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十天前。
那时正值星期二，也就是红心阁营业的第一天。陈天溪答应张汝寒帮她调查学生会内部人员的底细。其实陈天溪从未想过与青光会为敌，他只是希望尽可能多的事情即使说不上在自己掌控中，也要在自己的可知的视线下。还有一个原因是，一位明日学院毕业的学长，法院的江河湖曾表示非常赞同天溪的很多观点，并答应和他合作。他曾和天溪聊过很多年轻人对治村的想法，并表示如果未来有幸成为新任法官，会考虑具体实施他们的政策。江河湖曾说过，当年前任法官沙林大人刚刚涉政时，新村派的他也屡遭老人的排斥。但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位置。如今情况是一样的，我们代表明日派的立场，尽管常被老人们说我们的想法过于年轻，但我们应当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并为之而奋斗。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只能想方设法博得法官胡地的赏识，这样才有机会在未来施展更高的能力。陈天溪知道，以后他一定会协助江河湖破案。那么先在身边练一练自己的破案水平也不错，何况对于医药山庄的科技水平而言，陈天溪拥有领先一百年的技术，做些事情应当轻而易举。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再好的科技，也看不透人类的心。
首先，陈天溪整理了一星期内已知的有关信息。一周前自己还在医院养病时，张汝寒提出民意调查并在学生会秘密开会，第二天青光会就抢先了一步。毕竟当时天溪完全不知情，按张汝寒所说，第二天的民意调查实施，是林丹陈光对胡兰的请求。当时胡兰还不知道前一天开会的事情，而学生会声称他们以为胡兰的调查就是前一天张汝寒的提议。这里背后有多少事已经很难说清楚，也许是有人向青光会泄密，但也有可能只是个巧合，在红刃事件发生后，青光会同时安排民意调查。
时间线继续往后走，青光会去中心医院拉人跳槽，被赵立康等人识破后，晚上校学生会按计划前往中心医院请求合作建立医疗部被拒绝。第三天张汝寒在学校通过调查路人，得知大部分学生已经知道了红刃事件和学生会打算合作建立医疗部的事情。对学生会内部存在青光会间谍也从这时开始。当天中午，张汝寒第一次前往报社请求合作，被记者拒绝。晚上她对学生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包括联系记者，请民医药大夫合作等事。第四天云边等人却听到“我校学生会将和青光会合作，联系报社披露红刃事件，并安排药家老民医和我校合作。”事情已经充分表明，校学生会的内部信息一定泄漏到了青光会。
接下来的两三天，陈天溪和张汝寒没有再和学生会接触。值得一提的重要线索是昨天的一件小事。学生会得到消息说，红心阁诚心合作，希望请他们帮忙前往报社让记者宣传一下红心阁的重建。然而红心阁所有人都表明，没有联系过校学生会。这个消息来源一定有问题。会长说消息来自岚娟，岚娟说是小霍告诉他的，而小霍说他只是给小李带话，恰好小李昨天一直没有出现。这样小李自然成了青光会间谍的首要怀疑对象。但在没有充分证据前，必须要谨慎行动，不能让他们引起防范之心。
其实陈天溪有一个更大的疑问，为什么青光会知道他们请记者时调动执法令的事情。之前就有过三件存有疑点的事，其一是刘阿姨案件后，他在尝试请求青光会合作时，青光会的“黑暗使者”知道他在法庭上接受过审判。其二是麻家案件时，政府有人撒谎导致麻二未成功报案，恰好当天青光会安排打手在麻三家里埋伏。其三是“黑暗使者”所说的和陈天溪的见面次数与事实不符。天溪怀疑过政府内部有青光会间谍，而且很大可能是两个“黑暗使者”其中的一个。现在更是加深了怀疑。
但陈天溪知道，现在还不是调查政府的时候。早晚有必要再会一会黑暗使者。青光会真是无孔不入。越多的信息流动，只会导致掌控局势越困难。上周六的青尊祭，赵云边和白露洁都没参加，现在连青光会的明计都不知道，更何况可能还有更多暗计。陈天溪将他整理的全部有关线索记在了他的便签本上，准备和张汝寒一起破案，从校学生会开始。
“我想直接去问小李，或者把昨天药大夫说的话告诉学生会，你觉得怎样更好？”汝寒问道。
“我怕都容易打草惊蛇吧，现在肯定不能学生会整体知道内部有间谍。如果假设小李真的是间谍，就对他一个人进行彻底调查。”
“在合理的范围内怀疑是不会打草惊蛇的。药大夫明确说了没有联系，两边信息完全矛盾，换成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疑惑的。”张汝寒说罢，她决定直接去问小李。
当她一个人来到小李的教室，小李正在班里学习。二年级学生的学习态度果然比高年级更加认真。汝寒让门口的同学帮忙叫小李出来，说学生会有事。
“寒姐找我吗？”小李身穿校服，低调的走了出来。
“小李，我问你件事。”张汝寒说，“昨天你有没有传话过，说红心阁要找我们帮忙去报社请记者的事？”
张汝寒严肃而又生硬的态度，令小李有些退缩。过了几秒才说了一个字“是”。
“昨天中午我去红心阁，那边所有医生明确说了，根本没有人联系过学生会。”
“啊？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带话。我不可能造谣这种事的，我闲的吗我。”
“说吧，昨天及上周末，你和红心阁的人见面没？”
汝寒这审问的态度，使得有些内向的小李不知所措。“没，没见过。”
“那你哪来的消息？谁让你传话的？”
小李一紧张，大脑似乎有点短路。过了半分钟他才想起来。“对了，是昨天早上刚来学校时候，岚娟告诉我的。”
陈天溪正在走廊拐角处全程偷听。见这状态，天溪和汝寒二人感觉立即真相大白。张汝寒摸摸小李的头，说：“你先回去吧，别这么紧张。”然后她转过来走到陈天溪的身旁。
“这孩子，连撒谎都不会，紧张成那个样，说句话犹豫那么久，还漏洞百出。一看就是小时候的老实人。”汝寒笑道。
“这也太简单了吧，青光会怎么想的，让他这种人来当间谍，一下子就露馅。看来青光会识人水平不怎么样啊。”陈天溪说。
“即使小孩子撒谎，不见铁证也是不会低头的。为了严谨起见，我们需要岚娟的供词。只要岚娟说早上没有和小李见过面，小李就是百分百的犯人了。”张汝寒直接用“犯人”这个词，在她眼里，夺走了她父亲的青光会永远是村子的敌人。
张汝寒来到岚娟的教室，这个教室位置在走廊的中央，陈天溪没有合适的拐角处可以偷听，只好和她一同来到教室。岚娟看到张汝寒在门口，主动走了出来。
“咦你们来干嘛？来我面前秀恩爱吗？”
“岚娟我们有件事想问你。”汝寒说，“昨天早上你有和小李在一起吗？”
“你什么意思啊。不需要你在这乱八卦。”岚娟似乎误解了张汝寒的话。
“不不不，听我慢慢解释，她的意思是…”陈天溪试图解释，岚娟却完全不想听。
“谁要听你解释啊。没事我回去了。”
“岚娟。”张汝寒严肃地说，“我是真的有正事。”
“那你快说啊。”
“昨天你传话给会长，红心阁合作的事，其实子虚乌有。我们特意和红心阁确认过了，他们根本没有联系过学生会任何人。现在已知消息是小李传给小霍，小霍传给你，你传给会长对吧。但我们问小霍，他却说是早上你告诉她的。”张汝寒说。
“什么啊，我早上确实没见过他，那事是第一节课间小霍告诉我的。也就是说他在撒谎咯？亏得我以前那么信任他，原来他也撒谎。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啊。真讨厌。你们去告诉会长，把他开了。”言毕，岚娟就转头走回了教室。
小李和岚娟的信息果然对不上，矛盾的存在说明二人其中必有人撒谎。如果假定学生会内部只有一个间谍，那么一定就是那个撒谎者，这点天溪和汝寒立即达成共识。学生会这几个成员本都是张汝寒完全信任的，得知里面存在青光会间谍已经非常不可思议，因此她不愿去想是否有多个间谍的可能性。在岚娟和小李中选择一个嫌疑人，那一定是小李毫无疑问了。
“有句话说，凡事假到极致也就成了真的。你觉得青光会真的会派小李这种人来当间谍吗？一看就是不善交际之人，而且撒个慌都面红耳赤的。”陈天溪说。
“小李在学生会一直负责做技术工作，平时几乎不和人交流。这样的人是间谍我也无法相信。”张汝寒说，“但是他和岚娟比起来，我一定相信岚娟啊。”
“也是，岚娟的状态比小李真诚太多了。不过我想在报告会长之前，再去确认一下。”
陈天溪和张汝寒都是办事非常谨慎之人，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有用的证据信息。按学生会众所周知，红心阁合作的信息传递方向是小李-小霍-岚娟-会长。而小李说信息是岚娟告诉他的，他却没有说自己把信息是否告诉小霍。天溪认为现在的证据可说明九五成可能小李是间谍，为了破案严谨，最好再问一下小霍。到了上课时间二人暂时分别，张汝寒说中午她自己去找小霍询问，然后通讯器联系。
中午下课后，张汝寒来到小霍班级，发现他已经走了，应该是直接去吃午饭了。于是她决定陪陈天溪吃完饭再继续行动。其实陈天溪从未正式加入明日学院学生会，尽管由于他经常向学生会提建议，学生会核心人员基本他都认识。很久前他就暗暗感到，学生会整体有一些排外氛围。当时他只以为自己是外邦人的缘故，以为村民整体有一些排外，还不知道青光会排外的事。想到这里，学生会内部存在青光会间谍完全说得通。餐毕，汝寒让陈天溪自己在外面等一等，她自己来到学生会，并用通讯器对陈天溪实时通音。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汝寒走到门前，听见里面有人在小声讨论些什么，声音太小以至于完全听不见谈话内容。她推开门，见会长，岚娟，小霍三个人在场。
“张汝寒你来啦。”会长似乎正想找她，“正好我们有事要说，你先把门关上。”
“什么事？”
张汝寒关上门后，四人坐在办公室离门最远的地方。会长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学生会内部发现有青光会的间谍。”
张汝寒大惊。有间谍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应该是学生会除了间谍本人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但为什么会长现在会知道？她明明没有告诉除陈天溪外的任何人，难道会长也是自己发现的蹊跷吗？
“你先别激动，别生气，张汝寒。”会长做出希望让张汝寒冷静下来的手势。“我们之前的所有计划肯定是全都被青光会知道了，因为证据表明间谍就处在我们秘密会议的六人之中。”
眼前这几个人真的安全吗？有没有可能间谍不止一个？在不完全知情的情况下，不能直接相信任何人。“有什么充分证据吗？会长。”张汝寒故作不知情。
“是这样的，昨天红心阁合作请求的事情。小霍你先说。”
“第一节课间小李找到我，让我转告那件事，他说怕自己在学生会人多说不清楚。我走来办公室的路上恰好看到岚娟，于是就把事情告诉了她，让她来转告。”小霍说话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机器人，每个字节奏非常一致，给人一种理工直男永远不会说假话的感觉。说正经事时倒没什么感觉，但偶尔他开起玩笑，就会让人感觉特别违和。
“就是这样。然后当时快上课了，下一节课间我才告诉会长的。”岚娟说。
“我是第二节课间听岚娟说的。这些信息我们之间互相都能确认。可是小李说他是早晨上课前听岚娟说的。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小李在撒谎。而红心阁根本没有提出过合作请求，对吧张汝寒。”会长说。
“是的。其实我在上星期就开始怀疑我们内部有间谍，怕走露风声才一直没说。这些事我已经调查过了，基本和你们说的一样。但是请问会长您是从何知晓的这些事？”张汝寒说。
“有人告诉我一些事情，加上我的推理得到的。为保护他的安全，我答应他的请求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他的身份，以防受到报复。”
会长一向说到做到，想继续问下去不太可能了。这里每个人的信息完全对得上，如果不是小李撒谎，就是这些人在集体欺骗。后者只可能是会长安排的，这跟本不现实。也是，可能自己想多了，会长自己怎么可能是间谍，他完全可以明面支持青光会。不知怎么张汝寒总觉得事情出来的太快太顺利，有点蹊跷。
“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将小李开除出学生会。等他下次过来时我会当面宣布。这样，学生会少了一个技术人员的位置，接下来想和你商量一下，是临时公开招聘，还是内部安排。”
“技术人员吗，你们觉得陈天溪怎么样。”张汝寒问道。
小霍摇了摇头。“他的想法常常太激进，怕不会把学生会搞得一团乱。”
“让外邦人加入学生会，会招致很多纠纷的。”岚娟说。
他们对陈天溪的排斥令张汝寒非常反感。
“别忘了明日学院本就是山村向外邦学习而建立的，学生会的主旨是什么？为学生服务。谁有能力并且想担任，谁就可以来担任。凭什么歧视外邦人，你们也是青光会的间谍吗？”会长一番话让大家哑口无言。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征求他本人同意的。”张汝寒说。
听到这一切后，陈天溪知道事情远比他本来想象得复杂的多。传话一事除了他和学生会六人外应当无人知晓，除非他们有意泄露给其它人。如果有人泄露一定不会是小李本人，这说明除小李外必然还有间谍。晚上，陈天溪将他的结论告诉了张汝寒，让她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如果有更多间谍，他为什么要出卖小李。”张汝寒表示不解。
“你要知道，间谍是不惜出卖同伴的。可能他们以为小李一定保不住身份了，于是将他卖掉，以扰乱我们的进一步破案。”陈天溪说。
“人心真的复杂。哎，如果有能看穿人心的工具就好了。”
“对了，我从明日之城带来了一个测谎仪。据说能通过人说话的语气深情分辨人是否在撒谎，不过我也从来没用过。”
“还有这种好东西？那你们明日之城破案岂不是轻而易举啊。”
“不，不知道为什么法院破案从没人用测谎仪，在我们明日之城，测谎仪只有一些家长老师给小孩子用。这点我也没想明白。来我家我们一起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