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其实一直都很自私的,阿刃。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长这么大,父亲从未要求过我什么,家里的事情也从来不用我操心,我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什么都没有管过。”

“后来,我甚至想要逃离家里,赖在联盟学园不走。我一直、一直都很自私啊,阿刃。”

那语气里夹带着深切的情感叫陆简刃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雨玲,叶大公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嗯,比起姐姐,父亲一直都很宠我,可是这并不是我撒娇的理由。”

“我是叶家子女,已经拥有了许多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应该相应的付出责任。得到了什么,就要割舍什么对吧,没关系,这在贵族之间是极其常见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阿刃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娜、也是。”

她点了点脑袋,低垂下了视线,仿佛不是在说服别人,而是在说服自己一般的口气。

听上去十分耳熟的看法呢,和三皇子的说辞如出一辙。

那个时候,自己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可是,现在的话,现在的自己能够反驳。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牺牲什么。没有谁能够得到所有东西的。的确是这样,这句话并没有错。

可是,这句话用在了错误的地方。

她想要这一切吗?不,她并不想要这一切,对于她而言,这并不是她选择之后的结果,而是与生俱来所带来的东西,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东西,为此而牺牲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也没有道理。

至于她从未为家里做过什么的这件事,她可以感到愧疚,可以自责,但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弥补,况且,这并不全是她的错,有那样一个姐姐在家里的话,她会想要逃跑也是正常的。

可以找到许多话语,可以逐一反驳她的话语。

但是,陆简刃吞下了这些言语。

他知道,这并不是靠三言两语毫无重量的东西就能够改变的东西。

就算此刻说的再多,也没有意义。

还是先把需要做的事情先做了吧。

陆简刃把手伸入了怀里,掏出来一张精心叠好的纸张,伸展开来娟丽的字迹铺满了纸张,他递了过去,叶雨玲接过。

“这是安娜给你的。”

她脸上的表情稍微怔愣了一下,有些颤抖地,视线递到了纸张上。

烛台的火焰摇曳,随着她的动作垂下的前发,遮挡了陆简刃的视线。

陆简刃也不再去看,稍稍地错开视线,望向了窗外,看着被雨水打湿,被月光照耀,显得十分干净和通透的夜景。

缓缓开口。

“泰勒·奥尼尔,在与魔族的战争中,吹响反攻的第一战,随英雄乌鲁克一同死战最终战死在旧图兰朵王都,现纪念碑都的最后一百人之一。”

“维克多·冈瑟,一名普通的守城兵,在海族第一次在海角镇展露了峥嵘的时候,是他不顾自己性命,敲响了警钟,间接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斯考特·索罗,是现如今被广泛运用的魔轨魔法系统的联合发明者之一。”

“树碑虹,一个出色的龙炎商人和厨师,在整块大陆,四处都有她的“云雀轩”。”

“长剑.狩魔者.灵灵,一个亚人种,一个杀死了叛王者的关键人物。”

“那上面还有许多许多这样的人物,我记不全了,自己看吧。他们都和你一样,都是所谓的见不得的人的私生子。”

“安娜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庆幸自己是一个大陆历史的教师,所以,才能想出这么多列子来安慰你。”

陆简刃微微斜过了眼睛去,她还是低垂着头颅,紧紧地捏着那薄薄的纸张。

“是吗。”

她只是做出了这样的简短回答,快的叫人读不透情绪。

陆简刃不再注视,收回了视线,继续说道。

“在意出身,实在是愚蠢的行为。还记得你当初和安娜说的话吧。”

“最后,安娜说了,她说学园祭上你和她的约定永远都是起效的,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你永远都是她的好朋友,一辈子都是。”

回忆起她那时候将话语托付给自己的那般表情,陆简刃的语气里止不住柔和了许多。

“你转过身去,我没叫你别转过来!”

叶雨玲忽然抬起了手,遮住了陆简刃的视线,有些仓促地叫了一句。

“嗯。”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顺从了她的意见。

注视着那满墙散发着冷厉气息的兵器,整个房间十分的安静,只有烛台上蜡烛燃烧传来的噼啪声,以及她不时翻动纸页的沙沙声,还有那低低的,有些湿润的,压抑着什么的呼吸声。

兴许是落了一整天雨的干系吧,陆简刃忽然觉得这被烛火点亮的房间内空气有些温柔的湿润。

他就这样背着她,静静地注视着那墙壁,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她不说好了,陆简刃便绝不会转过身去。

那沙沙声,以及那有些凌乱的呼吸声都平息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嗯。”

再一次的,陆简刃轻轻地嗯了一声,慢慢地转过了身来,他也不去看叶雨玲的表情,只是将视线落在她放在桌上,不知何时舒展开来的双手上。

做出了道别。

“那我就走了,我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替安娜传话的,既然话已经传到了的话,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陆简刃站起了身来,他匆匆地将视线移过,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

忽的,脖颈一紧,斗篷被从后面拽住了。

他回转过头去,看见了叶雨玲伸出了手,抓住了自己的斗篷一角,她抬起了脸来,看向了自己。

“这时候你回去很危险的,等到黎明的时候,守卫会轮值,借着那个空挡,你再离开吧。”

看见了她略显得有些刻意的平板表情,以及那略显地红润的眼角。

笨蛋!这样自己的顾及不是全白费了吗。

但是,确定看这个样子,现在不是离开的好时机啊。

“好吧。”

陆简刃笑了笑,点了点头。

……

看着绘着花纹的天花板,在从窗口递进来的月光下,那些本来漂亮的花纹变地有些群魔乱舞,叫人觉得有些静不下心来。

陆简刃轻轻地、十分小心地舒了一口气。

稍微挪动了一下自己在沙发上平躺着的姿势,打算换一个更容易入睡的体态。

不过,自己与自己僵持了这么久,就算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了。

这与认不认床没有干系,也不可能是这柔软的沙发作为床底来说不够合格,这也不可能,毕竟这么不论平躺还是睡下都叫人如此惬意的沙发,陆简刃便在别处没有体会过了。

是气味,那从身上盖着的毯子,以及脑袋下面穿来的轻浅的紫罗兰气味。闻着叫人有些心里发痒。

这两样东西叶雨玲临时从自己的床上拿过来,给陆简刃用的。

自然而然的,便沾染上了属于她的味道。

并不止于此,陆简刃偏过了头去。

看向了那被轻纱垂下,笼罩着的宽阔床笫,洁白床单下那蜿蜒美好的起伏代表着她躺在那里。

共处一室,呼吸着共同的空气,看着一般的景色。

这个事实叫他有些沉不住气。

从那轻纱之下的模糊曲线所判断,她正背对着自己,侧卧在床。

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又叫人觉得失望一般的复杂感受叫陆简刃觉得有些不自在。

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宁静地侵泡在银白夜底的房间里,那轻微的声线响起。

“你睡下了吗?阿刃。”

“啊,还没有。”

自己发出的有些扭曲变形的奇怪声线叫陆简刃气愤又羞愧地想锤自己几拳头。

伴随着轻浅的呵呵笑声,那背对着自己的人影,并没有冲着陆简刃转过身子来,继续说道。

这叫陆简刃安心了下来,要是叫她见到自己现在的奇怪表情,指不定那家伙怎么嘲笑自己呢。

“是吗,实际上我也睡不着。和你共处一室睡着了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可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

“阿刃要是稍微能够控制一点自己的欲望,不要那么轻浮的话,我觉得长成那么骗人的样子,还是会很受欢迎的。”

“经常被人这么说呢,不过,我可不打算改变。说到底本性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东西吧,就好像叫你不要那么死不服输,你愿意吗?”

“不要。”

“是吧,所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总觉得我们说的微妙地不是一回事。”

“就是一回事啦!”

陆简刃有些急促的语气中断了这个话题。

低低的浅笑,似乎表示了她赞同了陆简刃的意见。

少顷的沉默之后,她继续开口。

“死不服输吗……是呢,我一直都不肯服输呢。”

那从轻幔纱帐之中递出来的声音,与之前有着皆然的不同,叫陆简刃一时间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阿刃。我的事情、我母亲的事情,还有姐姐母亲的事情。”

“嗯,我都知道了,从、从格里菲斯那个家伙那里听来的。”

稍稍地顿了顿,陆简刃更改了自己的陈述,他并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知晓她的身世的契机,是源于与她姐姐的初次见面,是因为那个姐姐的缘故。

那知道这多少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是,他也不愿意再一次地,伤害她。

“是吗、格里菲斯他……”

有些意外的,又仿佛有些释然一般的松懈口气叫陆简刃读不懂她这句话之中的含义,想要探寻她的眼脸,又被轻纱遮挡。

她和他之间有着过往,也有着叫做故事的存在,可是,那并不是陆简刃知晓的存在。

她对于格里菲斯究竟是如何看的?格里菲斯又是如何看待叶雨玲的?为什么,现在她如此痛恨格里菲斯的存在?

陆简刃都并不知晓,即便格里菲斯稍稍地,阐述了他们的过去,那也实在是太过于片面化,抱有主观意识的琐碎。

对于他们之间的以前,陆简刃依旧不甚明晰。

他唯一知晓的是,他们之间的结局并不美好。

“我姐姐她呢,逼死了我的母亲,她没有直接动手。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对我母亲真正做些什么恶毒的事情,我母亲便因为姐姐她成为了守护者,光光是因为这个,她便吓得胆战心惊,自己脆弱地再也沉受不住,自杀了。”

“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也算不上是一个好女人吧。她很爱慕虚荣,又十分善于心计,可偏偏她又十分地纤细脆弱。和母亲之前对姐姐还有姐姐母亲做的事情,姐姐对她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叶雨玲仿佛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陈述着关于她的事情。

那与平日一般十分冷静,却有着些许不同,保持着克制,保持着平稳的声线,隐约能够听出她的勉强。

“得势的时候,明明那么嚣张跋扈的,一旦失势了,却那么轻而易举地自杀了呢。”

既然是勉强,最终,她还是泄露出了些许的情绪以及脆弱。

“雨玲……”

陆简刃对于现在这个十分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自己觉得愤怒。

“抱歉,我没事。”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也不会责怪母亲什么。她毕竟是将我带到这个人世间的人,并且还给予我这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对于她,我没有什么好再埋怨的了。”

合着虚浮的笑意,她像似叹息一般,说出了感想。

“还是一样不会说谎呢。”

在心里,陆简刃接了一句,并没有斥之于口。

“兴许是因为母亲早早逝去的缘故吧,姐姐对待母亲的仇恨没能宣泄干净,于是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姐姐对我说的话,那时的场景,那时姐姐的表情,甚至当时姐姐用剑抵着我的脖颈的那份冰冷,清楚地半点都未曾褪色。“妹妹,如果你想要报仇的话,就努力变强打倒我吧。”,当时,姐姐是这样同我说的。”

些许的波澜之后,那声线跌落了下去。

“我当时很害怕,很害怕姐姐干脆利落地杀了我,甚至没有生起一丝,哪怕一丝对待母亲死去的仇恨,我只是、只是害怕地、害怕的没有办法,我知道,如果我当时拒绝了的话,姐姐肯定会杀了我的。我只是自私地为了活下去,答应了姐姐的要求。”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生物啊,雨玲。就好像我现在冒险来见你的这件事,追根纠底的话,也只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而已。你没有错,你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

“人不可能不恐惧死亡的,任谁都是这样的。”

陆简刃的视线缓缓从那轻纱上回落,落在了窗外的明月上。

“你也会害怕死亡吗?阿刃。”

有些怯意的,又仿佛寻求认同的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十分不称她的软弱语气。

如果看见她此刻的表情的话,肯定很有趣吧,脑袋里转过了这样的想法。

陆简刃轻笑出声。

“就好像某人对于我的评价一般,我就是一个半吊子啊。我之前和你说过了吧,我曾经做过与“英雄”一般的工作,可实际上,真正遇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我还是、我还是如何都止不住恐惧,止不住害怕啊。”

“兴许,会有将生死看淡的人存在吧,不过,我觉得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不怕死亡的。”

“是吗。”

仿佛安心一般,她的口气稍稍安稳了一些。

“所以,我这份软弱的不肯服输,也不是错误吧?阿刃。”

再一次地,她提出了问题。

于是,陆简刃也再一次地肯定了她的话语。

“虽然我想要说,你那种死不肯服输的性格有时候也挺麻烦的,不过,要是抛弃了这一点的话,就不像你了。你这样就好了。”

陆简刃知晓,叶雨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总是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十分在意输赢,万一要是输了的话,就会不甘心地折腾个一天到晚,直到自己获胜为止。又毒舌,总喜欢板着个脸。

对对,她还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魔法道具,甚至还喜欢武器。喜欢读书、喜欢喝戴安娜的香草茶,唯一女孩子气的地方就是她也特别喜欢吃甜食。

这些的一切都是叶雨玲的组成方式,都是叫做叶雨玲的存在的一部分。

不论缺少了哪一部分叶雨玲都不算完整。

哪怕这些特质的大部分都是些麻烦的臭毛病,但也不可或缺。

至于软弱?

这份不肯服输的气势怎么可能是软弱的东西啊。

陆简刃知道,她的不肯服输也好,那矫枉过正的正确也罢,都是在叶月的逼迫下呈现出来的扭曲形状。

因为,叶月是那般虚伪,她便以正确说服自己,安慰自己、因为,叶月是那般强大,她不敢放弃,也决不能放弃。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系她的存在不会崩溃的重要方式,是她为了活下去的重要证据。

所以,那即便多少有些扭曲,却也绝不是什么不堪的东西,更不是什么软弱。

而是,叫做叶雨玲的坚强的存在。

“那并不是软弱,那是你如此坚强的证据。”

带着确凿的语气,陆简刃侧过了脑袋,透过纱幔,那股视线似乎要如此穿透而过,传递属于自己此刻的意志。

兴许是错觉,他觉得那纱幔之后的模糊人影此刻也在注视着自己。

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也说不定,可是这种状态总叫陆简刃觉得有些不自在,那纱幔之后的无言沉默也叫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笑了两声。

仿佛搪塞此间的沉默一般,语气稍微明亮了一些。

“当然,多少你也有要改正的地方,比如说,不要因为偶尔我比起你早到办公室这类的小事,就气地火冒三丈的。更不要因为一些什么无聊的赌注就轻易上钩啊。凡事都要讲究一个限度啊限度,你这种地方我就觉得不太好。”

“这和你刚才说的不是矛盾了吗!”

有些拔高的声线表示了此刻声线主人的愤怒。

听闻了她的反驳,些许僵硬便也舒缓了下来,陆简刃摸了摸头发,笑了笑。

“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这世界上最不要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我就是最好的列子!”

“理直气壮地说些什么,笨蛋!”

“够了,我要睡了,你也睡吧。晚些我再叫你起来。”

这般显得气势汹汹地叫着的叶家二小姐说完,那轻纱之后,便传来了一阵翻身的声音,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睡下的模样。

陆简刃笑了两声,作为回应。

然后,房间内被安逸的沉默侵泡,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他的笑声渐渐敛起,将视线收了回来,然后,还颇为清醒的他又将视线投递了出去。

从挂满了满面墙壁的武器划过,刚刚两人相对而坐的桌椅,然后,视线抵达了门口。

坏掉了锁芯的房门,以防万一用椅子抵着,就在门旁立着衣帽架。

那是一套赤红的、如同一团火焰般燃烧着的礼服长裙,裙摆极长,直直拖在了地上,还有看上去极为繁复,并且伴有隆重的头饰,手镯成套,也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是一件很正式、隆重的衣服。

很明显,那并不是一件华丽的礼服而已。

那大抵是龙炎特色的某种应用于一些正式场合的特色装束。

只是这件装束的样式除却了颜色不同以外,与陆简刃印象中的某种服饰实在是太过于相同。

所以,一进门他便注意到了这件衣服的存在,却装作了不在意的模样,不去询问什么。明明是这样决定了,明明知道这并不是一回事的。

可是在这如同深海海底一般安静的夜之底,那件鲜红的华丽礼服却如同火焰般燃烧着,占据着他的视线,霸占着他的思考。

让他无法忽略,也无法不去想。

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并非是与自己有什么太大相干的事情,自己应该不要询问的。

可是,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自己稍微提及一句兴许也没什么吧。

稍稍地经过了一定时间的思考,或者说经过了一段时间,陆简刃说服了自己。

他轻声地,怕打扰人一般的呼唤道。

“你睡了吗?”

那边传来了如同猫咪打咕噜一般的迷糊声音,陆简刃止不住怔愣住了,因为这实在是过于截然不同,又居然叫人觉得可爱的声音。

不不不,那可是叶雨玲耶!叶雨玲!

陆简刃你振作一点啊!

“什么……”

伴随着那迷迷糊糊的声音之后,同样显得含糊不清的询问声拉回了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的陆简刃的思绪。

他装作不在意的,仿佛闲谈一般地询问起。

“我是想问那件门边的礼服,瞧那副样子是你们龙炎什么传统的衣服吗?”

“哦……那是、那是小红装,是龙炎女性、女性与心仪男性见面时、的传统衣着……也是传递一种……信号?暗示、太麻烦了……我不穿……那种衣服……穿起来、穿起来很麻烦……又、又叫人觉得、觉得心急……”

她的回答断断续续、含糊而又不清,陆简刃心想如果不是在如此安静的夜里,自己恐怕连她的半句话也听不清楚吧。

陆简刃还在侧耳倾听着,可是那断断续续的含糊声音却彻底中断了。

“雨玲?”

再一次地,他试着呼唤,但是,这一次那位已经迷迷糊糊的小姐,显然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陆简刃止不住轻笑出声,仿佛自嘲一般地低声呢喃了一句。

“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啊,真像个笨蛋。睡吧。”

带着得到了答案的安稳心绪,他合上了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睡了下去。

……

再一次攀上了窗台,叫陆简刃的心里有些别扭,自己最近几天飞檐走壁的次数未免有些频繁了,明明不是飞贼,却有了和飞贼一般的感受。

叶雨玲披着一件外套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比起昨夜见面时的表情,她此刻略显得柔和的面部告诉了陆简刃,自己的这一趟并没有白来。

“告诉安娜,我十分地感谢她。她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不论将来发生了什么,她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她柔和的面容中托付出了话语,眼神中却十分坚定,透露出一幅与她此刻的表情不相称的毫不动摇的目光。

陆简刃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稍微顿了顿,拢了拢合在身上的外套,低垂的脑袋再一次抬起,注视着陆简刃的面庞。

“待会你出去之后,马上藏好。我会摔破花瓶,把护卫都吸引过来,阿刃你便抓紧机会离开。”

接着,仿佛不放心一般,她伸出了手,按了陆简刃的后背上。

“一定要小心啊,阿刃。”

感受到背后微微收紧的指尖,陆简刃露出了轻浅的笑意。

“没事的,我向你保证,雨玲。”

“嗯。”

她小小地点了点头。

叶雨玲的嘴角微微地翘起了一些,缩回了手。

轻轻地、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么、再见了。阿刃。”

他点了点头,启动了斗篷上的魔法,身影渐渐变地模糊一片,接着投身跃入了还未宣告黎明的黑暗中。

仿佛追随他离开的身影一般,她抬起了脚步,刚刚踏出一步,她便咬着唇,收回了那追寻着的目光,以及脚步,转身回到了房间。

片刻,她的房间里传来了花瓶被砸碎的巨大声响,叫醒了还闲置在安宁之中的这栋宅邸。

乘着混乱,陆简刃离开了此间。

在越过那高高的围墙的前一刻,他回首,最后望了一眼,有着她的存在的那个窗口。

……

经过了昨天一昼的暴雨冲刷,今日的叶家仿佛焕然一新一般,整体都展露出一股叫人耳目一新的通透感。

就在主宅的草坪没多远,有着一方颇为巨大的广场。

此刻,这个平素颇为冷清的广场,已经被妆点周到,宾客满席,负责接待客人的下仆如蝶般在人群中穿梭着。

戴安娜穿着礼服,挽着陆简刃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在一块,侧边则是打点干净,着一身魔法师长袍打扮的东泉,以及同样穿着礼服的奈奈。

只是相较于戴安娜的举止得体,挽着自己导师手臂的猫耳朵亚人很明显不太适应自己现在的打扮,若不是东泉搀着她,穿着不适应的高跟鞋的奈奈肯定连走路都觉得困难吧。

在他们的前面,格里菲斯和伊丽莎白挽着手走在一块,燕尾服还是一如既往一身燕尾服的打扮,跟着两人的背后。

瞧两人此刻现在这幅笑语盈盈的和睦模样,似乎谁也想象不出就在临出门前,伊丽莎白还臭着一张脸吧。

要问陆简刃此行最大的感触?兴许就是所谓贵族以及类似的上流社会人群,这些家伙活的可真够累的。

与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陆简刃几人相比,在此间,能有幸受邀参加叶星生日宴以及成年礼的人自然非同凡响,其间有不少人大抵都是认出了格里菲斯以及伊丽莎白的身份,吩咐都投递来了好奇以及惊讶的视线。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人上来打招呼。

即便如此,陆简刃还是能够感受到身旁人儿的紧张。

陆简刃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戴安娜挽着自己手臂的手掌,柔声安慰道。

“没事的,不用紧张。”

“嗯,有阿刃在身边我好的多了。”

她露出浅笑,抬眼看着陆简刃说道。

陆简刃注视着她的表情,露出了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错开了视线。

她并不止是紧张而已,还有一些别的情绪折磨着她。

所以,她才露出了这般虚弱的表情吧。

只是,现在只有稍微先委屈一下她了。

托格里菲斯和伊丽莎白的福,陆简刃一行人也有幸一块被分配到了十分接近舞台的头等席。

没有叫陆简刃他们等待太久,舞台上出现了叶大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