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封缚师……我要杀了你!」

 

倏地睁大眼睛,项阳鸣惊魂未定地抓着胸口的衣领,惊疑的表情定格在有着婴儿肥的娃娃脸上,数秒后才恢复正常。

倚着床头坐起,动了动因为惊吓而僵直的身体,又深呼吸几口气——刚才醒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让他有些不舒服。

床边的窗告诉他现在尚未天亮,项阳鸣摸黑拿起手机点开萤幕:01:46 a.m.。

「丑时……」

丑时,为半夜一点至三点,自古以来被形容为「即便是草木也在此时安眠」的时刻,是「两个世界」最容易联系的时候。

两个世界——指的是「表世界」与「裏世界」。

表世界,简称为「表世」,指的是人界。

裏世界,简称为「裏世」,还有无数别称:魔界、天界、神界、妖界……实际上通通都是指裏世,也就是除了人以外,神魔鬼怪居住的地方。

两个世界平时需要透过固定的特殊空间门才能联系,唯有一天之中的丑时是例外,有可能会意外的开启其他联系两界之间的通路,虽然时间短暂且充满不确定性,但鉴于丑时亦是百鬼力量最强之时,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最危险的时刻——尤其对「裏世者」而言。

「裏世者」,是人界中,少数能够自由穿梭于表、裏世界的,特别的人类,按照表世的称呼就是法师、阴阳师、魔法师、巫师……等等,也就是拥有能与妖魔鬼怪抗衡力量的人类,便是裏世者。

 

手机的萤幕暗下,项阳鸣把它丢回桌上,适应黑暗的眼睛聚焦向书桌上的另外一样东西——银色的六芒星项链。

伸手,迟疑的拿过项链,项阳鸣将它举到眼前。

「资讯。」

除去了惊醒时的干哑低沉,项阳鸣的声音是如少年般的清亮,随着语落,六芒星的链坠散发出洁白的光芒,凭空显示出几行文字:

裏世者S001314

代号:Sun

能力:封印丨封缚师

这是项阳鸣的裏世者证——由裏世界中,名为「联盟」的机构所给予,只有通过测验的特殊人类才能够得到的,在裏世界的身分证。

抓着链坠,项阳鸣倾倒回床上,白光组成的文字也随之倒在他眼前,映照在他大而明亮的杏眼中。

「为什么……」封缚师……

床铺的柔软使得睡意涌上,项阳鸣不自觉的垂下眼帘。

……封缚师……又不是自愿的……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半梦半醒间,项阳鸣喃喃的质问白色文字。

理所当然的得到沉默,项阳鸣在文字散发的微弱光芒下,模糊的陷入沉睡。

因此,他对数秒后,房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浑然不觉,也不知道白色的文字被那细小的声响,打得支离破碎。

 

¶¶¶

 

居然睡着了……这是项阳鸣被闹钟吵醒时的第一个思绪。

大约三个月前开始,他偶尔会在半夜时被恶梦惊醒,醒来之后,即使睡意再浓厚也睡不着,他都已经养成盯着天花板辗转到天明的习惯了。

把握在手里一夜的项链戴到脖子上,项阳鸣起床准备做日常的梳洗,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天啊……」

鼻梁上不知为何多了个伤口,并且大概是在睡梦中左右翻身的关系,流出来的血也在脸的左左右右都留下痕迹,衬在项阳鸣保养得有如白玉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惊悚。

扭开水龙头,欲将血迹擦干净的项阳鸣,沾了温水的毛巾才刚碰到鼻子,伤口立刻像触电般疼痛。

「Shit!」

从镜中看见一丝黑气自伤口窜出、消失,项阳鸣顿时知道是什么让他受伤的了——除了妖怪还有谁会在伤口残留瘴气?

 

「谁那么无聊啊。」

「从残留的瘴气推测,应该是丑时之女。」

自言自语被回应,项阳鸣吓得一跳,看向声音来源。

一名长发柔顺、气质优雅的男人站在他的浴室门口,身上除了衬衫和西装裤外还罩着一件白袍,看起来像是位会受到女性患者喜爱的年轻医师……如果不是他的头上有对黑色狐狸耳,身后有条狐狸尾巴从医师袍下钻出来的话。

「你是谁?」

「在下胡雪岩,初次见面,Sun先生。」

「胡雪岩?」那个清朝商人?

「是的,狐狸的狐,雪花的雪,言语的言。」替项阳鸣解除疑惑,狐雪言顿了下又再度开口:「在下没有恶意,可以请Sun先生解除封印吗?」

项阳鸣眨眨眼,没有回答。

被联盟赐予「封缚师」之名的他,封印的能力、型态、方式皆范围广泛,比如数秒前他被吓到时,就已本能的封印了发言者的所有行动能力(包括五感)与攻击能力,但是在他问话时,又解除了对狐雪言的一小部分封印……让他能够听到和回答问题,却听不见除了项阳鸣问话以外的声音,也不能说出除了日常用语以外的话语,例如:念咒、施法。

慢条斯理的刷牙洗脸,又换衣服又整理头发,项阳鸣把自己打理干净后,才解开了期间一直静静等待的狐雪言身上的所有封印。

突然重获自由,狐雪言明显非常意外,俊秀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惊讶,连惊叹都直接脱口而出:「你怎么办到的!?你相信我了?」

「……有事快说,我十点有课。」现在九点四十左右。

「啊,在下是来传达讯息的。」

恢复了点从容优雅,狐雪言手上变出一封信,将它摊开:「联盟委托•机密任务:祸劫之封印已松动,为免世界的混乱,恳请封缚师前往雾山重新封印。联盟长•苑枭手书。」

语毕,狐雪言将委托书递给项阳鸣,但后者却自顾自地整理书包,没有要伸手接下的意思。

「送委托书不是百目鬼的工作吗?」

「本来是的,不过在下认为,由苑枭大人的同族来传达任务,会显得更有诚意,于是在下便毛遂自荐,希望您能接下这个任务。」

面无表情的瞟了眼狐雪言,项阳鸣直觉他没有说实话。

「看来狐狸对诚意的理解与人类不同。」项阳鸣背上书包:「快走不送,我要去上课了。」

戴上耳机,经过立在门口附近、此时又再次被施加封印的狐雪言,项阳鸣一边穿着鞋一边伸手搭上门把,随时都能开门离去。

「啊!」

后背包突然被大力拽住,项阳鸣差点跌得四脚朝天。

「你幹什么!?」

被甩开的狐雪言不发一语——事实上是因为被封印而无法言语——的看着项阳鸣,遭受到更强烈封印之力的他,已经无力再次打破封印抓住眼前的娃娃脸青年,只能透过黑曜石般的瞳孔试图传达些什么。

项阳鸣叹了口气,他没有跟刚认识的人(狐狸)深情对望的兴趣,更看不出来狐雪言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是他封印的能力却告诉他,狐雪言没有恶意… …如果有恶意,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狐雪言现在就会被封印成一颗珠子,而不是睁大眼睛凝视他。

狐雪言无法出声,则代表他开口吐出的会是谎言,所以被封印住了声音,至于刚才突然能动手,却完全是项阳鸣意料之外的事情……

娃娃脸青年转了转墨黑的眼珠,最终在意念之下将狐雪言封印成一个巴掌大的狐狸娃娃,往背包里塞。

「!?」

狐雪言的惊吓,透过封印者与被封印者之间的特殊连结,传达给项阳鸣。

「待着别乱,我快迟到了,有事等下再说。」

同样透过连结与狐雪言对话,项阳鸣匆匆的赶在分针指向十一之前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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