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一大早,我便在闹钟的刺耳铃声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因为今天是周末,我和安雨晰都有假可休,所以我应当兑现自己的承诺,陪安雨晰过一天自由自在的生活。除此之外,我也准备尽快到工地上去把那本旧书找到,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晚一分钟去,那本旧书遭遇不测的概率就会多上一分,我可不想到了那里之后得来个竹篮子打水的结果。

我家里还存放了一些备用的洗漱用品,昨晚我们也是靠这些才让安雨晰不至于连牙都没得刷。虽然现在家里暂时多了个人,但也不算多碍事,无非也就是三餐多做一人的份罢了。倒是安雨晰自己,还觉得自己好像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似的,在我煎鸡蛋的时候一脸对不起地跑进厨房嚷着要帮我的忙,结果还不小心摔烂了个盘子,反而还制造了麻烦。不过我也不怪她,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想必平时她家的饭菜都是保姆佣人之类的人做,她自己笨手笨脚了点也实属正常嘛。

吃过早饭后,我们便直接出发了。因为昨天已经跟姐姐打过招呼了,所以现在也没必要向她汇报,我也无意打断她的懒觉。而关于今天的行程,我和安雨晰也已经规划好了:先陪我去工地把一些丢弃在那里的杂物带回去,然后再陪她去买几间她想穿的衣服,下午再陪她去游乐园,晚上再去美食街吃大排档,最后再送她回家。

一路上,我和安雨晰攀谈了几句。据安雨晰说,她的父亲从小就对她管得很严,不仅有保镖二十四小时监视她,而且也不能自由出行。如果她想买什么东西,她是没有机会自己出去买的,只能网购或者让她爸帮她买;除了人身自由之外,她的父亲或许是出于望女成凤的缘由吧,也不让她自由地上网。按她爸的说法,网上绝大多数的信息都只是内容空洞的垃圾信息而已,而像贴吧、微信之类的就更是浪费生命,所以她每次使用电脑都必须经过父亲的允许,有时候她父亲甚至会在她使用时在一旁监视她。除非必要,否则她上网时除了查阅资料以外几乎什么都不能做。

不仅如此,她从小还被她爸逼着去参加了一些兴趣班,像钢琴、小提琴之类的。其实这倒没什么,我小时候也去学过弹吉他,还学了奥数,只是事实证明我并没有什么音乐天赋,数学成绩也不见得比别人好。

当然,除了兴趣班之外,她爸还从小要求她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甚至还在她小学三年级时让她接受了为期一年的贵族礼仪训练。也难怪这丫头一直都彬彬有礼的,摔碎个盘子都给我道了半天歉,尤其是看着她道歉时那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我忽然有种心头一暖的感觉。

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嘛。

而对于她爸,虽然安雨晰把他说得好像十恶不赦,之前我们在工地上与他相遇时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仔细想想,她爸虽说对女儿管得是有点宽了,不过幼儿时的教育倒做得还不错。逼着安雨晰去学艺术、学礼仪······听着好像不近人情,但仔细想想,安雨晰现在之所以这么知书达理,不正是她父亲从小教导的结果吗?其实我也反思过,若是现在就换我到她的位置上去,我会怎么做?恐怕我会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老爹,四处招摇过市吧。而安雨晰之所以没有成为网文里的那种二世祖,良好的家庭教育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当然了,话虽这么说,但我也并非完全肯定那个男人的做法。虽然他的启蒙教育做得不错,让人学好,可是现在安雨晰已经长大了,有了独立的人格,而他却仍然像管小孩子一样管着她,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安雨晰也给我说起过她爸的事,但她对于自己的父亲似乎了解得也不深。虽说父女两人朝夕相处,可她的父亲仿佛对她还隐瞒了许多事。她只知道父亲安烻翚出身豪门,因为与家族不和而离开了他们,自己到江浙一带打拼,并在这里认识了她的生母。她的父亲白手起家,花了数十年的光阴建立了一番不小的事业,最后带着年幼的安雨晰在杭州立足。

而关于她的生母,她只知道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不久就死了,她只在照片上见过自己母亲的样子。她说她的母亲长得很漂亮,看起来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想想也是,如果没有一对郎才女貌的父母,安雨晰又从哪里遗传来她现在的清纯动人呢。

我们一边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边就来到了我们的目的地。我猫着腰,在那片废墟里搜寻起来。万幸,包括那本旧书在内,我带来的其它一些杂物,像水杯、药草之类的,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我们一人拿了点儿东西,便继续有说有笑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因为听安雨晰讲了关于她的这么多事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路上我也向安雨晰讲了些关于我的事。

“我的父母倒是都健在,只是我妈一直体弱多病。我本来还有过一个妹妹,只是她两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我妈也是在生了我妹妹之后身体才变差的。从小到大我姐就很霸道。要说我姐这人吧,平时话不多,但人特狠。有一次我把她养过的一只兔子给弄跑了,结果她当时就赶我在屋外吹了一晚上的风,我爸妈都劝不住。还有一次,我偷偷注册了个QQ号,假扮成他们学校的校草和她搭讪,还约她出去,结果她当时真的上钩了,屁颠屁颠地跑去赴约。”

“赴约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了。不仅如此,第二天她还去质问那个校草,结果去了才知道人家根本没找过她,搞得她一脸尴尬。知道是我恶作剧之后,她当时就叫了自己的几个好友,然后找些理由把我拉出去狠狠地揍了一顿。关键是把我打完之后她还一脸温柔地问我打得痛不痛,要不要送我去医院上点药。我肯定不能去医院呀,去了医院就要花钱,而她是不可能掏钱的,到时候只能找爸妈要,这事要是爸妈问起我也说不过去呀。而且以我姐的脾气,她估计还会诬告我和校外的混混打群架,我要答应她去上药那就算不诬告我,我开小号调戏她的事被爸妈知道了我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我当时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了,反正也算是我自讨苦吃。我姐这个人吧,她虽然看起来特别正经,其实内心特别腐,特别闷骚。有几次她看BL小说被我发现了······BL是什么这不重要,反正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结果她还威胁我,如果我敢告诉她那个暗恋的校草,她就叫人揍我,然后向爸妈诬告我和人打架、挑起事端。其实我这人高中时连自己班上的人都认不全,她那个暗恋的校草我也就知道个名字而已,怎么去声张啊······总之呢,我姐就是这么个人吧,有点强势,有点腹黑,有时又傻乎乎的。她挺喜欢小动物的,我偶尔也会因为养宠物的事和她争吵,虽然我从来没吵赢过她······”

安雨晰聚精会神地听着我的讲述,就好像我这些琐事听上去很精彩似的。她诺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你们有兄弟姐妹的人生活都好丰富啊,我放假的时候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几个仆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也没人陪我说说话。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好羡慕你!我也想有一个兄弟姐妹!”

啊喂,明明应该是我羡慕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好不好,你们独子哪懂我们的苦哪!何况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我姐经常欺负我啊,我本来还希望你能为我打抱不平呢!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家了,此时我姐也已经醒来。不得不说,今天她起得还真早,平时周末她都要睡到中午才起来的。

“姐,我和小雨出门了,晚上我送她回去。”

姐姐一脸漠然地看着我们:

“知道了。不过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单着。”

听到这话,我顿时一阵狂汗。老姐,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姐姐大人您都单着我哪敢背弃我们单身一族啊?我真的只是陪小雨逛逛街、吃吃饭······”

“看看电影散散步,送她回家后顺便和岳父大人搞好关系?哦,我说错了,是‘不怒自威的安叔叔’。”

“······”

我姐一直都是个很不给人面子的人,明明都又宅又腐了,性格还不善解人意点,真担心她以后找不找得到男朋友。

别过我姐之后,我带着安雨晰来到了附近的大型商场,能够自由自在地在商场里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我无法想象她父亲究竟是如何做到让逛商场这种又累又浪费时间的事成为这个女孩的梦想的,只能说他确实有本事。

“哎,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小海,这顶帽子适不适合我?”

“再等等嘛,我还想试试这件吊带衫!”

安雨晰在人群和货架中来回攒动,宛若一只跳脱的兔子,又像是一只舞动的蝴蝶,带着斑斓的色彩翩翩起舞,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每看上一件衣服,她都会一脸兴奋地尝试,蹦蹦跳跳地奔进试衣间里,然后带着欢乐的神情轻快地向我询问衣服是否合身、好不好看。

活泼、阳光、无忧无虑,这才该是安雨晰真正的样子,这才是她隐藏在沉静和礼貌之下的真性情。

最后,她一手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满是漂亮的春夏装衣裤,同时头上戴着顶淡色的夏日圆顶帽,穿着清凉的吊带裙,迈着活泼轻快的步伐向我走来,眼睛里是说不尽的笑意。

“要不要再逛逛?我觉得还没逛够呢。”

“······呃,我肚子有点饿了,去吃饭吧。”

其实我也不是嫌逛商场有多累,但是买这些衣服毕竟是花的我的钱啊,而且女人哪有逛街逛得够的道理。

接着,我领着安雨晰去了一家我常去的肯德基餐厅。安雨晰的父亲从来不让她吃诸如肯德基、德克士、必胜客之类的,说是垃圾食品,吃了没好处。说真的,我是真心怀疑安老爸是不是神经过敏了点。快餐什么的经常吃的确不好,但一生中至少也要去一次尝尝味道吧,不然以后再怎么事业有成,若是连这个都没尝过,那多遗憾啊。

出到这类快餐店,安雨晰显得十分新鲜,她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点这点那,直到最后我捂着干瘪的皮包给她点了份全家桶她才作罢。这丫头虽然看起来很苗条纤瘦,但吃起东西来让我一个大男人都自愧不如,一份全家桶她一个人就吃完了——我都还没吃几口呢。吃完了还不算,她还嚷嚷着想再要一份,于是我又给她点了份咖喱饭她才作罢。

不得不承认,她说她曾经接受过礼仪训练的事估计真没撒谎。一份咖喱猪扒饭,她硬是吃出了西餐的感觉,虽然咖喱饭本来也算是西餐的一种。

“真好吃,我还想再点一份。”

“算了,这个吃多了还是不健康,我也吃饱了。”

其实我并没有吃饱,只是当我的手搭在钱包上时,我似乎听见了它愤怒的吼叫。

我的零花钱大多被我姐克扣着,看我姐的态度就知道,对于这次行动她肯定没想过资助。

午饭后,按照原定计划,我该带她去游乐园了。她上一次去游乐园还是她九岁时和自己父亲一起去的,之后她想再去,却被她爸以“已经去过了”为由一直不被允许。而现在,她终于来到了这个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地方。

其实这个游乐园没什么新意,我和我姐刚来杭州时就到这地方来玩了一天,现在大半年都过去了,这座游乐园还是老样子,变的只是每天前来游玩的游客。

“我已经好久没来过这里了,都快忘了这里是什么样子了,今天能重新见到,真的很幸运了!”

阳光下的安雨晰,仿佛是从童话中款款走来的仙女,沐浴在春光中,带着新鲜好奇的神色,兴奋地打量着眼前明媚的景致。

那一刻的她,好似从梦中走来,美得不真实。

今天天晴清凉舒爽,同时又阳光明媚,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注意到安雨晰身上隐隐出现了几块细小的红斑,而当她跑到售票处的阴凉底下时,那些红斑又迅速的消失了。

也许是我眼花了吧。

安雨晰买过票后,便拉着我到了其中一个旅游设施面前,我知道那叫“海盗船”。

“我以前和我爸来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坐的这个,我现在还有印象!”

其实我很想说,海盗船一直是我的噩梦。我可以进鬼屋,可以坐过山车,但唯独坐不了海盗船,为此我姐还笑话过我。

还是······算了吧······

“海盗船啊,我······”

“你害怕吗?如果你不想坐这个,那没关系······”

看见我面露难色,安雨晰一脸歉意地低着头,轻声说道。

虽然嘴上没说,但也依然掩盖不了她眼睛里写满的失望。

她肯定觉得很遗憾吧······

能再坐一次海盗船一直是她期盼的吧,就因为我······

“我不怕啊,海盗船而已,我坐过的。”

没来由的,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接下来的五分钟,几乎是我这一生中最难熬的五分钟。为了让安雨晰玩得尽兴,我还主动提出坐最后一排,结果我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刚开始时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当到了中期,也就是海盗船摇摆到九十度的时候,我看着几乎与自己平行的地面,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就好像有人把我的大脑挖出来,然后扔进了榨汁机里狠狠搅拌一样。结果我终于受不了,非常失态地尖叫了两声,倒是安雨晰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她甚至在海盗船垂直于地面时兴奋地喊出了声。

“好棒!”

“真刺激!”

嗯,是够刺激的。

当我从那艘破船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晕得七荤八素了,要不是中午吃得少,我估计当场就吐得稀里哗啦了。

“哎?你没事吧?”

听到安雨晰关切的声音,我定了定神,强作镇定道:

“我没事啊······那个,海盗船挺好玩的······”

看着我一脸尴尬的神情,安雨晰的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关切之色,她轻推了我一下,责备道:

“你就别逞强了。明明害怕坐海盗船,还非要陪我,不坐也没关系的,我又不怪你。”

我扶了扶眩晕的额头,道: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啦。明明那么怕,还非要陪我坐海盗船,其实我完全可以一个人坐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用人陪啊。”

原来你不用我陪啊,感情你拿我当人形自走取款机呀。

我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

“因为我是觉得吧,你第一次坐这个,是和自己爸爸一起,所以如果你在坐一次海盗船······也应该有一个人陪着你,才能找回曾经的感觉啊。游乐园本来就该大家一起玩才有感觉嘛,如果只是一个人玩,那多孤单啊。”

“原来是这样啊,”安雨晰把脸偏向一侧,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她才开口,“真的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肯定还在家里呆着······不,我恐怕已经死了吧。”

“这是什么话呀,好歹认识一场,总要好聚,才能好散吧。”

我挤出了几分笑意,安慰道。

只是当我说出“好散”二字时,我的心里不自觉地泛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让我说不出话来。

安雨晰的嘴角也微微扯了几分,她低着头,正对着我,眼睛里洋溢着复杂的情绪,有欢喜,也有忧愁。

“嗯,好聚,才能好散!”

她拉起我的手,拉着我到了一个卖冰棍的小摊前,可爱的小脸上重新焕发了笑容。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冰棍啊。”

其实我很想说现在还不到吃冰棍的季节,可我还是告诉了她:

“我喜欢老冰棍,就是原味那种。”

我付了钱,我俩一人拿着一根老冰棍,在阳光温柔的抚慰下并排走着,有不少路人都向我们投来了或惊艳或羡慕的目光。在外人看来,我们看起来肯定像是一对幸福的小情侣吧,如果让我那几个死宅朋友知道我曾和重点大学的校花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他们一定会当场掐死我吧。

可是我知道,这份幸福持续不了多久,我不可能永远让安雨晰住在我家。虽然她爸不知道我的家庭住址,但我终究是要送她回去的,而时间就是今晚。

我们都会回归各自的生活,我继续在野鸡大学混日子,她则继续当她的千金、读她的名校。她爸对她倾注了许多心血,她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的。也许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大公司的高管,甚至是自己当大老板,再不济她爸也可以给她个安排。她就像枝头的凤凰,高不可攀的织女星,而且她现在还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伤口快速愈合的超能力。至于我,呵呵,以后试着去求职市场把脑袋挤破几层皮,兴许可以谋个差事来养活自己。

她与我,根本就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我们的人生,本应没有交集。

正当我一边啃着冰棍一边感怀伤春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因为一手拿着冰棍,一手又提着口袋,所以直到铃声停止、我神速啃完了冰棍、让小雨接过了包包后,我才空出双手接电话,而此时我才想到我本可以让小雨替我接电话的,大不了把手机递到我耳边或者开扬声。

双手解放后我第一时间打了回去,是我姐打来的,她的手机铃声是《散华礼弥》里的一段背景音。

“怎么了,姐?”

“你快带安雨晰回来,家里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说是来找自己女儿的。”

什么?

听到姐姐的话,我有种耳朵爆炸了的感觉。

虽然早就知道要分别,可为何就非要这么快?

小雨她······还没有实现她的心愿呢。

而且,安烻翚,那个男人,小雨的······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家住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