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的水中似是污浊的,越往深处潜,就愈是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有口中的气泡顺着脸颊飘荡,依稀可辨。

现在的时间大概已经过了12点,来到9月6日了罢。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我终于主动联系了黄夷霄。不仅是为了主动掌握问题的关键,更是因为在权衡后我认定黄夷霄是在问题中需要被帮助的一方。在昨晚的一系列异常事件发生后,虽说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黄夷霄作为敌人的可能性,但事到如今随着她的妹妹以另一种立场的现身,这种疑虑被冲淡了很多。

昨晚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来自黄夷霄本人,真是太好了。

在水中调整身体的角度,利用双腿屈伸中的蹬水,我抱着黄夷霄向水面浮去。没想到黄夷霄在刚刚入水之际就变得迷糊起来并呛了几口水,还没上浮之前就已经昏过去了。

对一个人的认识是难以通过一面之缘得出准确结论的,尤其是像黄夷霄这样深邃的人。人与人的交往,往往只会露出其性格的冰山一角。

但,人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认清的。

不同性格的人,在说话时会产生词法、语法以及叙述的语调上的各人倾向性选择。即使是听来相同的语义表达,也会有个人想要体现的独特色彩在里面。这些已经在有目的性的说话中被大脑习以为常,并渗入日常中的时时刻刻,让人有迹可循。即使是那些说话冠冕堂皇的人,也是性格的一方面展现。并且,没人能长久掩饰。

这也是我选择信任黄夷霄的原因。

和她在之前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位置共享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

可以基本确定的一点是,我已经受到了一定威胁。那样的话,如果黄夷霄是敌人,我就相当危险了。

湿漉漉的从水中起身,将黄夷霄抱在怀中。

并不知道她是因为身体疲劳才昏过去,还是受到了其他更严重的伤害。不过,她的表情很平和,就像很普通地睡着了一样。

即使在上次一个多小时前与她碰面的时候,我还对这个神秘的小姑娘抱有一丝不确定。即使她平日表现得再怎么好,即使日常生活的她是那么善良,但也无法确定在……

举目四望,这深夜之中,我要带着这孤零零的小姑娘去往何处?

这个不断关切着别人,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小姑娘。

如果刚才我没有打开位置共享,那她就无法获救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话,那她也太累了。虽然我已经失去了依据这种直觉般的正义感行动的潜质,可即便只依靠逻辑推理,我也必须相信她。

就算有着一成背叛我的可能,但之前的依据也让我确信这九成的可能是百分之百的真实。虽然结果是未知的,但黄夷霄只有一种真实。

所以我愿意相信她百分之一百的善良。

更何况,如果不选择帮她,我是那么地不甘。

人的成熟,就是将这些模棱两可的认知,变成确定的价值观的过程。

河对岸这个地方我并不是很陌生,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可供我二人歇脚的地方。冯璎在地图上标记的地方——那家奶茶店就在这附近。

我这应该不算私闯吧,毕竟我是用从黄夷霄口袋翻出的钥匙打开门的。其实这个地方离我家也不是很远,但抱回只野猫还好,抱回一个姑娘,我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两个还处在天真烂漫年华的妹妹。

可事实上我的作息和她俩完全对不上,早出晚归的我在上学的日子基本上和她俩都无缘见面。这样的我即使夜不归宿也不会被她俩发现,就算我变成暗夜中的失足青年也不会被她俩知道。

总感觉好悲惨,这个抛弃了对高中生关爱的社会,一定是在哪里出问题了。

况且黄夷霄这个状况很明显明早不可能恢复而避开上学的妹妹,弄不好还会迎上下夜班的爸爸。

所以我还是怀着忐忑,打开了奶茶店的门。

突然想起来,我这是不是就算和妙龄少女在外夜不归宿了。这样浪漫的如同冒险故事一样的展开,似乎还让我还有点儿春心荡漾。

别提那只猫了,她只不过是只妖怪而已,我这种正常的高中生还是得接触正常的高中女生才对。

现实却远没有这么甜蜜,现在黄夷霄还处在昏迷的状态,身上的伤口刚被水浸湿也急需处理。将她放在奶茶店里的短沙发上靠着,我在奶茶店翻动着有没有能利用的东西。

抱歉了,这家店主人。虽然黄夷霄带着钥匙,不过她这么一个高中生,总不可能拥有这么一家店面吧,除非她还真是富家小姐。

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倒是让心中的焦虑减缓了许多。没想到这家奶茶店,竟然还有专门的小急救药箱。

黄夷霄身上的伤口还真多,有些还真不太方便处理。没办法,我只能用小剪刀把裤腿和短袖下摆剪开,用碘伏清洗后,再用纱布卷把伤口包起来。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现黄夷霄有发烧或者其他什么不适的情况。她似乎只是累了,带着平静的呼吸睡得香甜。

拉过一个椅子坐下,累了这小半夜总算有一点儿喘息的时间了。虽然想看看现在几点了,但我的手机却在泡过水后完全打不开了。

真是太疲惫了——

透过玻璃门,外面黯淡的灯光让室内的情景依稀可辨。斜倚着凳子,我打量着黄夷霄的方向。

稍平静下来,我才关注到一些事。

虽然我很注意分寸地小心剪开了衣物,也很细致地包扎了伤口。但改装出来的只达大腿中间的短裤和让腹部若隐若现的T恤,都在暗暗的在房间均匀洒下一片银色的灯光下,衬出修长双腿与随着呼吸起伏的腹部皮肤的晶莹剔透。

撕裂的衣物和包绕伤口的纱布绷带,都让这战损风展现出一种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的妖娆。甜甜的睡颜,也更增一丝娇美。

灯光的交界处,倚在沙发上的黄夷霄的脸也是白哗哗的,平稳的呼吸似乎显示着她的梦境不带一点儿忧虑。

但这样的甜美中总是参杂着一些违和。

被水打湿的发丝乱糟糟的,身上也因为大大小小的伤被包得像是笼屉里的包子,除此之外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瘀斑遍布全身。

轻轻吸了口气,我想起了她那个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妹妹。

“唔——”

靠在沙发上的黄夷霄突然不安分地哼了一声,用手揉揉眼睛,感觉似是被不好的梦搅扰了。睁开眼睛,她好奇地瞟了瞟四周,然后瞧了瞧自己。

“咦?——!”

像是取暖的小仓鼠一样,黄夷霄将她缩成一团挤在沙发角上。

我也才刚刚好不容易摁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啊。

我俩都紧张得忸怩不安,目光反复相互躲闪、错开。

然后黄夷霄啪啪啪地跑进店内,咣叽咣叽地翻动着。

真亏的是她,再次出来时候已经在外面披上了一件长袖,还找到了替换的新鞋。

想来也不能就这么尴尬下去,我在脑海中盘算着能聊些什么。

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黄夷霄显然是还没睡够,圆张着嘴打了个哈欠。抿了下嘴后,她看向门外。

“累趴下了。”

盯着寂静的街道,黄夷霄这么呢喃了一句。

“对了,”我将手中的挂坠递了过去,“这个还你吧。”

可能因为今晚不断在使用,挂坠的亮光也暗了许多。

“好像并没能很好的使用它呢,所以干脆还是你继续拿着用吧。”

黄夷霄将手递过来,却只是用手将挂坠轻轻托起。如果现在放开的话,挂坠就会滑到地上,所以我还是将挂绳抓在手里由她端详。

看着眼神也不像是在端详,她只是在发着呆。

“不啦,还是笑笑你继续拿着吧。”

将手缩了回去,黄夷霄挑起眉毛冲我一笑。随后环抱住收于身前的双膝,她直勾勾盯着收回的挂坠。

“这还是妈妈之前买给我的呢。”

你这么一说,让我收了一半的手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拿回去了。可黄夷霄的眼睛没有继续盯着挂坠看,而是转向了地面。

僵硬地收回挂坠,我发现我俩之间的交流又断掉了。

夜晚还很长,这段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即使想走也找不到下一个目标,我倒是还可以回家,然而黄夷霄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还是想问出来:

“你妈妈不在家吗?”

“她走了。”

黄夷霄如此平淡地应答,这语气让我感到那并不是适合深究的话题。

今晚我的话题总是习惯性踩雷,这让我懊恼不已。

“没关系呢,笑笑。”黄夷霄抿着嘴冲我笑笑,“我妈妈很久之前就过世了。”

“啊,这样啊。”

这样的笑容,反而让我不知道怎么好去安慰她一下。

“原本家还是一个普通的家的。”

就在这样氛围中,黄夷霄娓娓道来。

“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刚刚工作不久,水平也很差。我也依稀记得全家只是勉勉强强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后来呢,爸爸实在不甘心,在工作了几年后选择再次回到了学校,然后就又是好几年。”

看黄夷霄父亲的名片,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医生呢,看来是之后功成名就了呢。

“那期间,就靠妈妈在支持着生活,靠着这么个破旧的店。”

即使现在灯光昏暗,我也大概能看出来这里的装饰并不一般。

“后来呢,爸爸回来了,然后家里的生活就慢慢好起来了,房子也越换越大。后来呢,爸爸有一天就当上院长了,还成了市里的代表。”

真是个好故事呢。

“可,有一天,妈妈就躺在病床上不再下来牵着我的手去玩了。”

有一些故事,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圆满时戛然而止。黄夷霄的声音渐渐弱不可闻,呼吸也越来越沉重,鼻子也在抽泣。

抬起头来,她的双眼晶莹剔透。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爱露出笑容的姑娘也会掉眼泪。

可即使这样,她也竭力想让抿着的嘴角微翘,用鼻子哼唧着试图笑出声来。

这么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到底为了什么?

用手赶忙拭着面颊:“哈哈,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不能伤心啊,因为明天就到了不需要其他心情的日子了呢。”

真是的,如果你不想哭出来的话,还为什么找我倾诉?

既然找我倾诉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为何停止哭泣了呢?

这样的话,你拼命想向我透露出信息的尝试不就没意义了吗?

你到底为什么会选上我呢?

“笑笑,你以前发的那个贴子,我看过呢。”

“没想到你后来还真的见过妖怪了呢!”

突然,黄夷霄捏住自己的嘴,泪水实在无法抑制地淌了下来。这情景,让即使是我,也忍不住去为她擦拭眼前的泪水。

“呦吼,你侬我侬呢,干脆把你俩打碎混在一起吧!”

同样的声音以不同的音调在我背后响起,引得我惊讶回头。

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虽说是没有看到,但似乎空气中的氛围又变了。

原本关着的玻璃门突然向店内张开,而从冷清的街道上传来“哗啦、哗啦”地如树叶飘落的声音。

可并没有风操使这些。

黄夷霄皱起了眉头,用手拍向身后的墙面。店门前的卷帘门慢慢向下落下,随着她按下按钮。

敌人再次袭来了吗?

在卷帘门缓缓下降至以稍低于一人的高度时,一道银白色的光带着从门下掠过,一条锁链头端穿过黑暗钉在里面的墙壁上。后面的部位被崩得笔直,阻挡住卷帘门下降的轨迹。

哗啦啦啦啦——声音越来越大,数以千计的纸张从未完全封住的门口飘进。纸张充斥着相对来说窄小店内的一段,同时遮蔽了我和黄夷霄之间的视线和声音。

喀拉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人掰坏了铝合金的卷帘门闯入这狭小的空间。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真是冤家路窄,你小子真爱搞英雄救美的花样。”

进入店内的人如此说道。

可我无法听清,映入眼帘的只有随着纸张的散开露出的一道弧形闪光从下至上如蛇般挺进。摆脱纸张的挤压,我挪动脚步,躲过这危险的攻击。弧形刀刃后方粗壮的锁链掠过了我,又被飘荡的白纸包住。

“笑笑!”

在因这一次攻击引发的纸张封锁的迟滞中,我听到了黄夷霄的呼喊,同时一个面冒着荧光的方形物体向我掷来。

我顺手接住,可还等不及我确认掷来之物是什么,又一个巨大的人影已贴在我身前。一手摁住了我的后脑勺,同时一记顶膝直中面门。

这一重击,撞得我晕头转向。

对手放开了我,让我得以撤退两步,勉强支撑住双腿。敌人的目标肯定是黄夷霄,受着重伤还将武器交给我的她此刻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拨开白纸,我向记忆中的方向冲去。

咔——

腹中又遭到敌人一记勾拳的重击,捣得我嘴中反入一股酸水。

“那只小猫不在啊,不过也不影响我们算旧账。”

在击打的一瞬,他在我耳边这样说。

因为疼痛,我蜷缩在地上,但还是极力回想着。

这种类型的武器,这套攻击方式,这个说话的声音。

在我调整并思考期间,面前的纸破开了一个口子。原来我就倒在沙发前,目光向上我撇到黄夷霄的身后,那弧形的刀刃如毒蛇般张开巨口向她吞噬过去。

手中的挂坠被我一甩。

冲至黄夷霄身后,用手阻住了刀刃的进程,同时也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孙然。透过缝隙看着他嘴角露出的冷笑,然后这缝隙被纸瞬间封堵。

他的拳头再次刺入我的腹部,随后他揪住我的衣领将我向店的深处扔去。背部着地的重创,让我剧烈咳嗽,苦不堪言。

虽然被掷出了纸张包围的范围,但还是逃不过孙然的追踪。他纵身跳起,简直像是短时停留在了我头顶两米多高的位置,五米多长的锁链在他的挥舞下绕着他身周盘旋,却不显得丝毫有费力的倾向。白纸在他的召集下,从门口向他身周聚拢过来,只剩下最后看到的锁链尾端的弧形刃顺着难以预知的轨迹向我袭来。

侧头看去,被只剩下几张白纸围着的黄夷霄端坐在沙发上,双手背在后面,看样子是已经被擒住了。

不管怎样,得把她救下来。我站起身来,准备先躲开眼前的一击。

可孙然竟然比锁链的挥舞还快,率先截在我面前,并再次朝我腹部挥上一拳。因为白纸的遮盖,完全看不清他移动的轨迹,这一拳我毫无防备,因为重击不得不弯下腰去。刚才黄夷霄扔给我的东西也脱手掉在地上,发着亮光。而孙然也在打完这一拳后再次躲进了纸张之中,准备下一击。

在他隐藏的间隙,我看到了他的手背浮现出一个绿色的三角形,一亮一灭。

掉在地上的是黄夷霄的手机,没有熄灭的屏幕上密密麻麻打着几行字。真亏得她的手机没被河水泡坏,和人不一样,很结实嘛。顺势倒地,我拾起黄夷霄的手机,然后一个前滚翻,再次逃出白纸的包裹,来到更深处的店内。孙然的武器也破开纸张,追随我而至。

这家伙之前明明应该已经被蓁蓁姐打倒并随着三人组退出之前的游戏了,现在却又意外地出现在这里。

刚才看着他手上一闪一闪的,看样子还接受了妖痕。不过只有绿色一种颜色,那么从高贵程度来看也许质量远不如黄夷霄的妹妹。果然力量是有所收敛,但还是很难对付。不过:

妖痕闪烁变化一周期的频率反映着使用者内心的稳定程度,闪烁的越快,也就说明使用者越接近极限崩溃的状态。

孙然在纸张中超乎常理的行进速度,实际是依靠纸张的障眼法迟滞人的感觉造成的误差。而他能够在甩动巨大的锁链之余,还同时用拳脚攻击我,则是因为过于强劲的摆动让锁链短时间维持滞空后他再利用障眼法偷袭我。

可是,时刻操使着纸张不停移动要比维持在固定空间消耗大很多,巨大锁链的精准操控也比起之前的更加困难。依靠他这种等级的妖痕,是无法长时间支持这样的活动的。

真感谢黄夷霄,这么快就能分析出来情报并传递给我。

为了安抚我,还专门打上安慰的话语和调剂的颜表情。

锁链操使着刀刃再次从背后向我劈来,而我则利用挂坠的力量将自己弹出,落在侧墙面上。

脚尖刚着在墙上,锁链甩动头端的锐器也追了过来。

再次使力,我弹跳到对面的墙上。还没等落稳,我又调转方向,再次跳出,不及纸张合拢张开的大嘴将我吞没,就又跳到了纸张包围圈外的另一面墙壁上。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逼得孙然自取灭亡了。

照常理来看,使用短小的锁链应该对他更加有利才对。现在,他正同时拖动巨大的锁链并操纵成千的纸张,连同自己追逐在狭窄的小店内反复横跳的我。

碰碎东西的响声不断传来,不过都与纸张的哗啦声混作一团。移动速度较慢的纸张被分散在室内的各处,甚至有的无法被顾及到的已然飘落在地。还处在战局中心的纸张越来越稀疏,已经能依稀看到挥舞着盘旋在小房间里的锁链对我施展攻击的孙然了。

手背的绿色光斑跳动越来越快。

力量无法直接相对抗,就只能用速度获取生机了。我和孙然谁的耐力先耗竭,就是这场战斗的胜负关键。

我的状态还能维持住。

在心里如此盘算的我没有注意到追击中孙然的单手举起五指一合,这一瞬间伴着手背的光斑亮度陡增。

原本铺了在地面厚厚一层掉落的纸片再次浮起,加上前方残余的纸片一齐包住了我。几乎是察觉到被包围的一瞬间,如钢鞭一样的锁链抽击中我的髋部,重重将我击倒在地。

包绕我的纸张瞬间散去,只留下了孙然追击而至的身影。

疼痛的干扰让我来不及爬起身来。

哗——孙然背后的纸张再次被撕开一个口子,黄夷霄单手抓着用来碎冰的凿子向孙然的头部刺去。

可还是来不及,孙然稍微蹲身躲过后,回身用上冲的单手卡住了黄夷霄的下颚,然后将她重重卡在了旁边的墙面上。

“还会解绳术啊,真是没料到。”

借着光线,他观察着黄夷霄。因为这次的撞击,黄夷霄的脸更显苍白,从磕破的嘴唇和鼻腔中淌出了暗色的液体。

“长得还真像啊,”孙然端详着,“前几天那小姑娘还穿白的时候就更像了。”

松开!

竭尽力气,我再次向孙然冲去。瞥了我一眼,孙然松开已无力反抗的黄夷霄,迎着极近距离冲来的我用拳头击去。

在相迎的瞬间,我踏击地面,改变方向,以极快的速度绕向他的背后。这一下就连孙然也无从反应,竟然以拳头就这样追着我的身形而至。

因为两次的强行改变快速移动中的方向,我的脚踝因为剧痛不支,身体滑倒在地上。

叭——

孙然两条小腿中断鼓起了两个巨大的包,也同样跌倒在地。因为快速的闪躲让他变招不及,扭断了自己的骨头。

勉强爬起身来,我扶起倒在角落的黄夷霄,准备先让她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咔咔咔——”

孙然嘴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吼,用指甲重重搔抓地板。

“别费劲了,两条腿都骨折了,还动的话只会让你康复的效果更差。”

我和黄夷霄都冷漠地看向他。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都这样,”他不甘心地狂吠,“你小子,还有范敬也是!”

“破坏我的计划!”

指甲扣出了血,让他的手嵌进木制的地板,手背上的绿色光斑极不规律的跳动起来。他大叫着,这股躁狂竟让他无视生理结构的损坏与疼痛,向黄夷霄扑来。手上的指甲,也因为某种异变,变得又长又尖利。

不管是被扶的黄夷霄还是扶着的我,都没有力气再战斗了。

“这样就束手待毙了,身为我的饲主可真丢人啊!”

突然一股涌进的力量强行操纵我的身体挡在前面,面对扑来的孙然,我叠起攥住的双手。

与力量一起涌进来的还有刚才的那声话语。

孙然的侧腹被我手中发出的力量贯穿,止住了前扑的力道。我心有余悸的后退一步,他就这样扑倒在我面前。

没想到在最后竟然因为失败而被愤怒控制而发了疯,但这场战斗中他的作战方式本就很癫疯了。

“没事,因为妖痕的支持,他还活着。”

黄夷霄扶住墙,对我这样说,这让我放心了不少。

“呼呼,真厉害啊!”

言不由衷的赞美声从门外传来,与其说赞美,听起来更像是幸灾乐祸。

这声音让我记起刚刚被我忽视掉的本应提防的人,她的声音在孙然入侵的同时也响起过。

黄夷霄的妹妹走了进来,同时鼓着掌,然后停在了我和黄夷霄前方几米的位置,踮着脚瞅着。我也顺势挡在黄夷霄身前。

“哎呀,没想到墨家的传人也这么容易被干掉了,”她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对着我俩,“不过对你来说也不算第一次了嘛。”

她手中的物体散出了光芒,让人看清这是一个正方体的玻璃饰物,散发的红色光芒像是裂纹一样爬遍整个正方体。一道绿光从我身后照进妹妹手中的正方体,过了大概10秒,绿光就消散了。

慢着,黄夷霄刚才说孙然还依靠着妖痕维持着生命。我回头看去,孙然手上的散发着绿光的三角形已经消失了。

“先别管他了。”妹妹呼唤着,同时将一根黑色棒状物扔给黄夷霄,“考虑的怎么样了呢?”

有什么要考虑的,担心受到蛊惑,我更加严密的护住黄夷霄,并将手机递还给她。经过一晚的奔波,虽然现在我俩都没什么力气了,但我也不会束手就擒的。好不容易才一遍一遍把黄夷霄夺回来,更何况。

我回忆着刚刚的感觉。

“嗯,”

“我跟你回去。”

站在背后的黄夷霄轻声说。

“等……”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都已经作战到这个地步了。

“笑笑——”

黄夷霄就这样在后面呼唤我。

迎着呼唤,我向后望去。候在我回头的方向,黄夷霄用指头正好戳住我的脸。

“嘿嘿——”

她的另一只手,将从她妹妹手中接过的棒状物点燃了。

吸入鼻腔的空气中混入了一丝香气,逐渐变得浓郁。

原本我以为,黄夷霄拥有着言灵一样的能力。但在这几天的接触中我发现了,她拥有的并不是这种心想事成的方便能力。

她只是过分聪明了。

聪明到让她可以看穿很多事情,聪明到让她可以推知未来。

那么,你所推知的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廖姐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围棋高手。虽然我不会下围棋,但我想你一定很擅长谋划吧。

既然你如此擅长谋划,那么你将我谋划入你的计划又为何吞吞吐吐迟疑不言呢?

“笑笑,挂坠就送给你好了。”

手中点燃的熏香飘散的烟雾,萦绕在我周围。

闻起来如此令人疲惫,又如此令人安心。

围棋就是这样,原本决定好的战略方向一旦举棋不定,在下一步没能坚持原有的战术,立马就会让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然后可以了,笑笑,不要再追过来了。”

她笑意中的眼眸却晶莹剔透。

无论什么我都没更多地了解到,即使不断地努力,我也只能勉强支持双眼不那么快合上,趴在地上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无法阻止。

两个相似的背影。

既然是她的妹妹,为什么不能站在扶助她的位置上呢?

你的家人……

不知不觉,我失去了意识。

即使一只奇兵从棋盘的一角杀出,但失去战意、不相信大龙有成活希望的人,只要放弃抵抗,那大龙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碰到的不是我。”

少女在内心呐喊。

“明明是我先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