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乱了眼前的发丝,远处弥漫的雾气笼罩了海平线,缓缓下坠的夕阳将它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不知道那梦幻般的景致里是否真的存在着众神欢宴的宫殿。垂下头,两掌宽的木头跳板下是吐着白沫的蓝黑色大海,黑暗之主,打扰我睡眠的人统统不得好死,脚踝上锁着大铁镣,嘴里塞着破布的黑袍法师在心中默默地诅咒着,又是一阵不可遏制的晕眩。

赫鲁被绑在米勒背后:“主人……对不起……”

巴特和精灵背靠背捆在他们身边的另一块跳板上:“米勒,我要是死了,变成鬼也不放过你!”两人几乎是同声骂道。

“小秋,我们这样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嘛……”亚麻色头发已经长过了肩,罗德笑嘻嘻地对背后人说,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米勒暗暗攥紧拳头,转眼看了一下旁边同样转过脸来的前圣骑士,卡拉库亚神,为了我的赫鲁,希望一切都能顺利按计划进行啊。

“好了,该告别的也告别完了。诸位下辈子一定要记住,‘龙脊’号上的规矩是不能搭载女人,还有骗子……”船长抱着肘心情似乎并不太糟糕“永别啦!”

话音一落,水手们抽掉了跳板,四声轻响后,视野里就只剩下海平线上巨大的夕阳了。

商人憋着气在昏暗冰冷的水中努力搜寻着其他人的身影,秋那里的绳索早在落水前就已经解开,两人一经分开就分头游向米勒他们和卡休。

“混蛋,冷死我了……”薇拉边抱怨边踩着水,虽然是南方,可现在这个时间怎么看都不是适宜游泳的。眼看着大船已经开远,再看看解开镣铐和口中的阻塞后,用一个高级浮行术悠然悬空在海面上的法师,又骂了句粗话。

巴特游到米勒身边:“现在怎么办?‘无垠岛’附近不可能再有别的船了,我们现在是等着被淹死还是被鱼吃掉?”

后者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身前的妖精王。他的直觉没有错,赫鲁已经感觉了什么,那是和当初在萨耶城时一样的感觉。

罗德游在秋的身边:“小秋,你们是不是早就有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大浪迎面扑来,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向下潜去,海水深处竟似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它们缓缓逼近。

“咳……那是什么……咳……”薇拉显然也看到了那个东西,呛着水再次浮出。

圣骑士黑色的眼睛盯着那块缓慢放大着的阴影:“是这片海的‘主人’。”

“海龙?”高处的法师声音中难得有了些意外的高兴“是被妖精之王的气吸引来的吗?”

米勒的心紧张地剧烈跳动着,没错,一定就是那个。在西克罗的时候得知最近似乎进入了海龙的活跃期。如果按照皇帝给的密函中所给的暗示,加上已知的精灵之主是除了人外还拥有龙的型态的话,那出没于霜月海峡的传说中的巨龙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另一个元素精灵之主。他原本的打算是在明天早晨,当船最接近“无垠之岛”时才让女精灵暴露,因为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没有船会让人在那里下水。这个计划他和圣骑士商量过,对方也愿意帮忙,只是没想到薇拉这个火药筒性情让他们暴露的这么早。不过看起来他们现在不必花力气游到那里去了……

“主人……”背上的赫鲁有些害怕地抱着米勒的脖子“那个是……”

已经几乎呈现漆黑的海水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就在众人被巨大的海浪冲散时,海在面前分开了。

水流顺着高起的黑色“陆地”流下,感觉到时,脚下已经踩到了坚实的部分。那仿佛钢铁般的质感让人从心底体会到对方压倒性的巨大力量,巴特脚软地一下瘫坐下来,上下牙磕碰着说不出话来。黑色的甲胄在升起的新月下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米勒把背上的赫鲁轻轻放下后,抬头看向“陆地”的尽头,那几乎是半个小广场的面积,而水面下的部分则根本想象不出会有多么庞大。

海水又是一阵翻腾,“陆地”上延伸出一条“小路”,“小路”一端持续升高,在几乎四杆高的地方停了下来,在那里微微下垂着一人高的部分,正是龙首。

卡休召唤了风灵,借着短时间的飞行术来到了巨龙的面前,虽然之前用蒸发去掉了身上的水汽,夜风还是吹得他有点冷。“从外形上看,居然是古龙族呢……”法师的语调难得的充满了热情“这样一条龙可以帮助我完成多少古典魔法研究啊……”无机质的灰色眼睛痴迷地看着那传说中的魔物。黑色的海龙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回应,而是继续平稳地向着前方那片白雾游着。

“小秋,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龙吗?”罗德不可置信地用手摸着那冰冷的龙甲。

前圣骑士用初级水系法术蒸发了众人衣物中多余的水分,在一片白雾中点了点头。

“真的是活的龙啊……如果能弄一块皮做胸甲,弄颗牙做刀的话那就完美了……”

“要是卖的话,不知道值多少钱哪?要是可以把它弄回去,那王都那些魔法药剂店,器具店岂不会为了和我做生意而弄出人命来……”

精灵薇拉和商人巴特同时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之中,盗贼则转向似乎知道些什么的同伴:“刚才我没有问完,你是不是事先就计划好了什么?”

没有否认,黑发的圣骑士老实地点头。

“啊……居然这么干脆的承认……小秋,你现在竟然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我很受伤啊!”男人苦着脸“你和米勒商量过吧,对不对,你们背着我商量了对不对?”

秋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个仿佛怨妇般喋喋不休的家伙。

米勒发现赫鲁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脸上浮起微笑。它虽然从来不说,但是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妖精王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过去。失去了记忆,没有一点妖精王该有的力量,顶着这样的样貌和名号对于它来说只是一种痛苦。那些东西的存在,只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它的无能。看到它在所有人面前小心地隐藏着失落的样子,他的心也一直隐隐地疼着。他了解这种面对困难却无能为力,只能依赖别人帮助的痛苦,那种对自己的怨毒。反正自己无论如何都只是个普通人了,不过只要可以,他就想为自己的赫鲁做点什么,只要是它所希望的,什么都可以……

“王来了,是我们的王呢……”

“对啊对啊,王回来了。”

“你们,是风精灵吧……”赫鲁对着空中细小的声音询问道,有了一次经验,它猜那些也是力量还不到实体化的元素精灵。

“嘻嘻,王好有趣噢。”

“菲鲁是好姐妹,不过我们不是菲鲁哦……”

“对不起”妖精王赶忙道歉。

“温柔的王啊,这一次请不要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