礼物确实是件难事呢。」

不知为何也真挚思考的贾宝玉,小小的手环着胸,肉嘟嘟的脸颊摆出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项阳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是你想的那种难啦,只是太久没见面不知道哥最近有缺什么。」

幸好购物中心没什么人,否则被人看到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麻烦了。

逛遍整个购物中心,项阳鸣还是对礼物没有个头绪,又回到美食街买了饮料坐着休息,一边用手机翻看网路购物商城有没有适合的礼物。

「阳鸣!那是市集吗?」

走到贾宝玉身边,从玻璃窗边往下看,购物中心的室外广场有着整齐摆设的摊贩,项阳鸣猜大概是文创市集一类的吧。

「人还满多的耶。」。

「我想去看看!」

同样对市集感到好奇的项阳鸣,任由贾宝玉拉着自己一蹦一跳的往广场前进。

相较室内商场的空荡,市集比在楼上看起来的还要拥挤,项阳鸣让贾宝玉的灵体紧趴在自己背上,以防他撞到别人引起恐慌。

市集的商品各式各样,品质也参差不齐,有些一看就知道是跟厂商批货来卖的,有些则是精心制作的手工小物,当然也有粗制滥造的东西掺杂其中,而且——

「好贵!」

 

小声的惊叹,项阳鸣打退堂鼓想要退出人潮,却不小心撞到一名学院风打扮的青年,对方回头不耐烦的瞪视项阳鸣。

「啧。」

「呃、对不起…」

纵使觉得青年态度很差,有错在先的项阳鸣仍乖乖低头道歉,没想到青年突然朝他伸手:「你背上……」

眼见青年的手就要碰到贾宝玉,项阳鸣惊慌的闪开,再看青年似乎真的能看见贾宝玉,他连忙拔腿就跑。

「吓死我了…」…刚那人是裏世者吧。

惊吓之余,隐约的从青年身上感觉到有别的、不属于人的东西,项阳鸣心有余悸的轻拍胸口。

「你没事吧?」

摇摇头,因为精神连结,感知到项阳鸣紧张情绪的贾宝玉,伸出小手安抚的顺了顺项阳鸣的头发。

「抱歉…我第一次在校外遇到裏世者。」

虽然项阳鸣不清楚原因,但雾奇大学似乎跟联盟有关连,甚至有裏世者专属的宿舍,不过讨厌被人知道身分的项阳鸣没有入住过,只是有时会在学校遇到曾在公布栏看过的脸,因此去上课时都不准贾宝玉现身,以防被关注。

一直以来,本能的抗拒与其他裏世者接触,有意识地将自己孤立的项阳鸣,实在被刚才的青年吓得够呛。

「回家吧?」

努力试着放松都没有效果的项阳鸣,最终采纳贾宝玉的提议,逃跑般的离开了购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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