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章赧被列为通缉犯后,政府没收其全部家产,现在无家可归。今天天色已晚,陈天溪带他回家暂住一晚。这次事情总归是让陈天溪知道了村政府及法院的人员构成,以及每个人的大概特点。虽然结果出乎意料,陈天溪也大概猜得到,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青光会。章赧认为青光会还是信守了承诺,他也应该信守承诺,永远加入教会。陈天溪没有反对。“明天我们去送点礼物以示感谢吧。”天溪说。

这天晚上,陈天溪开始回想他度过的时光,并拿出他的随身本,一边和章赧闲谈,一边为自己写了篇人生总结。章赧对陈天溪的智慧及高科技万分惊奇,陈天溪告诉他,作为生来就为改变世界而存在之人,他在童年时期生活在明日之城。那是一座科技,教育,政治都高度发达的城市,人民自治。可是当时童年的他却不明白,为什么改城市中充满了负能量,人民终日生活在痛苦和虚无之中。相信科技改变世界的居民们,培养出了一批有一拼科研人员,但并未改变现状,反而变本加厉。起初他认为,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病,明日之城虽然综合文明至高无上,但一些具体的领域未必全部达到顶峰,比如医学。于是在父母的同意下,他一个人来到医药山庄求学医术。直到今日,那个问题仍然是他心中的疑惑,他会尽其一生找寻答案。为什么近乎完美的文明幻化到个人会是痛苦的人生。来到医药山庄后,他渐渐发现了这里的不同。每个人都为了某种目标而努力每个人都在拼搏。他似乎瞬间顿悟了什么,医病易,医心难。

“哈哈哈哈,人类真是有趣,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干一番大事改变世界,又有几个成功者呢?”邪灵丁卯笑道。

“我没必要让你这个寄生虫相信我。”陈天溪不屑。

“不过你的想法真是让鬼振奋啊,虽然你个不把鬼当鬼的家伙。我倒期待着你的表现。我的能量你随便用,但是别饿着我,你要让我吃人。如果你把我饿着,那我就从你开始吃咯。”

“你这家伙真是麻烦。”陈天溪心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调查青光会,但毕竟自己是外邦人身份。明天先去摸摸底,如果不行再做打算。至于邪灵丁卯的问题,他决定从长期在自己身边的人开始下手。毕竟方便回收能量,而且自己还有从赵立康那里拿来的药可以确保安全。可能这一天陈天溪过于劳累,他安顿好章赧后,想着想着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

待陈天溪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章赧还在他的家里乖乖等待。他想真心投奔陈天溪。天溪没有对他多说什么,略微准备了一下,让他带路前往似东区青光圣地拜访。这天,青光会的黑暗使者奉命找寻两人下落。当然陈天溪的家无人发现。结果二人比黑暗使者更早到达青光圣地。

询问来历后,方士乙接待了二人,安排二人先坐下,然后对陈天溪简要介绍道:

在我们的社会上,有太多的不公平,太多的非正之事。当很多人面对邪恶,想求助于法律却不尽人意,想要反抗则无能为力,甚至迫于所谓正道的规律而不愿反抗。请遵从你们内心的呼唤,将一切社会病结药到病除是我教宗旨。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加入神圣青光会,为了正义,公平,每个人都可以尽一份力。待同叶花开遍世界,万恶终将灰飞烟灭。

陈天溪没有立即回应,见方士乙只是想劝他成为普通信徒。本着和高层谈判的目的,陈天溪直接切入主题,他献上一副来自明日之城的高科技通讯器,并出示政府大院的工作证,请求见上层领导。

方士乙拿着陈天溪的献礼,带章赧暂时离开。不一会儿,另一位方士丙来见了陈天溪。面对教士丙训问他的来历,天溪直接表明立场,自己并非政府工作人员,只是以个人在行动,希望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正义。教士丙显然并没有在意他的说辞,他让陈天溪等一等,晚上给予回复。

这一等就是半天。陈天溪深知原地等待毫无意义,但又不想这么离开,便在附近转一转。附近山水风光还不错。他见一片较大但风格严肃而神圣的空地,斜上方有一个绿色的空中玻璃罩,阳光穿过罩子投下绿光。或许这就是所谓神圣的青光,这里应该是教会进行仪式的场所,他想。

陈天溪继续闲逛,他发现这里每个人胸前都佩戴了同叶花,看样子同叶花是青光会的圣物。见一个老人坐在石凳上,陈天溪来到旁边坐下,向老人搭话询问民众眼中的教会形象。

老人道,当年他的妻子生病,前往中心医院治病却不幸去世。由于病情并不严重,类似的疾病见过很多例治愈,他怀疑现今中心医院鱼龙混杂。后来他年老体弱,自己生病后希望寻找更安全可靠的地方治病,刚好有人向他推荐绿光教会。听说教会有位圣士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家的,于是他前来拜访,根据教义走过仪式后,圣士大人真的为他医好了病。从此他全心信奉教会,直至今日。陈天溪感觉老人说话非常诚恳,于是相信了这些事实。当他问道青光会的根本目标,老人笑道:“年轻人,你可能不知道医药山庄的故事。在七十年前,当外面的世界还是战争年间,医药山庄便中立的为各国治疗伤员。善良是医药山庄的祖传美德。后来战争结束后,医药山庄和外界便没了联系。大概在我年轻的时期,那时村民生活非常幸福。那时生病的人本来就很少,由于高明的医术,得病都能治。善良的村民从不做坑蒙拐骗之流。现在村子越来越不及当年,不仅疑难杂症越来越多,经常爆发传染病,而且越来越不安宁。以前夜间各家各户不用关门,现在晚上都不敢出门。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随着人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开始越发贪婪。”陈天溪回答说。

老者笑了。“现在的学校是这样教你们的吧。其实,由于渴望村子的医术,后来越来越多的外邦病人来村子里求医,或者学者来求学医术。他们不仅带来了很多疑难杂症,也带来了各种人性的黑暗。因此很大一部分村名憎恨外邦人,他们建立了青光会,为了呼吁抵制外邦,维护本村人的利益。”

陈天溪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显然老者并没发现他自己身为外邦人。也许这些都是事实,他在心里默念,外邦人做下的孽,由外邦人来承担。我更要以外邦人身份为村子带来更多利益和幸福。他起身离开了这里,到旁边的一处台阶上一个人坐下了。不知他静思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淡。忽然他身上响起了感应器的声音,这是他昨天在黑暗使者衣服上抹的微型感应器终端。得知黑暗使者回来,他向感应器传来的方向走去。

见黑暗使者身穿全黑长袍走回前堂,陈天溪上前搭话。“你不是昨天法庭上那个男人?”黑衣人道。天溪感到有些奇怪,这声音听起来不是昨天在亭子抓来的黑暗使者,但他认识我,以及他穿的衣服和感应器传来的声音都千真万确。天溪正觉得奇怪,正好方士乙出来接待。“你在那边见过他?”方士乙问。“刘阿姨案的一个人,昨天游行后无罪释放了。”方士乙转身对天溪说:“本教会不与任何个人或组织合作,且原则上外邦人不允许加入教会。你可以离开了。”黑衣人和他转身走进教会,陈天溪一个人只好离开了。

看来,外邦人的身份想近距离直接接触青光会是不太可能了,在还不知道青光会需要什么的前提下,只能通过其他人了解。而青光会内部的忠实信徒又不太可能将一切都说出来,就像章赧,说好的跟随自己,一下子就不见人影。那么只能让别人以调查为目的暂时入会,神风组织的人首当其选,而且每人配备通讯器联络方便。朱力华那家伙是不可能的,张汝寒更不用说,赵云边虽然很安静,由于曾经很久不和人来往,行为举止有点奇怪,可能会被误以为外邦。总不能把安排临时特殊工作的影子送去教会吧。那么就只剩下白露洁了,天溪想到这里,便拿起通讯器联络白露洁,没有回应。算了,明天上学再联系吧。陈天溪本想练一练短跑,他报名参加了下周明日学院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结果周末发生这么多事,一直奔波在法院,医院,教会之间。

话说周末是中心医院部分医生的假日,身为副院长的赵立康,是否加班完全由自己决定。这周日本来也有些事没处理完,但赵立康选择了陪儿子。事情不可能一拖再拖,他决定把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在此告诉赵云边。当云边问起父亲奶奶的下落,立康说:“你想奶奶了吗?一会儿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云边点了点头。吃过早饭,父亲忽然问云边:“儿子,你对死亡是怎么理解。”

云边十分不解:“老爸,你怎么忽然问起我这个...”立康说:“死亡看似遥远,可这是每个人都迟早要面对的。面对死亡,有的人豁达,有的人计较,有的人尊敬,有的人畏惧。然而无论采用何种态度,都未能改变死亡终将来临这一事实。”云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走,我带你去趟中心医院。”立康道。

云边父子来到中心医院,对于云边而言,这里是七年前的地狱,他曾在这里受过不知多少痛苦,虽然记忆以及模糊。他不由的又对邪灵乙卯产生了憎恨。立康带云边前往的第一站,是立康的副院长办公室。跟班医生小六正坐在这里代立康处理事情,见立康父子走进。“赵院长,今天怎么把儿子带来了。”

云边一看,坐在眼前的是以前自己的管家小六叔叔。当时父亲工作忙,母亲已经去世,每次回家陪自己的只有管家叔叔。“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既是个好医生,也是个好爸爸。之前他跟我说,自己有必要多给你一点小时候缺失的父爱,于是我帮他分担了一些医院的杂事。”他转过头,说:“赵院长,你把那事告诉他了吗?”“还没呢,我今天会让他知道。那么今天麻烦你了,我再带他走走。”立康说完,带云边离开了这里。

第二站是医药研究所,研究员们见立康来,连忙向其致敬。他们告诉云边,这里最初是立康为了治好自己母亲的疑难杂症,建立的医药研究室。后来逐渐规模变大,被中心医院承认后成为医药研究所,赵立康担任所长。因其后来多次研制药物打败流行病,功劳极大,柳院长将赵立康任命为副院长,剩下的研究所便交接给了刘三世。刘三世辞职后,赵立康兼任研究所所长,但他们还是以赵院长来称呼立康。

“当时我和你爸经常工作到深夜,几天都不离开研究所。”研究员说。

接下来,立康让云边做好心理准备,他带云边来到一处监管森严的地方,附近的医生将他们拦住,说这里没到探亲时间,不让外人进入。立康拿出示名卡,医生见眼前的是赵院长,才打开门放他们进去。眼前的一幕将云边差点呕吐,病人面色苍白,面部极其扭曲的躺在穿上,口鼻,胸部都插着管子,管子连接着奇怪的机器。病人的身体浮肿得不成人形。有的病人听见有人来,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试图硬露出微笑却使面容更加扭曲。有的病人完全没有反应,似乎已经昏迷。见云边不适,立康连忙带他离开了这里。

“这里就是病之将死者的归宿吗,太恐怖啦。”云边说。

立康严肃的说道:“你刚才看到的第一个老人,他从入院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当时医院已经通知他和家属,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他想在家中度过最后的时光,但家属非要让医生死马当活马医,多延长一天生命是一天。刚来这里时,病人非常不配合,再后来病情继续加重,痛苦的他无法忍受,对医生说:‘大夫,求求你让我死吧。’然家人非要让医生继续治疗到底。到现在他已经说不出话,现在的他应该活不过一星期了,痛苦比那时还要严重数倍。”

听到这里,云边皱紧了眉头。立康继续说道:“后面那位老奶奶,她两个月前患病,本来病情不重,在我们医院治疗,一个月就可以出院。谁知子女惜钱如命,拒绝住院,把老人接回家吃点药维持。结果患者病情越来越重,三天前子女再次来到医院,忽然变了态度,求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们的母亲。只可惜为时已晚,现在她应该都很难活过今天了。”

云边一句话都没有说,或许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立康带云边来到验尸所。此刻听完这些的云边,再得知奶奶已死,却没什么波动。可能他已经陷入麻木了。最后云边轻轻地对父亲说:“因意外离开人世者,真的太幸福了。”