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头了的时幻,连忙解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啦。”
卧室里不再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对于自己小小的玩笑早已释怀。
他也知道那样失礼的发言确实是不太好。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怕是难以挽回。
时幻有些心虚地收拾好碗筷,逃避般地离开了家。
但是,除非购物否则绝不出门的他,在茫茫天地中顿时感觉流离失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流浪。
其实,他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去,却又本能地想要远离那里。
逃离危险和不快的记忆是人的本能。
那么,只能去中央公园看看了,正好散散心。
去往中央公园的路上也有几家超市,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把晚上的食材补充好。
独自一人在人声鼎沸之中更容易感受到孤独。中央公园的闲逛之旅并不能给时幻带来心灵上的宽慰。所谓的闲逛,最终也只不过是在某处的座椅上默默地玩着手机。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黑,就回去,买菜、做饭。然后,例行公事地给那个暂时寄住在他家的少女送饭。
因为玩不到电脑,他就只能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随着夜幕笼罩大地,大厅也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只有时幻用能力给手机充电产生的蓝色电弧和手机荧幕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玩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就继续玩。当他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
昨天计划去验证一下“今日”的轮回的计划是泡汤了,吃早饭也已经来不及。
担忧地看了一眼卧室门,他飞速地洗漱完毕出门购买食材准备午饭。
这这时候出门看到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别。依然是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既视感。
静静地做饭,静静地出门前往中央公园打发时间,然后夜幕快降临的时候起身回家做饭睡觉。
因为来回的时间和昨天的并不重合,依然没有收获太多的讯息。
计划着通过今天的缓和,明天早上早起买早餐来道歉,缓和一下氛围,也为了执行上一日没有成功执行的计划,他提前定好了闹钟。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闹钟声中醒来,拿起手机一看,依然是2月30日,时间点是07点12分。他左手的手环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3178。
距离两个“2月30日”碰到的堵车时间发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幻快马加鞭收拾好自己,飞本一样地出了门。
7点半,他准时到了那个路口。
市集路口的堵车事件正好上演。
黑色轿车的地中海和白色轿车的妖艳少妇,互不相让地从车窗探出头对彼此的素质教养和亲人进行全方面的评价与问候。
被堵住而无法通行的行人如同昨天一样在劝说、抱怨,然后被二人还以唾沫星子。
不久之后,身穿运动服的青年挎着单肩包跳上了黑色的轿车车顶,飞一般地跨越了白色的轿车,一个跳跃消失在人群之中。
猪叫、狗脚紧随而至,将下车痛骂跑酷青年的地中海和妖艳少妇依次撞到……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录像回放,同之前发生的场景和时间没有一丝差异。
巧合吗?
不可能会有这样分毫不差的巧合!
就算是演戏,也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严丝合缝的表演。
解释只有一个——世界在“今日”中轮回,每一天都是2月30日的重复轮播。
而,在这人潮人海之中,目前只有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余下的,包围着的他的所有人,都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过往,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也没有丝毫察觉。
就算他试探性地问身边的人,这一幕昨天是不是出现过?那人也只是一脸懵逼,不懂他在说什么。有的甚至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们的昨天,和自己的昨天不一样。那个昨天,远在不知道多久的过往。
他们的明天,和自己的明天也不会一样。那个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
仿佛,他和他们,已经变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甚至,他们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当中。
是他们变成了现实的幻影?还是自己落入了世界的虚拟镜像?
冷……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从灵魂深处涌现的寒冷,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
虽然早就心里有点,即使渐渐接受,在这猜想被证实的时候,还是无法抑制住恐惧。
恐惧着,却又不知道在恐惧什么,显得一切越发的恐怖。
时幻抱着自己,在意识的冻土上跌跌撞撞地前进,感受不到一点点温暖。
一不小心,他撞到了一个人,被坚实的胸膛反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传来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几分。
“你没事吧?”声音的主人略带关切。
时幻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叼着烟、胡子拉碴的方脸流氓大叔。他穿着蓝色衬衫,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左手将西装外套从肩膀甩在背后,另一只手伸向他。
“没事。”时幻伸出手,借助对方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冲击性很大吧。”时幻正打算侧身离开的时候,流氓大叔说的话让他愣住了。
“一开始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流氓大叔取下烟,吐出一口蓝色的眼圈,“毕竟世界已经没了‘明日’,周围的人潮人海仿佛是虚假的影子一样不再和自己有所交集,这种事实我一开始也难以接受。感觉就像,被困在了叫做‘今日’的笼子里,日复一日地看着一模一样的电影,无趣又绝望。”
这是不同于阳绫和他家中的那位少女的解释,却也简单易懂地表述出了时幻的直观感受。
而这番话也证明了这个流氓大叔是一个行者,是他此刻冰的冷世界欠缺的一捧篝火。
时幻如同冻僵了的人一般,颤抖着,纵使有无数的话,不断打架的牙齿封住了语言,一个字也说不出。
流氓大叔上下打量着时幻,“小子,你的身体应该没事了吧?把你送回深澜的时候,你虽然表面没受伤,但是不省人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不过,有大姐头在,应该是没问题才对。好几天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群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送回深澜?不省人事……他的这一番话,让时幻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古河?”
流氓大叔面露诧异,瞟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时幻连忙否认,“我被绑架的时候,听说是你在爆炸现场把我带过去的。”
“绑架?哈哈哈,那群家伙。”叼着烟古河好像明白了什么,笑得弯下腰,烟头直接掉在了地上,“那群家伙……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有……有意思吗?”时幻嘴角抽搐着,对于他来说那可是折磨。
“抱……抱歉。”古河擦掉眼睛笑出来的眼泪,“不过,确实是一群很有意思的人。”
“小子。”古河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烟蒂将其投进附近的垃圾桶,一边笑着说:“你有没有加入什么势力?”
“势力?”时幻脑中出现了新的疑问,这玩的是军阀割据吗?
“看来是没有。”古河一眼看穿了时幻的想法,“说是军阀割据也不为过。拥有特殊能力的行者们,不是被困在‘今日’不断重复一模一样生活而不自知的‘止者’所能束缚的。毕竟,无论行者做什么,只要到了零点‘止者’都会通通忘记。”
“可以说,行者和止者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层面。世道险恶,为了在和其他行者的争斗中自保,抱团取暖是最佳的选择,也就形成了势力。”
“深澜也是吗?”时幻若有所思,尝试性地提问。
古河干脆地点头,“是的。你现在所在的夏城,名义上就是属于深澜管辖范围。”
看来和自己之前猜测的没有出入,深澜是一个神秘的组织。而且,它的成员一个个都不是善茬。据说神秘组织的成员天天干的是不要命的买卖,被人肆意驱使、当炮灰,还没有拒绝的余地。还有各种腹黑的家伙勾心斗角窝里反,一个老大干掉另一个之后,还会杀光所有和前老大有关系的人……
血腥残暴!
加入这种组织,进去容易出来难,不是站着死,就是躺着死,绝对的十死无生。
自己这样的弱者加入其中不说被吃了毛都不剩,单单是势力之间的斗争就不是自己这样的战五渣能够承受的。
别看他之前在深澜看到有何自己同龄的少年少女。他们一个个也都是身怀绝技、面善心恶的人皮野兽,绝对属于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想活命的话,百分之一万要想办法拒绝这个“友好”的邀请。
打定主意,时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可以……那个……可以拒绝吗?”
出乎意料的,流氓大叔古河很爽快地答应了,“拒绝也没事。不过,如果你打算改变主意的话可以联系我。有困难的话也可以找我。”
“毕竟,行者越来越少了。”古河抬头看向阳光普照的天空,声音略带惆怅。
不等时幻作何反应,他将西装外套搭在肩上,一只手拿着一把手机在输入着什么。
等等,为什么他左手的手机那么眼熟?时幻警觉,下意识地去摸自己放手机的口袋,摸了个空,急急忙忙检查其他口袋……都是空的,手机不见了!
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古河的手里。
哇,这个手段阴险的老流氓!不去当扒手还真是浪费了他的才能。
“年轻人,世道险恶啊。”古河炫耀般地朝时幻摇着他的手机,“我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输到你手机通讯录了,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作为老前辈,对你这只小菜鸟给予一点小小白的帮助还是可以的。”
不等时幻回应,他把时幻的手机朝时幻一丢,直接转身离开,“有缘再见,年轻人。”
而时幻这时候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这个号码给删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他看向卧室门的时候,愕然发现一直紧闭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