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下午,张汝寒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其实她平日生活非常规律而又紧张,好像一直都有事在忙。现在她同样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仿佛心事很重。此刻陈天溪还在医院接受治疗,中午天溪用通讯器留言过,自己身体更加好转,赵院长说大概再过三天就可以出院。此刻张汝寒漫无目的走在校园,听到路边学生的对话。

“不会是真的吧,那以后要是再生病了该怎么办啊?”听到这里,张汝寒突然跑向办公楼。不能再拖下去了,需要马上行动。她来到学生会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人正在整理些什么。“会长不在吗?”张汝寒直接问。

“他现在不在,可能在班级学习吧。”

“麻烦把他叫来,我有事需要商议。”张汝寒很严肃的说。

“我没时间,没看我正忙着呢。”

张汝寒只好亲自去三年级的教室找寻会长。会长问她有什么事,寒说:“能不能把岚娟,小李,小霍都叫来,晚上出去开个私密会议,就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学校里不便多说。”会长很想知道为什么张汝寒找的是学生会这几个人,但他尊重了寒的想法没有多问。

会长把这几个人叫来,和张汝寒在校门口碰了面。“寒,你又有什么事非要私密会议,这村子现在还有啥私密的地方吗,哪都有人。难不成到山上让警卫员注意我们。”小李说。

“说了私密会议就是私密会议,你们来我家。”张汝寒说。几个人其实感觉去女生家里开会不太适应,最后还是同意跟随寒来到了她家。家中很宽广很整洁,客厅就像一间会议室,里面很多房间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这真的是你家?”小霍感觉很不可思议。

“以前我爸经常叫人来家里开会。”张汝寒为大家各倒了一杯水。

“寒,到底有什么事非要避开他们。”会长问。

“你要告诉我们你喜欢陈天溪的事?”小霍笑道。

张汝寒直切正题:“我希望在明日学院成立一个医疗部。”

在场众人十分惊讶。“前几天中心医院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寒说。小李,小霍摇了摇头。“什么事?”小李问。

“我知道,我没敢告诉别人。”岚娟说。

“这种敏感话题还是不要谈论为好。”会长道。

“所以我必须来这里跟你们谈。难道你们没发现,现在人们心中的不安全感越来越严重。今天走在校园,我听见路人说‘以后生病该怎么办’。医药山庄的人怎么能有这种恐慌?村子何以称作医药山庄!”张汝寒情绪有些激动。

“你先冷静一下。”会长说,“红白刃这问题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这是近年来医药山村的一个大问题。”

“解决不了全村,至少先保障我们明日学院的学生啊。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们商量。”张汝寒说。

“红白刃又出事了?”岚娟问。

“探谈这个问题也好,先回想一下近年来发生的事。他们可能还不太知情。”会长说道。

大概四十多年前,外邦科技大量传入医药山庄的同时,外邦来医药山庄求医的患者也越来越多,带来了很多新的疑难杂症。老民医们越来越无能为力,一些先进人士提出“西病还需西治”,将外邦科技与医术结合,于四十二年前建立了中心医院。后来村里人的普遍健康水平下降,中心医院接受的村内村外患者越来越多,医院只得扩招临床医生。当时还没有明日学院,很多读过一点书的人直接就去医院实习。渐渐地,医生成为了医药山庄中饱受争议的职业,一些人始终认为医生救死扶伤是最高贵的职业,还有些人价值观却完全相反。

然而,由于中心医院越来越偏向盈利化,毕竟病人来源数量不可能稳定。到了非流行期,医院经常过度卖药,用昂贵的药材过度治疗。十年前法官沙林下令,限制医院对医生开的工资,并要求医院裁员,只留下真心希望为救死扶伤的医生而不是为赚钱的人。自此以后,医生成了村内的“三最”职业——最危险、最辛苦、工资最低,吃力不讨好。

随着医疗技术的不断发展,中心医院重症区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活死人”,即已经确定无法治愈但仍用现代医疗技术维持生命的病人。不仅浪费了大量医疗资源,还严重的延长了濒死患者的痛苦时间。一些老医生看透了这一点,经常劝告患者家属放弃治疗,家属却大多要求医院“全力治疗多活一天是一天。”有的患者自己也无法忍受重病的痛苦,要求医生放弃治疗,有的医生尊重了患者的选择,被家属告上法庭。后来,医院内部暗下形成代号“白刃”,白刃医生认为,放重症患者解脱属完全正义行为,既减少患者痛苦又节省医疗资源。起初一些医生还比较保守,在白刃的互相鼓励下,他们坚信患者家属是愚昧的,不再要求家属的确认,甚至不让家属知道,判定患者救治可能渺茫且患者自身求生欲望不强时,就直接结束患者生命,宣告自然死亡。因医院重症区患者家属不可能进去监视,法官沙林对“白刃”案件总是“证据不明,无法判决。”后来,白刃医生主动组织了一次“还患者死亡的权利”活动,联名向政府上书要求允许重症病人安乐死,被法官沙林直接驳回。

两年前村里第二次传染病大爆发,顿时中心医院人满为患,死者不计其数。医生面临来自病魔与患者及家属的多重压力,有的医生拼命工作,结果自己染上传染病去世,临死也无法阻止传染病的肆虐。

后来在几日内,中心医院几个诊室的患者大量集体死亡,极大的引起了人们的疑心。后来经检查得知,一批药物中发现有毒成分。中心医院开始严格检验药物生产,确定核实无误后才用于治疗。又几个诊室的大量患者集体死亡,尸检得知他们被注射了超量的药物。谁也无法掩盖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杀患事件。医院和法院首先怀疑白刃。白刃医生将这起杀患事件的行动者称为红刃,以区分开来证明他们自己的清白。就这样,村里普遍将“红白刃”代指一切有杀患动机,想法提议或行为的医生。

后来,赵立康为首的医药研究所终于攻克了这起传染病。然而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大红刃杀患事件已经发生,由于一些原因,政府没有派人来医院调查,在赵立康攻克传染病后,杀患事件几乎没再发生。在传染病流行即红忍杀患发生事情,就有很多良医逃亡青光会。后来,政府将中心医院院长免职换人。法官胡地将当年上书的白刃医生,以及医院互相检举有红白刃嫌疑的医生全部抓捕入狱。经这次大清洗,中心医院已经彻底远远不及当年。赵立康曾对副村长说,现在的中心医院没有抵抗下一次传染病的能力。

时隔两年,无人意料,丧尽天良的红刃杀患事件再次发生。由于金家患者生病后,家属心理过于着急,经常到医院粗暴无礼对待医生陶三光,甚至两次动手打医生,只因医生没有成功控制病情发展。第二次当众将医生踢倒在地。陶三光一气之下,在家属离开后毒杀了患者。以为患者死了家属就不会继续闹事了。结果家属当然不依不饶,相信患者的死另有原因,要求医院进行尸检。尸检结果患者死于药物过量,家属便要求医院高层给个答复,当时赵立康正忙于为陈天溪解毒,没时间处理此事。杨院长说一定是医生误操作或者药物不合格,要求走法院来审判,现在还没定论。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金家和医院的纠纷,得知红刃杀患事件再次发生,人们陷入了恐慌。在消息尚未传遍明日学院前,张汝寒决定尽早行动。

“难道法院会容忍红白刃继续为所欲为?就算是真的也不用我们来担心吧。我相信大部分医生的医德还是很正的。”岚娟说。

“不,多数红白刃的案子法院都没有处理。”张汝寒说,大家感到很疑惑不解。“我想应该是政府和医院都极力想下压否认关于红白刃的事件,况且这种案子本来就很棘手,调查并处理就基本等同于公开承认,那样更会造成恐慌的。”会长说。几个人点了点头。

“但回避不是解决办法,就这次医院发生的事,青光会一定已经知道了。一旦他们利用此把柄及人们的恐惧心理,后果不堪设想的。我们明日学院代表医药山庄先进群体的方向,年轻人都比较有思想,容易被煽动,所以我们必须比青光会提早一步。”张汝寒说。

“说真的,其实我感觉你有点把事情严重化了。难道青光会还能公开宣传红白刃这种事?我们并不知道青光会的目的,只知道教会希望村子不再接受外邦病人。这和红白刃有多大关系?难道他们还能利用红白刃吓走前来看病的人?宣传这个只会吓村里自己人吧。而且你要我们成立医疗部,这需要多大的精力投入,你可以预算一下。”会长说。

“我们不知道青光会会做出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在明日学院确实有分部暗自活动。胡兰他跟我说过,害怕隔墙有耳不便点名。如果你们觉得即使青光会行动也没事,那就大错特错了。可以明天做个民意小调查,看看到底人们有多担心医病问题。”张汝寒说。

“做民意调查的话一定会引起青光会他们的注意。说真的,我也不想让教会继续撒野下去,至少在学校给我老实点。但真的没办法。”会长说。

会议开到现在,天色已晚。这几个人都是张汝寒认为最合适的人,他们既没有教会的奸细,也没人和教会信徒走得比较近,至少在张汝寒的认识里如此。她没有叫任何和政府法院那边比较近的人,而是一心学校立场。为了得到学生会这几个人的支持,晚上张汝寒亲自为他们做了晚饭。美味远超出他们的意料,张汝寒的厨艺颇受他们赞赏。只可惜陈天溪在医院还不能进食,只能输液维持生命。

“你们谁也别把秘密会议的任何事情说出去,好吗?”张汝寒再次嘱咐道。

话说上周末青尊祭上,教会并没有直接宣传他们一知半解的红刃杀患事件。对教团而言,对中心医院将是一件大事,教会自有计划。因此,白露洁尚不知道这一切。她不知道,同行的林丹,陈光二人正在进行的计划。

星期二的上午课间,学生会会长来到办公室处理事情,这时成员胡兰来见。“会长,能否合作进行一次民意调查?希望了解一下人们心理是否有忧虑。范围就在我们学校。”

“她还是执意要调查啊,可以!我批准。”会长批准了调查,在学生会打印出了一摞胡兰想要的问卷。胡兰拿着文件走回了班级。中午,张汝寒再来学生会时,办公室没有人。等到晚上放学,张汝寒再来学生会办公室,只有小霍一个人在办公室。“会长在哪?我想再和他谈谈。”寒说。

“你们没去民意调查发问卷吗?”小霍问。

“问卷?我已经设计好了,来这找社长打印。他没来啊,我想直接自己动手,回头转告他。”寒说。

“问卷上午胡兰不是已经打印好了吗?你不知道?会长现在应该正在协助调查。”

张汝寒很困惑,自己今天明明没联系学生会,更没联系胡兰。昨天的会议,除了她所有人都是不支持调查的。她好像顿时明白了什么,“糟了,还是被他们抢先一步!”她连忙跑出办公室,来到胡兰所在班级。“你们知道胡兰在哪吗?”“他好像和林丹,陈光出去了。说去做个调查。”刘天翔说。“看到他麻烦告诉他,学生会有急事找他。”说完,张汝寒跑回学生会,“没事的话帮我出去找下会长和胡兰。麻烦了。”

张汝寒,小霍二人在校园里楼上楼下的跑,也没找到他们踪影。她只好跑出教学楼,来到操场,终于看到几个人在操场一角摆着学生会的摊位。走近一点,见会长和胡兰都在摊位上,摊位前陆续有人过来填问卷。“小霍,过去把会长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小霍没多想什么,上前叫会长,再转身二人回来发现张汝寒没在,于是原地等了一会儿,以为张汝寒在办公室,就回办公室了。张汝寒此时跑到操场边小树林的另一面,见机来到摊位上。“会长让你们马上撤了摊位回去。”

说罢,张汝寒拿起那摞问卷,上面的问题和自己想设计的几乎一样,而且已经调查了近三十人了。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第一个问题“你常会焦虑,缺乏安全感吗?”,八成以上受访者回答的“是”。第二个问题“最令你担心的是什么?”选项包括医病问题,成绩学业问题,人身和财产安全问题,情感问题等。近七成受访者担心医病问题。第三个问题“你对医药山庄官医的医疗水平有信心吗?”六成受访者回答有信心。看到这里,张汝寒长叹一口气,这精心设计的问卷已经表明,近四成受试者担心的事实上是就医的人身安全问题!

待胡兰收摊结束,和林丹陈光他们告别,张汝寒问胡兰:“他们是教会的,对吧?”胡兰点了点头。

张汝寒踢了胡兰一脚。“学弟你怎么能跟他们合作?”胡兰说,“他们行伪善之事,我当然绝不会支持。民意调查总归不是坏事啊。”

“你知道他们做这调查目的是什么?”张汝寒反问道,胡兰表示不知道。

张汝寒明显感到力不从心。她心想如果陈天溪在……这时会长和小霍又走了出来,和胡兰、张汝寒碰面。会长听小霍说寒不知道调查的事,正觉得奇怪。几人碰面后事情便全部说清了。“事情现在更麻烦了,接下来怎么办?来我家谈谈吧。我给你们做晚饭。”张汝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